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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十二、悖逆之卒 一 文 / 閆靈

    方昌一議雖然沒有得到什麼實際的好處,但從魏國今後的利益來看還是很有建設性的,也因此當尉遲尊歸來時,朝中大臣並沒提出多少異議,但很明顯,先前幾位重臣都很在意太后,懂得隱藏自己明哲保身,如今再觀新帝尉遲尊的手筆,自然而然又往皇上這邊偏了一點,這當然應該算是件大好事。

    既然皇上的位子已經稍有穩固,自然是后妃們為自己考慮的時候,如今放眼後宮院內,有資格一決高下的也不過五人而已,金、莊、尤三位貴妃,何昭容,尹昭容,這五人都屬家世篤厚,論相貌也相差不多,論皇上的寵愛,雖有出入卻也沒有雲泥之差,如今大局稍穩,自然要先下手為強,免得到時結局已定,後悔莫及。

    自古後宮爭寵的手法雖然多,卻也逃不出幾類:一、以美貌取勝,雖短暫,卻也是最快的方法,端看各自的肚子是否爭氣,能生出個皇子來,自然是母憑子貴。二、投其所好,做位好賢內助,但切忌不可凡事都問,管多了自然是要招人非議的。三、家族勢力,這一項非平常人所能為,畢竟家族勢力能讓皇帝忌憚的,到最後都沒什麼好結果。四、黨派存活,攀交後宮受寵的人,就算沒什麼好處,也沒什麼壞處,起碼不會是首當其衝挨斗的那個。這四條是最基本的,前兩條以皇帝本身為主,後兩條則以後宮、朝廷為主,期間變化多端的手法又根據個人的性格不同有所變化,但終還逃脫不了這幾條。這就是金雲溪所總結的後宮女人攻伐錄,從方昌回來沒幾天,她就感覺到了後宮情勢的異樣,甚至連太后那兒也變得有些奇怪,即使表面上依如往常。

    「娘娘,我覺得最近各宮都有點奇怪。」南雪擺好繡架,端著硃砂筆描圖樣。

    金雲溪則一副悠然自得,進了七月後,天氣變得燥熱,索性她的岳陽宮地處後宮小山的東面,灼陽直射的時間相對比較短,且穿堂風也大,到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此刻涼風襲來,吹得人昏昏欲睡,好不自在!

    南雪放下手中的硃砂筆,「我總覺得這些日子靜得有些出奇,心裡沒底,怕會出什麼大事!」

    金雲溪幽幽地睜開眼,望向窗外被灼陽炙烤的琉璃屋面,「也該出事了,每個人都忍得很辛苦,等到大家都忍不住時,那就精彩了。」

    南雪心理雖也清楚以金雲溪的智謀不會有什麼大礙,可不知道為什麼,心理就是塌實不下來,「娘娘……您不會……有事吧?」

    「誰知道呢,未卜先知那不是人能做到的。」她在意的是尉遲尊的態度,他始終對後宮裡的事不管不問,很明顯是在等著看這場女人之間的爭鬥,畢竟這也是各自家族的較量,期間能透漏出多少秘密,那就不得而知了,起碼對他來說,並沒太大的壞處,只要不太過分,他還是願意觀賞這齣戲的,雖然這做法看似過於殘忍,可誰又能去斥責他,畢竟連他也控制不了這場女人的戰爭,自古如此,能活下來的未必是皇帝最愛的,卻也是最得他承認的!

    這場爭鬥始於灼熱的七月,起因也很平常——巫蠱!據說是後宮女人慣用的伎倆,也是最管用的伎倆!

    莊妃一向身康體健,進了七月後卻連連生病,太醫院的御醫一個換了一個,始終也找不到病原,就只是心痛,疼起來甚至連手指都抓破了,可見真得很嚴重。

    也不知始於誰的口,說是巫蠱作得怪,這下子可不得了,後宮最忌諱的就是巫蠱之術,雖然屢禁不止,卻也是最大的罪行,查出來輕則幽禁後宮,重則宮刑處死。太后一反常態,居然管起了後宮的事,雖然表面上無可非議,後宮無主自然宮權由太后掌管,可這之前她從未過問過後宮的事,就算當今皇上的養母離奇病逝也沒招來她的一瞥,如今居然興師動眾地查起了莊妃病重一事,很顯然是有yu謀的,這一點大家都明白,因此都不敢有所動作,怕不小心惹禍上身。

    「這巫蠱之術,自大魏開國以來就是嚴禁的。」太后吹著茶碗上的熱氣,即使酷夏,她依然如故,只喝熱茶。

    下面站了一地的后妃,今天的早安並沒分等級,所有人一起請,也沒叫座,一律站著回話。

    「這些日子,莊妃的身子不大好,我本來沒怎麼在意,小病小災的也不算什麼大事,如今連太醫也使不上勁了——」長歎一口氣,拉長聲調,眼睛瞥過下面一片后妃,「昨夜,一個盥洗的丫頭找到了件物事。」示意侍女展給眾人看。

    紅漆托盤上蓋著一塊白綢,綢緞拿下後,上面擺放了一隻人偶。

    一地的后妃沒一個敢出聲的,金雲溪暗自歎了口氣,怕是今天定要有人來頂下這個罪名了,能把這東西擺到眾人面前,自然是不會毫無結果的收回去。

    「玉兒——你上前來認認,這東西你見過沒?」放下熱茶,一臉的泰然,表情並沒怎麼變化。

    何玉立驚恐地抬頭望過去,嘴巴張了大半天才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字,「……太后,我……這不是……我不知道——」哭音畢現,看來真是跟她有關。

    「這都是我平常把你慣壞了,沒想到你玩出了這種花樣。這人偶的布料確實是只有我這兒和岳陽宮裡有,不過,前幾天想給幾個丫頭做身衣裳,就先跟雲妃要了來,沒想到正好可以幫雲妃做證,你啊——」眼睛瞥過金雲溪,定在哭泣的何玉立身上,「你難道忘了,這布料本就是你爹爹送進來的?」

    何玉立張著嘴巴,像是想說什麼,張了半天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金雲溪低下眼,沒什麼表情,心裡卻泛了一層苦澀,太后這招敲山震虎做得極好,只是何玉立輸得太不值了,被人利用後還什麼也說不出來,這魏宮真是深如浩海,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太后真得把注意力分到了她們的頭上,連牙都還沒長起就想跟她鬥,也不想想自己都是什麼處境,不過是她手裡攥得幾條金魚,想蹦騰出去,還早著呢!她趙氏可是幾十年都沒被打垮過,居然敢在她背後捅刀子!樂窯一事是讓她見識到了她們幾個的實力,可憑這幾招就想壓倒她,也太過異想天開了。

    何玉立的下場是搬入冷宮,莊妃的身體自那天之後漸漸好轉,幾乎不藥而癒,這事也再沒人提起過,即使很多人還不明白當中的來龍去脈!

    八月正是桂花開放的時節,各宮侍女們通常會到御花園裡採摘些桂花來壓制香料,或者曬乾做香枕,互贈香料、香枕也成了后妃們來往的好借口,伴著桂花飄香,各宮的來往也漸漸多了起來,恰好巫蠱的事也過去了一個多月,氣氛漸漸緩和了不少。

    鍾離蓮藉著送香枕的理由踏進了岳陽宮,這還是自方昌回來之後她第一次見到金雲溪。

    一切宮禮行畢,鍾離蓮坐到了南雪的身旁,金雲溪則坐在她們對面,最近被南雪感染地也做起了針線活,她還從來沒做過,不過自己動手做香枕到也很有意思,起碼這種感覺很好。

    「娘娘覺得太后這招用得如何?」幫著南雪一起縫邊角,鍾離蓮的針線活看起來很不錯。

    再看金雲溪這邊就差遠了,針腳很大,針路也是歪歪扭扭的,不過她看起來還是相當有勁頭,「這招用得當然好,何妃的父親被皇上奪了兵部的職位,再無可用之處,利用她開這齣戲再合適不過,莊丞相有意偏向皇上,自然要給他點顏色看看,太后能讓莊妃神不知鬼不覺的病倒,當然是想讓莊丞相知道,如今大權還是捏在她手裡,想弄垮莊家非常容易,最後又扯上了我,牽連上我的原因更簡單,我這種異邦之女,只不過是寄生的螻蟻,想在這裡活下去,千萬要記得別做什麼出格的事!一舉三得!而且既安了後宮,又震懾了朝廷,不虧是多年執掌大權的人物,一出手就把咱們先前的小動作一起收拾了,而且只用了一個人偶!咦?」縫錯了!看來她還真不適合做女紅。

    南雪拿過她手裡的布料,用針尖挑開線頭,慢慢拆著,「何昭容也真可憐,被太后這麼利用!不過一想起她本來是要誣賴岳陽宮的,又覺得她不值得同情。」挑完縫錯的線,又遞給了金雲溪。

    望著手上的白綢香枕發呆,繼而轉笑,「從某個方面講,她其實並不可憐,也只有她是最真摯的,僅僅只為了得到一個男人的心。」

    鍾離蓮捧起籃子裡的干花塞進枕頭罩裡,「可惜這裡不是佛寺,萬事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朗朗的,她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太后能讓人去挑唆她做這件事,就意味著已經要拿她開戲了,換了其他妃子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上當!」

    說來說去,她只不過是只棄卒,太后利用這顆棄子震動了朝廷、後宮的悖逆之卒,大家心照不宣,想繼續悖逆的自然就該知道失敗後的結局。

    金雲溪一針針縫著,對於太后,她或許才剛剛開始認識,這個女人的確不俗。

    八月的桂花香氣溢滿皇宮後院,甜膩的香氣裡隱藏著淡淡的秋意,女人們忙著將香料曬乾,忙著手裡的女紅,忙著其實根本就無所謂的事情,只因孤寂驅使她們忙碌著毫無意義的事……

    或許冷宮裡更舒適些吧,起碼心沒那麼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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