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9527 文 / 白地

    一連幾天，凡心都無法忍受這樣的擺佈，引起社會的關注並不是自己的錯，然而卻要自己來承擔這一切帶來的責任，而且是在這樣一個環境裡。看著周圍瘋瘋癲癲的人，好似行屍走肉般，凡心就有一種抓狂的感覺。鬧了幾天後，看見院領導不理不睬，凡心就知道無力改變什麼，反正這裡每天鬧的也不在少數，自己也就只有這麼被他們所忽悠了。

    就當作是近三十年來的第一次休養吧，而且絕對的公費。這麼想著，凡心也就漸漸平息下來，開始打量自己將要長期「混」下去的環境。

    整個院子共有五進樓房，依山階梯狀排列，兩進之間間隔約三十多米，看樣子都是早年的蘇式建築，紅磚碧瓦。每進七層，第一進和第二進是屬於辦公樓，第三進是醫生、護士的宿舍，後兩進是病房。病房分兩種，一種是單人間，一種是四人間，條件不錯，被褥床鋪等一應俱全，單人間還自帶衛生間和淋浴。

    因凡心屬於特殊患者，所以安排的是單人間，就在第四進頂層最末一個房間，窗戶靠向護士宿舍，就這點來說，凡心還是比較滿意的，至少自己不用和真的瘋子在一起睡覺，至少自己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的是正常的人，這樣自己還不至於徹底迷失在精神病人的氛圍中。

    房間門上有一個活動號牌，從凡心進去的第一時間裡，上邊就插上了一個號碼：9527，據護士小姐講，以後這就是凡心的代號，以後有任何通知都將以代號的形式出現。凡心感覺怪怪的，怎麼和周星馳版唐伯虎點秋香裡是一個號呢，可惜自己不是來追女孩子的，估計也沒有周星馳的唧唧歪歪，更不太可能獲得女孩子們的集體跳江吧。

    凡心對門是9526，看號牌，裡面的人應該不會比凡心進來的時間早多少，凡心一直都不曾見過有人出來，只是一ri三餐的時候有護士小姐送吃的進去，不過很多時候都會原封不動的再拿出來。凡心也曾好奇地問過護士小姐，但沒得到回答。

    每天凡心都無所事事，儘管護士也常常送些報刊雜誌進來，但從她們的眼神中，凡心看到的是一種戒備，大約她們並不知道實情，把自己也當成了真正的精神病人了吧。想想也是，政府做出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讓很多人知道呢。於是凡心也不怎麼和她們說話，每天看看報紙，空了就到花園裡轉轉，當然，凡心不敢和其他人接觸，畢竟那些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誰知道院長說的是不是真實情況，萬一正好碰上有暴力傾向的呢，本來自己運氣就糟糕透頂，凡心可不想再雪上加霜，畢竟從內心來說，凡心還是想多活幾天呢。

    很無聊地過了一個多月，凡心實在感覺難過，就跑到院長辦公室，指定要自己的琴心，當然，還希望提供一些繪畫工具。院長考慮到凡心這種狀況，也就向上邊打了個申請。半月後，凡心拿到了自己的琴心和一些畫具，另外還有一些繪畫用品和書，據院長透露，主要是大學同學送的，翩翩和莫然還分別給凡心買了個筆簾，這讓院長和凡心都感覺奇怪，怎麼就這麼巧呢。

    「看來你要轉運了吧。」

    院長有些調侃的說。

    「大學同學怎麼知道我要畫具呢？」

    凡心顯然不相信院長的話，轉而講其他問題。莫然能知道消息還算正常，大學同學確實沒有道理獲得這個消息。

    「這個很簡單，領導們都不知道該給你配一些什麼工具，就打電話到美術學院，正好遇上你那幫同學在辦公室裡。」

    從此，花園裡就多了一個捧著畫夾寫生的瘋子，除了下雨，每天堅持不懈，將花園裡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景都畫了個遍，而每一張完成的畫作上，都無一例外的有一團模糊的身影暗藏在草叢花林間，是那麼的孤獨和淒涼。

    「你好像感覺很淒涼。」

    時間一長，護士們似乎也發覺凡心不是普通的精神病患者，最起碼沒有暴力傾向，所以就開始靠近凡心，和他聊天、看他畫畫。

    負責凡心的護士是個年僅二十一歲的小姑娘，叫紫羅蘭，說是小姑娘，其實幹護士工作已經有三年了，在衛生學校裡學的就是特殊護理，紫羅蘭是她的小名，她比較喜歡大家叫小名，那樣顯得可愛和親切。

    「沒辦法，都混到這個地步了，還能不淒涼嗎。」

    凡心自我調侃的說。

    「感覺你好像經歷過很多事情？」

    「說起來也沒多少，但就這麼一點點，都足以讓我刻骨銘心，並用一生作為代價，唉。」

    儘管凡心已經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遭遇，紫羅蘭還是感覺到了凡心的情緒變化，出於職業的習慣，紫羅蘭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討論起凡心的畫來。

    「我給你畫張肖像吧？」

    凡心情緒調整了過來。

    「好啊，不過我不好看的。」

    其實紫羅蘭長得很漂亮，橢圓中有些見方的臉，粗黑的長髮有些倔強的盤在白色的護士帽裡，眼睛比較大，標準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紅潤可愛，一百七十厘米的身高，儘管穿著護士服，還是掩飾不住凹凸有致的身材，皮膚不是很白，但顯得很健康。

    凡心很專注地看著紫羅蘭，看得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能離開，只能兩隻手很彆扭的握在一起，交替玩弄著自己的手指。

    很瀟灑的幾根線條，凡心勾勒出小姑娘的頭髮和臉蛋，然後開始細心地用6b的鉛筆在紙上描繪起來。凡心畫畫從來不循規矩，沒有按照常規的先畫大結構，然後再畫小結構，最後再上調子的方式操作，而是從眼睛畫起，實際上每次凡心起筆的地方都可能不同，這要根據對象的印象點和凡心感興趣的地方來定，這有點像西方藝術史上的大畫家德加——他對繪畫從來就沒有固定的模式，興趣點也並不固定，或許今天迷戀於芭蕾舞女的裙子，或者明天又愛上了樂池里拉提琴的樂師，甚至又對看舞蹈的紳士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對紫羅蘭凡心就感覺眼睛最出彩，大而深邃，好像一灣秋水，清澈卻又無法看透。

    慢慢地，紫羅蘭深邃的眼睛出現在畫紙上，跟著又帶出來鼻子和嘴巴，眉弓和顴骨也幾筆帶了出來，幾縷有個性的頭髮掉下來，掩映著深邃的眼睛，使整個臉部的重se和頭髮的重se很自然地銜接在一起，並通過下頜上隨意掃過的幾筆灰色一氣貫穿到頸部暗影，領口只是簡單而又隨意的幾跟線條，落款也很別緻的設計在領口下方，渾然一體。

    許久沒有這樣投入地畫畫，凡心逐漸忘卻自己的遭遇，忘卻了身外的一切，這一刻，凡心神情顯得異常的安詳和平靜，呼吸平緩而具有節奏，凡心沒有注意到，自己隱隱有了些變化，但看不出到底有什麼變化，皮膚也顯得很有精神，似乎每個毛孔都在順暢地呼吸。凡心只是感覺手很自覺的在紙上不斷移動，描繪出來的和自己內心所要表達的想法是如此一致和完整，腦海中也產生了上次在老家街上突發的感覺，不過凡心並沒有分神去捕捉，等畫完之後，一切又都恢復如初，只是精神感覺好了很多，身心也異常的舒服。

    紫羅蘭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畫上，對於凡心的技藝，她並不能說出個所以然，只是感覺畫的非常像自己，特別是眉宇間傳遞出來的氣息。

    「這畫送給我好麼？」

    「本來就是送給你的啊。」

    「謝謝，該開飯了，我們回房間吧。」

    紫羅蘭幫著凡心把畫具收拾起來，凡心特意選了張宣紙把肖像包了起來，並寫上「為紫羅蘭小姑娘肖像」，算是送給了小姑娘。

    回到房間門口，凡心發現9524的房門開著。放下畫具，凡心好奇地走進了9526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