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逆行天下

大道小說網 十三、悖逆之卒 二 文 / 閆靈

    除了新年、元宵,最熱鬧的節慶就要屬中秋了,今年的中秋不同往年,太后設宴後宮山,邀請二品以上的官員攜家眷進宮,各宮后妃也需參加,據說是要君臣同樂!

    鍾離蓮似乎並不怎麼喜歡湊這個熱鬧,早早地找了人替換自己,並不打算跟尤妃一起參加宴席,尤妃也沒強求她,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知趣的,例如駐京前鋒營統帥尤闊,他此次應邀前來,大部分原因就是為了一個人,一個女人。

    南雪抱著禮物先行了,怕給太后的禮物送得晚了不好看,徒留金雲溪一人獨自走在燈火通明的宮道上,屋簷上的圓月被明亮的宮燈襯得失色不少,望著那輪明月,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股澀澀的感覺,自古人月兩團圓,她能跟誰團圓呢?

    「好悠閒!」熟悉中帶著些陌生的男音從身後傳來,這大魏國裡敢這麼膽大的,除了尉遲尊,就剩尉遲梟南了。

    金雲溪看看前面的宮道,沒人,這下到好,本想偷個閒散散步,沒想到卻碰上了這尊瘟神。不理他似乎不行,真不知道這傢伙想做什麼,盯著她會有什麼好處?

    金雲溪保持著正常的步子,並不轉身,他的腳步比她快,很容易趕上她的步伐,金雲溪始終沒轉臉,畢竟兩人的身份太特殊,有一點不對那就是天大的錯!

    「你怕我?」

    金雲溪並沒理他,如果每一句都順著他的來,很容易像上次一樣爭辯起來,而尉遲尊現在正在前宮與大臣們閒聊,絕不會再次恰好出現在她面前幫她解決。

    兩人默默地走在冷清的宮道上……

    「出去!」一聲輕淺的喝聲從拐彎處的一道側門裡傳出來,雖然聲音並不大,可安靜的環境裡卻依然可以聽得清晰。

    金雲溪的腳步有些僵,一半是怕人看見身邊站著的男人,一半是因為那聲音很熟悉!

    「這兒是禁宮,如果你再不出去,就算惡闖!你該知道後果!」聲音雖然冷硬,卻帶著些顫抖,看來說話者還是很心虛的。

    不久之後,從側門裡走出一具高大的身影,轉過彎時,恰好正面對上他們,是前鋒營統帥尤闊,隨之出來的還有……鍾離蓮,這場面真是……精彩!金雲溪心裡暗自苦笑,這看起來更像是兩對偷情的男女恰好撞見!要怎麼解釋?

    四個人對面僵持了良久,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幸好不遠處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尉遲梟南跟尤闊順腳轉進了剛剛的側門,畢竟兩個大男人出現在禁宮裡是怎麼說也說不過去的。鍾離蓮上前攙住了金雲溪的胳膊,繼續往前走。

    「那人我不認識……」想解釋卻發現說出來反而是不打自招,鍾離蓮勾起唇角苦笑,「很奇怪吧?他居然會喜歡上自己的仇人!」

    「敢這麼大膽地闖入禁宮,可見非常『執迷不悟』。」

    「……是啊,非常執迷不悟。」

    兩人靜靜地走著,一群宮女迎面路過,齊齊福身後又匆匆離去……

    幾片黃葉從出牆的楓樹上飄飄蕩蕩地落地,「尉遲梟南這個人……很難對付。」鍾離蓮弱弱地吐出一句。

    「哦。」金雲溪突然伸手接住飄落的枯葉,「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答非所問,捏著枯葉翻來覆去地看。

    鍾離蓮沒回答,她自認為自己並沒喜歡上誰,所以也不知道那種感覺。

    「覺得有些孤單了。」迎著宮燈的光亮送給鍾離蓮一個微笑。

    鍾離蓮猜測著讓她覺得孤單的男人,應該是尉遲尊吧?雖然她還不明白尉遲梟南為什麼會跟她走在一起,可這女人只有在尉遲尊面前才展現過柔弱,雖然也只有方昌回途上的那麼一次。原來要苦惱的事不光只有保命這一項啊……

    莊妃借口養身,並沒有出席這場宴席,她很明白太后開這場宴席的原因,她父親莊丞相並未把後宮巫蠱一事放在心上,或者是想故意想跟太后作對,居然無視太后的意圖,硬是把羽林軍統領的職位薦給了皇上的人,其行可恨,其心可誅!太后深居後宮,雖然朝廷上的事無所不知,但是想見各大朝臣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開這場宴席,很明顯就是聽政的方式之一,這場宴席的目的就是想告訴文武百官,太后的手依然是能遮天的,警告不知悔改的人要先看好情勢再押寶。

    金雲溪的出現無疑是對這場本來看似君臣和樂的宴席的一個挑戰,金國始終是大魏的首席敵對國,即使簽了國書也並不能讓她受到多少歡迎,她仍然是魏國上下的眼中釘,畢竟金國曾多次欺凌過魏國。

    按照排序,太后坐在尉遲尊的右方,因為沒有正宮,他的左側是空懸的,左側的第二個位子本來是莊妃的,如今她沒來,自然也是空置的,尤妃坐在太后的下位,然後才到金雲溪。她離尉遲尊最遠,卻恰巧離尉遲梟南最近,即使不往後看,她也知道這男人正在盯著她,她一直不明白,這個只見過她兩面的男人到底為什麼會對她這麼感興趣?就算是想跟尉遲尊爭,也不必表現地這麼明顯,再說比起皇位,她應該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吧?這男人對皇位的企圖很明顯,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打亂自己的計劃?真是不明白!而且她也不喜歡他那種灼灼燒人的目光,像是很早就認識她一樣。

    整晚,她都過於在意身後的尉遲梟南,加上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太后的話她到也沒能聽見幾句。

    宴席將畢時,南雪早已命人取來了披風,金雲溪本想趁亂先走,沒想到下了山坡的陡階後居然又撞見了尉遲梟南,她懷疑這人故意在這裡截她。

    南雪嚇得東張西望,生怕被人瞧見了這個場面,后妃敢與外臣私會,就是說到天上也是個大罪啊,何況這人還是皇上的親侄子,太后的親孫子。

    尉遲梟南左手攥著拳頭伸過來,打開時,掌心裡安放著一枚戒指,月光下,戒指上的寶石反射出清亮的光。

    金雲溪的心砰一下提得老高,左手貼住胸口,沒錯,她的胸口上掛著一枚相同的戒指,據說這種騰龍戒世上只有兩枚,她這枚是幼時乾娘送的,而另一枚,據說在她娘親的手上,當年她娘與父王同逝於北疆戰場後,這枚戒指也跟著消失了,「你——怎麼會有?」第一次正眼注視尉遲梟南,雖然極力保持冷靜,聲音還是有些抖。

    尉遲梟南淡笑,攥緊戒指,「十三年前,一個男人送給我的。」

    「誰?」眼睛反射著清亮的月光。

    「他……姓金。」

    眼淚瞬間滑落,「他……在哪?」

    「不知道……我只記得他身上還插著箭翎,懷裡還有一個女人!」

    「你騙人!」父王跟娘親是在金國戰死的,他怎麼可能見到過他們?

    「在那場征戰中死去的不光只有你的父母,還有我的。」

    金雲溪呆呆地望著他的臉,她確實是弄不明白了,當年金國收服北齊,怎麼可能連魏國也摻合進來?

    「想當霸王的不光只有你父親,可惜當年我父親太低估你父親的能力了,他居然連續封鎖了西北的所有邊界,把出兵助北齊的所有魏軍全部圍殲,死在那場戰爭裡的不光只有金帝、北齊的戰王,還有當時大魏的東宮太子。可惜到今天為止,史書上都不敢寫下這段出兵伐金的歷史,所以我父親的死因只能是暴斃。」他的臉色很正常,並沒因為講述親人的死去而扭曲變形,「你知道我為什麼想爭那座龍位嗎?」臉靠近金雲溪,南雪本想上前擋住,卻被他一把拽到了身後,沒讓她靠近他們倆,「你父親、北齊戰王,還有我父親,他們才算是男人,才算霸主!」

    「他們……死了嗎?」她並不想知道他為什麼要爭龍位,只想知道自己父母的事,她小時候最大願望就是,某一天,娘親和父王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以後再也不會離開自己了,長大後,就算知道這只是個夢想,可終還是拋不掉。

    尉遲梟南看著金雲溪淚水迷濛的雙眼良久,「你的眼睛很像你父親……」

    任眼淚滑落塵埃,雖然早知道他們已不在人世,可……所有的希望還是消失了,他們始終還是死了,什麼也沒留給她,即使是陌生人也知道他們的長相,她這個女兒卻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長什麼樣。

    「那個男人讓我幫他一個忙,如果我能活著走出那裡的話,希望我可以給他的小女兒帶一句話——爹爹跟娘親來不及等她長大了。」

    金雲溪並沒思考這些話的真偽,雙手捂著嘴便哭了出來,從五歲那年父母離開時起,她就不記得自己哭過,因為她始終讓自己相信父母依然還活著。

    南雪傻呆呆的看著金雲溪蹲在地上哭泣,跟了她十年了,從沒見她這麼哭過。可惜怎麼掙也掙不開尉遲梟南的鉗制,只能看著她哭得像夏天的夜鶯。

    尉遲梟南怔怔地站在月光下,十三年前,他誤闖入了戰場,從戰車底下親眼望見自己的父親死於金帝的長槍下,當時他非常痛恨金帝,可見到他與北齊戰王的那場對決之後,他卻奇怪地開始佩服起這些人了,即使他們有勝有敗,卻看起來並不遺憾,每個人都是戰到最後,像個男人一樣的死去,包括他的父親,當他從死人堆裡爬出來時,看到是一個渾身浴血的男人正抱著一個死去的女人,那男人倚在石塊上,直視著他!他到今天都還清晰地記得那個場景……

    「過來。」乾裂的嘴唇裡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尉遲梟南抓起腳下一根箭翎護身,沒錯,就是這個男人殺死了他的父親。

    「想殺我?」嘴角微翹著,現在想來,金雲溪確實有很多表情像那個男人,「那就過來殺,像個男人樣!」右手放在地上,食指微微勾動,示意他過來殺。

    尉遲梟南鼓足勇氣雙手抱箭衝過去,他要為父親報仇!箭翎插進那男人的胸膛時,他其實是顫抖的,可那個男人卻在微笑著,「小子,記住,做事不可以猶豫不決!」

    他的笑嚇得尉遲梟南一屁股坐到地上,呆呆地看著他。他左手攬住了懷裡的女人,右手艱難地從女人的手上取下了戒指,「如果你能活著走出這裡,幫我帶句話給我的小女兒,爹爹跟娘親來不及等她長大了。」戒指是硬塞進他手心的,他似乎非常堅信眼前這個小男孩知道他是誰。

    對尉遲梟南來說,那個男人既是他的殺父仇人,又是他崇拜的對象,不知為什麼,只不過幾句話就讓他十分佩服他!或許崇拜強者就是男人的天性!金雲溪的父親確實是個強者,就算到最後也是最強的,即使作為他的敵人,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男人總愛為自己豎立目標,不管這目標是否是自己的敵人!尉遲梟南從十歲起,就一直把霸王金謀設為自己的目標!

    此刻,站在他的女兒面前,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心潮澎湃,將她納為己有的心思一ri勝過一ri,可惜她現在卻是別人的妻子。

    圓月高掛,清風徐徐,月影飄恍著,金雲溪的抽泣聲恰似夜鶯的鳴叫,尉遲尊倚在灌木叢另一邊的一棵梧桐樹幹上,恰好也能觀賞到天上的圓月,沒錯,聽到這段話的不止南雪一個外人,他始終都在他們身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心底裡的那份擔心是為了什麼,她是他的女人,心在不在他身上都只能是他的女人,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可是——還是不行啊,尉遲尊,你真丟人,居然會去擔心一個女人到底愛不愛自己!你是個君王啊,心思可不能只放到一個女人身上……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