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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十三 青田石雕 文 / 志龍

    吳義林接上李秋平、谷小保上了西去的高速。

    與此同時,陸曉凱被送進新江縣醫院。診斷結果:右踝骨折,左肋骨、左肱骨骨折,此外,輕微腦震盪、軟組織多處擦傷;全身共縫二十多針,其中頭臚七針。躺在病床上的陸曉凱活靈活現地像文革畫報中被打倒在地的走資派。傍晚時分,他被傷痛刺醒,吃力地睜開眼睛,護士正在換吊液。他審視著,病房不大,牆上的磁漆已經開裂、脫落,室內空空蕩蕩,手、腳各插一隻針頭,左手、右腿、胸部均被繃帶包裹,幾乎動彈不得。此時,他感到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他喊一了聲,沒人搭理。儘管這一喊沒發出多大的聲音,但他胸、肺部頓感撕心裂肺的疼痛,他試了試四肢,感到右手相對靈活。陸曉凱忍著疼痛微微扭著身子,他取出煙點燃後吸了一口,感覺還不錯。他一邊抽著煙一邊回想上午發生的事情,可他既想不起關山月的模樣也不願想焦音之的慘狀,他想到了蘇建華。

    這段時間多少朋友或明或暗發出了莫名其妙甚至是令人費解的有關蘇建華事件的咨詢,真是罪孽深重;他想像著谷小保一臉濃墨重彩的懷疑甚至歇斯底里的發洩被拋到九霄雲外後,一定能重顯往日的真誠和信任。這樣想著,他覺得這一摔值得,當然,如果不是個人英雄主義作祟,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不知不覺中他竟笑了起來。

    窗外星光燦爛,室內悠然寧靜。這感覺就像正在一座古鎮中、由許多古老的屋子格劃出的、由鵝卵石子砌就的巷子中漫步,這種久違的、思緒霞飛的感覺又像巷子深處的釀坊中溢出的濃濃的酒香。他又點燃一支煙。儘管昨晚他感到勝算在握、十拿九穩,但他畢竟從未親身經歷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事件,因此,在接夏冰從běijing打來的電話時,他竟意志動搖,而且他或多或少地吐露了幾分淺淺的擔憂。好在夏冰年輕,她不知何為隱患、危機,而且,她沉浸在激動和喜悅之中。其實那時,自己對她初生牛犢的精神——他希望夏冰能激勵自己,給自己以信心和勇氣、促自己義無反顧、勇往直前——有特別的企盼和嚮往。

    此時,他所有的嚮往就是一份可口的飯菜,最好是新鮮辣椒炒肉片再加上一大碗米飯,這麼想著,他又抽了一支煙。當他剛點燃香煙時,門被推開了,他立即說:「新華、嫂子,快,坐,坐。」

    沒等溫新華開口,溫夫人就大聲叫了起來。「哎喲喲,新郎倌,你要嗆死自己呀。」

    「嫂子,有飯嗎?什麼菜?」

    「烏魚燉火腿,白灼豆腐。新華,開開門,透透氣。」

    「謝謝你,嫂子,菜不下飯。」

    「聽嫂子一句,飯不飯的,吃完這缽魚再說。」

    溫夫人在陸曉凱胸前搭了塊餐巾,她一邊一口一口地喂一邊不停地發出「嘖、嘖」聲,而且重複說:「新娘子在就好了。」

    陸曉凱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溫夫人抽出手絹擦著陸曉凱臉頰。「何苦喲,造孽!新娘子知道,心痛死了。千萬不要告訴她,等折了線,好了些,慢慢告訴她。她吃不消的,年紀輕輕,怎麼,不要告訴她。」一缽烏魚、火腿吃完後,她又取過飯和豆腐說:「做人呀,真難,陸老師,你看,豆腐白白嫩嫩,香蔥清清爽爽。一開始,大家都想一清二白,可是到後來,到後來都像烏魚燉火腿,又油、又滑、又渾,再後來,大家又想白白嫩嫩、清清爽爽。何苦呀,陸老師。」

    「嫂子,講得真好,是這樣。」陸曉凱深有感觸,他看著溫新華說:「新華,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陸老師,我不想知道你的事。但是,你也把我當個兄弟看,不講其他的,我總比你年長幾歲,我是做外公的人了。李秋平不行了、你要結婚了就想到我溫新華,新華呀,溫老師的亂叫;現在出了事,把你往我這裡一丟,自說自話一通,跑得遠遠的,你什麼時候事前給我露點雨、透些風。我不出面,田畈人還有這個能力?今天我不送你到這裡,明天,我就要送你上山!」

    陸曉凱笑起來了。「新華,你不救我就好了,我就永遠住在田畈了,我不跟你搶房子,更不會給你找麻煩。新華,我道歉,那幢房子真漂亮。溫州佬。」

    「道歉有什麼用?你阿屎阿尿哪個來伺候你?我先告訴你,我從來不弄這種事情,家裡還有個小外孫,我老婆也要回去,你拿錢來,我幫你找小女人。」

    「姑娘懂什麼,要找老婦女。」溫夫人笑起來。

    「對,找個難看的老婦女,省得他胡思亂想。就是皮骨之傷,狗命好。海西佬。」

    「是,老一點的。嫂子,過二天,我取錢給你們。」

    「我們沒出錢,這裡的事是姓段的搞的。你就記他的情吧。」溫新華豎起大母指向上戳了戳。

    這時,兩位護士進來換藥瓶,「小便嗎?」

    陸曉凱想了想搖搖頭。

    「八瓶下去不想?準是不好意思。」護士看了看溫新華笑笑說:「你們出去,讓他放鬆放鬆。」護士相對而笑。

    陸曉凱真不好意思。「護士小姐,大便怎麼辦?」

    兩位護士咯咯地笑著。「你個子大,頭比個子更大,撳一撳床頭的開關,我們會過來。」

    「過幾天,請你們游屏崖,我安排,當導遊,到時請賞光。」

    「過幾天?過幾十天吧!」護士哈哈大笑。「看來,還是位樂天派。真傻。」

    溫夫人說:「陸老師,不要吃別人的東西,我來送飯。」

    溫新華說了些安慰話後,夫婦倆回山莊去了。

    當陸曉凱剛進入迷迷糊糊的狀態時,護士敲門進來。「陸老師,有三個人來看你,其中一個叫李秋平。」

    「謝謝,請他們進來。」陸曉凱想:李秋平來了便肯定有吳義林,其它人還會是誰呢?正想著三人進了病房。

    谷小保見狀痛心疾首,他雙手撐在病床上,不停地搖頭。「曉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這是何苦呀。」

    吳義林見狀喜笑顏開,他摸了摸陸曉凱身上的繃帶笑著說:「這繃帶好像是華德供的貨,哈,哈,凱哥,進口繃帶,德國造,感覺一定不錯。凱哥,我恭喜你,劫後餘生、大難不死、後福無量。」

    李秋平站在一旁潸然淚下,不知所措。

    「秋平,別哭了。看到你們,我高興。朋友們,謝謝你們。坐。現在,我還活著,你們都應該像吳總那樣。」

    三人沒坐,站在二邊默默地看著陸曉凱,儘管有愁有笑,但陸曉凱看得出人人都是一臉倦態,他想了想說:「小保,早點休息。要不然,給我講講海西的事情。」

    「曉凱,大小便怎麼辦?吳總,你開了一天車,你去休息,我先陪一個晚上。曉凱,你是麻煩,大麻煩。見鬼了,怎麼有你這樣的同學,怎麼有你這樣的朋友。」

    吳義林笑了笑說:「凱哥,別聽他的,這傢伙當了副局長後,越來越口是心非。在車上,他眼圈都紅了,像什麼男子漢,這一點李秋平女士可以作證,而且,李秋平比他堅強。我跑一百六,他竟嫌我慢,所以我緊握方向盤,沒讓他碰一下;一進醫院,馬上到醫生辦公室打探情況。」吳義林拍拍谷小保的肩膀。「是這樣嗎?谷副局長。」

    「大哥,你們休息去。你們兩個大男人,照顧父母都笨手笨腳的,讓我來。」

    「義林,你得為我雇個男保姆。」陸曉凱把剛才的情況簡要說了一遍後說。

    「凱哥,我在這裡搭個鋪。哎,護士漂亮嗎?」

    谷小保推一把吳義林。「曉凱,不是海西,到哪去雇男保姆。」

    「大海兄弟,讓他們回去。」

    在李秋平的一再堅持下,兩位護士在病房中搭了一張便鋪。

    這時,谷小保、吳義林與陸曉凱握了手。

    陸曉凱說:「朋友們,還能握上你們的手真好。回去休息,快,義林,把小保拉走。」

    谷小保未打招呼拖了一把吳義林就走了。

    「秋平,現在,海西的生活方式應該習慣了?」

    「習慣。我就是跟在趙磊身邊,另外管二個保姆、一個花匠。我想學燒菜,就找到廚房幫忙,趙磊帶我去看趙媽,看看你住的房間,看種花的棚子。大海兄弟,我天天都祈禱,保佑你平安。」

    「你也會祈禱了,不過,你的祈禱一定很有效,要不,我已經死了。我從很高的地方摔下去,現在我還能和你講話,居然感覺不錯,抽了幾根煙,真是笑話。」

    「大海兄弟,你不會死,你幫的人太多,老天爺都知道,這次是老天幫你。」

    「小雨和六一好嗎?每月跟他們見一次面?哎,他們會不會不認農村的媽了?」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是我親手把他們養大的。」

    「秋平,幫我一段時間,等我能活動了,你就回小磊那裡去,幫她做做家務,帶帶孩子。她是好人。秋平,你過來,笑一笑,讓我好好看看,海西的水是不是讓李秋平女士變得跟原來一樣漂亮;來,把手給我,讓我感觸一下小雨和六一的母親胖了嗎。你知道嗎,那天晚上我看到你時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是人。」

    「你都摔成這個樣子,我還笑得出來嗎。大海,那個人死了,你就安全了。」

    「你怎麼知道?」

    「吳總講話不避我,谷局長是好人。你有那麼多好兄弟。大海,你會離開田畈嗎?你離開了,吳總還管小雨和六一?」

    「放心,吳總會像對我的孩子一樣對小雨和六一。相信我,你的家已經安在海西。秋平,記得那段痛苦嗎?」

    李秋平大膽地望著陸曉凱點點頭。

    「那是你生命中一段難忘的歷程,要刻骨銘心。清明上墳時別忘了替我燒柱香,還有陸大爺。你就說,你就說陸曉凱對不起田畈人,對不起朋友。」

    「大海兄弟,你要到哪去,能告訴我嗎?」

    陸曉凱笑笑,搖了搖頭。

    「不相信我!」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這秘密本來是我和六一兩人的。」

    「崖上的山洞。」

    「我再告訴你,跟段德貴一起來掐傷你手的人叫小五,他死了,在山洞。他是小寒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我不知小五的真名,但是,我有自己的猜想。我請人刻了塊墓碑放在他身邊,落的是陳小寒的名字。另外,我沒動段德貴的屍體,我要他像杭州岳飛廟的秦檜那樣永遠在小五身邊,我要他永遠向田畈人謝罪。」

    「大海,我已經看到了。」

    「什麼?」

    「大海,我家後門上邊還有一個口子。我買了根大麻繩,染黑了綁在樹樁上。你有這麼多有錢有勢的朋友,他們抓不到你,你就住在田畈。大海兄弟,我不想回海西,我給你燒、給你洗,我做茶、做酒,你就靜靜地看你的書,喝你的茶,睡你的覺。煩了、悶了你就罵我幾句、打我幾下,再不行你就到海西去住幾天,看看海西的女人。大海,你在田畈平平穩穩地過幾年,你的罪就輕了許多。」

    「秋平!」

    「到那時,你一定是個比現在更好的男人,有用的男人,你再也不會犯罪,你還可以告訴別人怎麼不犯罪,怎麼做一個好人;到那時,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幫助田畈,幫助我們,田畈人也想過海西人的日子。大海,我知道,那是改革開放的結果,是真正的、美好的生活,是人人嚮往的日子,是人過的日子。大海,這樣的改革開放為什麼田畈沒有?」

    「不知道。秋平,小磊好嗎?」

    「她快活得像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我都快要把她當成小雨的妹妹了,趙媽也講了她幾次,講小磊是什麼,噢,我想起來了,趙媽講小磊是小公主。」

    「她像小公主嗎?」

    「像,她高興的時候,真像。她說她要盡情享受生活。紀先生非常聽她的。」

    「這麼說,小磊有不高興的時候?」

    「有。與小冰有關的事,她都不高興,她恨你,她在我面前罵你,說你無情無義,是騙子,是偷花的,不講義氣,不像男人,快死了還要找小冰墊背。大海,你把小冰害苦了。」

    「罵得好。我害了人。」

    這時,李秋平看出了陸曉凱的傷感,她打來一盆水,「大海兄弟,你最愛洗澡,我幫你擦個身,睡覺舒服。」

    「謝謝你,秋平,你真好。」

    李秋平關上門,一邊擦一邊說:「大海兄弟,本來趙磊也想來的。她跟吳總說了,大概吳總不同意。」

    「好得沒來,要不,我這個樣子再被她罵一頓,太慘。你不知道,我和趙磊是校友,她真的敢當你的面罵我。」

    「大海,小冰是個多好的妹子呀,你不能害她!」

    「這件事情你不懂,趙磊也不是很清楚,我不會害她。你說,我害過你嗎,你說,我是害人的人嗎!秋平,你與夏冰說過話?」

    「講過。」

    「說什麼?」

    「我講你怎麼幫田畈,幫我家,講你在田畈的事。」

    「算了。」

    「大海兄弟,我講的是實話,心裡話。」

    「我知道。下次再有機會,你跟她講,我怎麼壞。」

    「我編不出來。」

    「編不出來?我教你。你跟她講,就講她長得這麼漂亮,可是腦子卻笨得像一隻豬,你要講她多麼多麼的傻;講我在田畈與好些個女人打得火熱,現在還是這樣,講我裝模作樣,就是想騙她,叫她別上我的當,講我經常欺負你。」

    「好,大海兄弟,我就把你教我騙人的事全告訴她。」

    「好,好,秋平,別亂講,什麼也別說,別說。」

    李秋平看著陸曉凱終於笑了。

    「笑什麼?」

    「你現在跟六一差不了多少。」

    第二天一早谷、吳到了醫院,陸曉凱避而不談昨日。

    谷小保看著床上的陸曉凱無可奈何,他在床頭櫃上放了一隻信封說:「這是本人的一點小意思,略表心意。曉凱,我說一件事情。可我事先聲明,我可能心甘情願充當了說客。」

    「小保,你首先是我陸曉凱的朋友。請說。」

    「前幾天,蘇與我一同到劉家,見面之後,他帶我們進書房。我看到寫字檯上擠放著七八件青田石雕,雕的都是些人物、山水,我倆因為石雕的精美大為驚訝,劉耐心為我們介紹。當時,我只有眼界大開的感覺,沒說話;蘇僅僅講了幾句讚美的話。劉說:『你們和我一樣,對青田石是外行。記得前年春天我去了趟青田,到了一位頗有名氣的雕刻藝人家中。欣賞之餘,我發現藝人百花爭艷的庭院中單獨放了一塊尚未雕琢的青田石。上邊紫丹似東昇之旭但殘留污垢,下邊如湛藍的大海,長有石苔、石蘚,中間一環螢光如水天之交,形狀略同人參,石面紋紋屢屢,參差不齊,高約一百八十厘米,而且青田石所處的位子與庭院的氛圍不協調。但是,憑我的感覺和鑒賞水平,我覺得青田石石質、紋路、品質都屬上乘,何以如此呢。正納悶,藝人對我說:這是他爺爺在六十年代初發現後收藏的,仈jiu十年代青田石雕開始升溫時幾次捉刀,但終因無山、水、人物、意境、題材與其相符,故存放至今。我說:如果一直放著,這便是一塊普通的青田石,不是太可惜了嗎。藝人說:不錯,是可惜了。但是,倘若能尋覓、構思、創造一個主題,即便沒有什麼高超的雕刻手藝,它也一定是一雕意義非凡、價值連城的作品,屬青田石雕之上上品。因此,青田石只有耐心等待。』」

    吳義林聽後說:「真的沒有適合的主題?」

    谷小保說:「大概是。」

    吳義林說:「谷局,山、水、石本身並無生命可言,皆因仙而名、因龍而靈、因質、形、紋、氣而揚,就看你所思所行如何與自然結合,對歷史文化如何解析,對渾然一體如何理解。藝人說的也許太過玄乎。谷局自稱是說客,我倒以為你謙虛了,你的職稱應該是高級說客,因為說客多如牛毛,更因為我也是一位高級說客,我們應該旗鼓相當才是,那麼,我不妨也說幾句。

    凱哥,你既不甘心遵命而成為過眼煙雲,又不願順應潛規則而為人不齒,那麼,藝人所言極是。既然眼下沒有好的題材,或者說現在的題材不適合,那麼,你沒有必要冥冥苦思,苛求自己,甚至折磨自己。為什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而去呢!但是,如果我們再想一想,倘若青田石有靈性並且聽到了藝人的言詞,倘若它真有錚錚鐵骨,倘若它堅定而頑強地說:我決不願默默無為。那麼,這又如何呢。當然,此為匪夷所思罷了。

    青田石也好,飛來石也罷,未曾雕琢、污垢覆面、坐臥淤泥又怎麼了!凱哥,我覺得它有獨特的雛形、高傲的石質、耀眼的光澤、通過苔蘚與大地的自然結合、duli庭院所構建的浩然正氣,這一切難道不能折射出老藝人的良苦用心!難道沒有給人特別的美感、意外的驚喜!難道殘留的污垢能掩蓋青田石的本質、能否定青田石的價值!不。這不可能。也許,這是老藝人揭示特殊青田石超過青田石雕的價值所在,也許,這就是老藝人無聲的吶喊:並非特殊的青田石就一定必須打磨、修飾、包裝,就必須以完美無瑕的、出神入化的、符合人們心願的青田石雕面目再現、重現,從而掩蓋青田石的本質、誤導觀賞者的思維方式、在誘發善良願望的同時也增添了無奈失望。

    我吳義林要說的是,人非草石。凱哥,牆外無為不可為非因無為,牆內無香偏偏香皆因有香。李白獄中豪放:天生我才必有用!依小弟之見,你並非隨心所欲,我行我素,你只是不甘就此偃旗息鼓而早早地畫上人生句號,你想在人生價值上有所體現、再創輝煌。那麼,你可趁年富力強、天賜良機之時,每每逮住一個主題由淺及深,每每圍繞一個意境自易至難,或松、竹、梅,或煙、酒、茶,或春風、楊柳、繁花、美女,或沙漠、足球、詩情、畫意,得欣賞時瀟灑自如,得放肆時無所顧忌。如此,可變無題為有題。你必須首先側重自己,或一段雜記、或一次暢行、或一位佳人,這好比青田石之氣質;然後,高興志趣相投的朋友,或一壺水酒、或一隻郵件、或一篇散文,這又好比青田石之光澤,正所謂先天下之樂而樂。嗨,嗨,說不準,說小不小,小中見大,說俗不俗,俗中偏偏偶雅,說不準一段佳話、一分感懷,甚至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眼神皆可流芳百世,可益食後人;而你則提升了境界、擴張了視野、陶冶了自我、淨化了心靈,無獨有偶,你還偏偏感悟了真美。至此,才能先天下之憂而憂,可變有題為有神,可變無為為有為。」

    「謝謝了,吳總。」陸曉凱感慨萬千。「我以前認為,你的『先天下之樂而樂』不知出自哪家的經典,雖說不出口,但卻貼近現實,我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經典中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是匹夫之責、老少皆知,可我是知其所以然,卻偏偏不知其然。現在想來,無『樂』者不『憂』,不知『樂』者妄論『憂』,『先天下之樂而樂』不但是你腳踏實地的精髓,而且還是你『先天下之憂而憂』必不可少的鋪墊。不錯,符合社會發展規律。所以然也。哈,哈,哈,哈。吳總,謝謝了。」

    「曉凱,不要過了。注意身體。」谷小保聽不下去。

    「對不起,小保,對不起。蘇同學有何說法?」

    「『並非君子之交淡如水,皆因生在江湖不由人;並非無可奈何花落去,只因它山之石無契機。』」

    陸曉凱沉默片刻說:「你兩人一位官至極品,一位拔得頭籌,至於新江、田畈,竟輕車熟路,長途跋涉,未得一絲一刻閒暇,還要擔大逆不道之嫌。我陸某受之有愧,無地自容。無論如何,我一定將兩位奉為上賓,現在,我只能說一句:謝謝了,朋友們!趕快回去。這裡有李秋平,日常生活不會有多大問題。請放心。」

    「我可要回去了。凱哥,奔馳車竟被新江的無賴劃了幾道傷口。」

    「曉凱,姓段的可能要走大運。我也時來運轉,你知道,那種眼神你也見過不少。」

    「小保,對不起,我認為你差不多了,畢竟中專,」

    吳義林打斷陸曉凱的話。「凱哥,你不能說些別的話嗎!比如說你對谷局的乾女兒有什麼期望,哎,谷局,你不是說突然有一天岑兒大徹大悟,你不是說谷阿姨相當相當喜歡陸岑小姐嗎。」

    「曉凱,聽你媽說,岑兒現在開始喝水了。」

    「說什麼,什麼開始喝水了。」吳義林聽不懂谷小保說的話。

    「義林,這你不知道,岑兒向來喝飲料。」

    「曉凱,阿玲是二十年的中學老師,她覺得陸岑比我家的小子懂事。岑兒很像你,你對她的影響超過常人的想像。」

    「對不起,小保,這是我現在最大的心病。chun燕時間不夠,我父母年紀大,我平常慣她,我沒有盡到教育責任。岑兒太任性、固執,有不良習慣。小保,我很喜歡岑兒,岑兒也很相信我,她的抽屜只有我能動。有時,她輕聲細語地對我說心理話、悄悄話;有時,她為一件小事、為我的一個臉色與我鬧情緒,可過不了多久她又看著我開心的笑;當我疲憊不堪時,她往我身上一靠一粘,我就什麼事也沒了。特別是零三年,岑兒給了我極大的安慰。其實,我已經很長時間沒與中學生接觸,我不瞭解其他孩子,現在,我只希望岑兒像阿玲說的那樣。小保,岑兒的事,你一定要從側面幫我,幫到底!」陸曉凱眼眶紅潤,越說越激動。

    「曉凱,岑兒臉上的青春痘全消了,臉上光光的、白白的,越來越漂亮,她是個漂亮的大姑娘。我忘了告訴你。」

    「小保,蘇建華事件真相大白,我希望你的懷疑應該消除了!」陸曉凱看了看吳義林說。

    「你們談,我去看看那個可憐的女人。」吳義林用手梳了梳頭離開病房。

    「也許是我錯了,但是,我仍然抱有相當的懷疑。曉凱,我認為沒那麼簡單。」

    「你不信我說的!而且,我已經告訴國強。小保,公安局與安全局真的不同?」

    「你只是給我提供了一條信息,僅僅憑借這條信息,調查過程將極其艱難。曉凱,你必須告訴我信息來源!」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命令,你只能對你的線人下。」

    「我就是不服。為什麼你的信息量反倒比我大!你的信息面反倒比我寬!」

    「我告訴你,因為你只有二隻手機,而我有三隻,而且,有人從網吧中給我發emil。」

    「你不想說實話。曉凱。」

    「小保,回去吧。謝謝你,路上慢一點,回去還可以睡個好覺。義林,進來,義林,幫幫忙,勸谷隊回去。」陸曉凱伸出右手與他倆握了握之後又說:「我估計二周後,我就要出院,朋友,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我沒問題,谷局今晚二十點還要值班。」吳義林又盯著谷小保。「為了一點小事,竟要谷局長親自值班,豈有此理。」

    「曉凱,吳總已把你的全部資料收集齊好了,回去之後,我交給陳元,讓他找些人再看看。你放心,安心治療。我會想你。」

    看著朋友們離去的身影,陸曉凱再一次心潮起伏,前不久,自己不也是以這種心情送別夏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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