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再見郎德 文 / 白地
走在去郎德家的路上,原本充滿詩意的吊角樓,顯得那麼的煩瑣,而且屋前屋後的轉悠讓本就身心空乏的凡心感覺腳底輕飄飄的。沒有風,芭蕉樹也耷拉著葉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韻。
不是很幸運,郎德大叔正好不在家,只有郎德太太和一個小孫子在家裡。一行人只得坐在堂屋裡等。
原本被同學們拿走面具的地方,仍舊空著,使得整面本來比較完整的牆壁,顯得不那麼對稱和平衡,沒有掌燈,午時門外的日光把堂屋裡印襯得更加暗淡,黑紅的面具露出猙獰,讓這個空間充滿窒息的氣氛。
凡心不斷向苗厝大叔講當晚來拜訪郎德大叔的事情,期望大家能夠相信自己說的話。苗厝眉頭越皺越緊,似乎有一把鉗子在不斷擰著他的額頭。郎德太太在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後,張大了嘴巴。只有小孫子在奶奶的懷裡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搞不明白大家在講什麼。一會兒感到很無聊,就獨自跑出去玩耍去了。
苗鄉的中午是如此的漫長。
等到郎德大叔回來,已經是午後三點,中午是郎德太太隨便做了點吃的,一則是沒準備,再則是大家都沒有心情。
在聽了木犁大叔和苗厝大叔的講解後,郎德在堂屋裡度了幾個來回,然後對木犁大叔說:
「這樣,你們把他留在這裡,我來和他談談,你們就去忙你們的吧。」
凡心此刻的心情,一點都不亞於翩翩聽到可以拿一個面具做禮物。一則郎德大叔能說話了,這倍感驚奇,再則,郎德大叔的反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看來事情有轉機。
待眾人走後,郎德大叔吩咐妻子去忙家務,只留下自己和凡心二人在堂屋裡。看看凡心,郎德大叔低沉的說: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但我也相信木犁他們,這中間的事情已經超出了大家的接受範圍。」
「你先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整個事情改變的過程,然後再告訴我。我們看看問題到底出在什麼地方。」
凡心聽話的閉上眼睛,將真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的想了幾遍,在確認沒有任何遺漏之後,將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講訴了一遍。其間,郎德大叔又對一些細節做了詳細的詢問,然後閉上眼睛,沉思起來。
凡心期待的看著郎德大叔,漸漸地發現郎德大叔的面色似乎開始發生轉變,從暗到亮,再從亮到暗,臉上的老年斑也時隱時顯。凡心的心也隨著郎德大叔的臉色起起落落。
約莫有半個小時的光景,郎德大叔睜開了眼睛,用異樣的眼神打量著凡心。
「你確信當夜我曾對你說過會再見?」
「是的,你說天意啊,我們會再見的。」
「哦。」
郎德大叔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說道:
「孩子,這件事情非常複雜,我一時也理不清楚其中的玄機,只是有個大概的方向。」
「我現在也沒辦法告訴你太多東西,或許還不是時候,總之我還是那句話,我們會再見的。」
「哪我該怎麼辦呢?」
凡心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破滅,用近乎哭喪的聲音問道。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記住,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要保持自己的認知和心態。」
說完,郎德大叔閉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沉思。
……
凡心拖著灌了鉛的雙腿,緩慢的朝木犁家走去。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沒人給自己一個準確的回答,不,是連回答都沒有。凡心有些後悔,當初要是不來寫生該多好,也許現在還在畫室裡和翩翩她們鬧著玩。
郎德太太追了出來。
「孩子,我和你一起到木犁家去。」
「木犁,你叔說,讓你給這孩子買張票,趕明兒送他回chongqing去,只有從那裡,他才有可能找到答案。」
「好的,我明天親自送他上火車。」
凡心不知道後來是怎麼過的,感覺就在昏昏沉沉中度過。
直到晚上,木犁大叔叫醒他,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
郎德啞了!
……
凡心沒有再去看望郎德大叔,郎德大叔是他最後的希望,他實在沒有勇氣再去經受一次打擊,更何況郎德說過會再見,肯定不是自己可以刻意尋求的,一切都只能順其自然。
木犁和苗厝兩人一起把凡心送到火車站,這兩個苗家淳樸的漢子可憐的看著凡心,一路歎氣,苗厝還碴吧碴吧地抽著他的水煙。在火車啟動前,木犁塞了一卷錢在凡心衣服口袋裡。
凡心木然的看著這一切,到現在為止,他什麼也不能做,也不知道該做什麼。他渴望快點趕回學校,但又猜不透迎接他的將會是什麼。
他不敢想,更不願想,只希望一覺醒來,這一切都已回復到從前。
沿途風景一如來時,然這一切在凡心眼裡,都全然失去了顏色,只存黑白二色。而就連這單純的兩色世界,似乎還有一個顏色在慢慢的失去。
當乘務員再次換牌的時候,凡心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莫名的驚慌油然而生。旋即自我安慰起來——放眼窗外,他看到的是山城彩色的世界。
夜山城,仍舊在燈火闌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