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章 拜師 文 / 恍然大迷瞪
(今日三更求推薦,零點前更完。第三更)
「江大官人,令郎聲名遠播,素有神童之譽,想來是早已開蒙了的。只不過礙於書院規矩,令郎年歲也著實小了些,老夫還是要考校一下的。」堂前坐著的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對江元說道。手捋長髯,面帶微笑,氣定神怡,頗有名士風範。
江元趕緊叉手躬身言道:「夫子儘管考校,元自醒得。」
老者正是洹水書院的現任山長崔景崔沐陽。崔景對江元點了點頭,微笑著看向站在堂下的江烈說道:「可讀過書,識字若何?」
江烈回道:「在族學裡,跟著夫子識的字。《千字文》、《百家姓》皆識,大經亦可讀,但多有不解,還望求教於夫子。李杜詩篇,韓柳文章也讀了一些。」(王安石變法改革科舉後,《易官義》、《詩經》、《書經》、《周禮》、《禮記》稱為大經,《論語》和《孟子》稱為兼經,大經為主要考試內容。此時還沒有四書之說)
崔景對江烈的回答非常滿意,一個僅六歲的孩子能把話講到這個程度,著實不凡。
「《千字文》可背得?」
「可。」
崔景沒有讓江烈背誦,而是讓江烈默寫。等到江烈站到書案處後,看見擱筆上竟放了一支改良的鵝毛筆。所謂的改良,其實就是用小布條對羽干纏繞,增加了筆桿直徑,更便於握筆。而且由於是在宋大觀四年發明的,所以現在此筆叫做大觀筆,普及的速度比新式仕女裝的風靡速度還要快。
雖然是用鵝毛筆書寫,但還是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寫完。崔景一邊看著江烈默寫的千字文,一邊不住的點頭,直至看完才笑著說道:「這大觀筆由你所創,用來自是熟練,筆力雖弱但亦有不少可取之處,尤其是能做到每筆都一絲不苟,可見心性堅毅,有穩健之風,甚好。」
江烈自家事自家知,前世自己最缺乏的就是毅力,戒煙都戒了七八十回,沒有一次成功的。要不是耐不下性子去背英文單詞,他也不至於只是上了個二流的工科大學就草草畢業,淪落到社會上廝混了。重生以來,江烈對自己前世的缺點和不足做了深刻的反思,並有計劃的做些針對性的訓練以矯正,每日裡定時定量的鍛煉和堅持不懈的練字,不僅只是為了打熬筋骨,更重要的就是為了磨礪心性。
崔景把江烈默寫的千字文放下,對江烈說道:「本來按照一般的慣例,考校到這裡已經可以了,但老夫卻很想知道你還有何本領。外面瑞雪蓋地,莫如就以雪為題,你來作詩一首,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可否?」
本來江烈對拜崔景為師也是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但經過這一會兒的接觸,卻對這個老者越來越感興趣了。江烈感覺到這個老頭身上有種異乎尋常的親和力,對商賈出身的江元也是平和,一點架子都沒有,而且眼光不凡,對待大觀筆的態度就說明此老不是個迂腐之輩。
思想有了轉變的江烈,也想藉機試探一下對方,看看這崔老夫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眼珠一轉,江烈拿定了主意,對崔景叉手施禮道:「夫子,學生雖一時間想不出詩句來,卻想起了一個前朝的典故,這個典故講的也是以雪為題作詩的事,倒也有趣的緊。」
「噢,說來聽聽。」崔景的興趣被勾了起來。
「這個典故講的是,前朝不知何年冬天,大雪下了整整三日不停,在一個小店中住了三個因為大雪阻了行程的人。這三個人一個是讀書的秀才,一個是官吏,還有一個是財主。三個人一起到店門外賞雪,便相約以雪為題作詩,要一人接一句。秀才首先來了一句『大雪如銀鋪地』,官吏接道『此乃朝廷福氣』,財主再接『再下三年如何』,這時店外面的屋簷下一個衣衫襤褸凍的瑟瑟發抖的乞丐大吼著補上了最後一句『放你娘的狗屁』!」
江烈最後一句大聲脫口講出後,連坐在旁邊半天無語的江元眉頭都是一陣亂跳,眼角瞥向崔景,嘴角動了動終是忍住沒有說話。
崔景先是一愣,隨即捧腹大笑了起來,笑罷之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言道:「好,好。雖是粗俗,卻也別有趣味,吾獨賞其有杜工部『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之意境。猶以最後一句,以市井之言發民之怒,聽來胸中惡氣盡洩,痛快淋漓之極啊。嗯,小小年紀卻有懷民之心,難得,很好。」
江烈看著面前笑容可掬的老者,心中感慨萬千,不管這崔景的學問如何,僅憑這幾句話,其人品德操,當稱高潔。拜入此人門下,定不會辱沒了自己。
江烈深深施了一禮,說道:「敬謝夫子教誨。學生孟浪,請夫子恕罪。」
崔景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微微一笑道:「你剛才講這只是一個前朝典故,卻不是你自己做的。現在還剩半炷香時間,莫要令為師失望啊。」
江烈一陣鬱悶,本來想了剛才一出除了試探一下老先生,最主要的就是把這作詩的事情攪和過去,可是這位老夫子言語裡雖然已經認可收下自己為徒,卻偏偏對作詩一事抓著不放,怪只怪自個兒把老先生的興趣激的太高了。
江烈來到這個時代也這麼長時間了,也想藉機測試一下自己是否真的融進了這個時代,索性不再去想什麼後世應景的詩拿來湊數,倒要親自做一首,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吟詩作賦的天分。皺著眉頭沉吟片刻,江烈猛然抬頭,徐徐念道:「玄女織銀帆,天公撒白糖。遙想七月火,不懼冬夜霜。」
「啪!」
崔景的雙手擊在了一起,滿眼儘是激賞的看著江烈說道:「好!有童真卻風骨使然,得徒若此,老夫甚慰。」
崔景把話挑明,算是正式認可將江烈收入門牆。江烈趕緊整理衣服,對著崔景跪下抬首言道:「謝夫子收烈入門牆。弟子頑劣,望師尊嚴加管教,時時督導,弟子叩拜恩師。」
江烈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行了拜師禮後,被崔景扶了起來,笑咪咪的對江烈說道:「一般來說,學子們入了書院,經過一段時間的學習後,為師才會根據他們的表現和天賦,推薦他們主修哪一科。可是為師現在卻想先聽聽你自己的想法,願修哪一科。」
宋科舉分常科、制科和武舉,武舉自不待言,制科是為了招攬特殊人才,比如工程師、農業科技者之類的,由皇帝下旨,不定期舉行,所以走制科之路入仕的人並不多。常科是宋科舉的重頭戲,分類比之唐代已減少了很多,分為明經、進士、明法、明算等科,其中猶以進士科最為受人重視,進士一等多數可官至宰相,所以宋人以進士科為宰相科。
「弟子想修進士科,但弟子有一不情之請。」
見崔景頜首,江烈叉手道:「弟子除了想跟隨老師修習進士科外,還想跟周夫子學習武藝和兵法,並請老師代為說項。」
崔景對江烈的請求並沒感到不快,淡淡一笑轉頭對江元說道:「烈兒行週歲禮時,吾並未前往,周兄卻是去了的。他嘗言此兒根骨奇佳,若得良師必成就不凡。我當時曾取笑道,莫不是說這良師就是指他自己。不想當日戲言,今日或可得成啊。大官人,當日烈兒左筆右劍,持玉自佩,可是真的?」
「不敢相瞞,卻是如此。」
「哈哈哈,子不語怪力亂神,此事聽來卻也有趣。走,老夫討個便宜,看看願直兄得了個好徒弟要如何謝我。」
「願直」是周侗的字,取自《論語-泰伯》「狂而不直,侗而不願。」
被一個老頭在身上摸來摸去的感覺著實不太好,即使是隔著衣服,對方還是自己心儀已久的師傅。在江烈感覺自己頭皮子都快炸了的時候,周侗終於把他那雙魔手收了回去。
江烈有點忐忑的觀察周侗的神色,想從他的神色間看出自己是否還入得他的法眼。江烈雖然一直堅持鍛煉,但卻是用後世的鍛煉方法,根本不知道這麼鍛煉出來的身體符合不符合古代高手擇徒的要求,萬一倒霉的練的體內哪條經脈受了傷,被周侗斥之為廢柴,那就糟糕透頂了。
可是看了半天,也沒從周侗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出個所以然來。周侗沉吟了一會兒後,突然指著小校場演武台下放的幾個石鎖說道:「這是書院弟子平時練功用的,把它們給搬到那個檯子上,能搬幾個搬幾個,人就站在檯子下面,不許走石階。」
江烈向那個演武台走去,心中卻一陣叫苦,按他現在的身高,剛好就比檯子高出一個腦袋。那幾個石鎖有小有大,雖說幾個小點的能勉強舉上去,但那個最大的,能雙手抓著提起來就不錯了,如何能給弄到那麼高的檯子上去?
「願直兄,這……」崔景剛開口勸阻,便被周侗抬手止住,淡淡的說道:「沐陽稍安,愚兄自有分寸。」
一個,兩個,江烈的小臉開始微紅,三個,四個,額頭開始冒出虛汗。調整一下呼吸,參考後世挺舉槓鈴的動作要領,先雙手提過膝部,用大腿頂住,騰出一隻手托到下面,雙手配合著往上送,五個--六個。
江烈已是渾身大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兩臂不住顫抖,雙手早就被石鎖和檯子角刮磨的鮮血橫流。崔景暗暗的咬著牙,藏在袖中緊握的雙手沁滿了汗水。江元彷彿淡定的看著自己的兒子在那和幾塊石頭較勁,但顫抖的衣角已經說明他早已心疼的不行。只有周侗卻是一臉鎮靜,除了眼中的精光越來越盛。
「呼--」
江烈把一個石鎖向演武台裡推進去後,長出了一口氣。現在還剩最後一個,只不過江烈看了一眼就覺得想吐,實在是太大了。江烈強制壓下用力過渡引起的噁心感覺,死死的強迫自己不把視線從那個最大的石鎖上移開。手上傳來陣陣鑽心的劇痛,兩臂早就沒了感覺,惟一可持的就是昂揚的鬥志。
調勻呼吸,抖動雙臂,雙手在臉頰上用力的拍打幾下後,江烈走到石鎖邊。與前面不同的是,這次江烈卻是背靠著演武台而站。背緊靠著台壁,身子慢慢下滑,直到雙手剛好能握住石鎖的鎖柄。
雙膀叫力,大喝一聲,石鎖呼的一下離開了地面。江烈緊咬著牙關,整個身子全都因為繃緊而微微顫抖起來。略微穩了穩身形,江烈雙手提著石鎖開始像鐘擺一樣左右晃動起來,幅度越來越大,單薄的身子彷彿隨時都可能反被蕩起來的石鎖甩出去。
「彭--」
江烈引著石鎖猛然向後甩去,石鎖藉著剛才積累的速度,不但越過了演武台,還高高的向演武台深處飛去,飛出三尺後才轟然一聲砸在演武台上。
沾滿血污的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微笑,江烈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向前比了一下,口中得意的喊了一聲「耶!」雙腿一軟便暈了過去。
直到周侗把江烈抱起來送去救治,並保證不會有事後,崔景才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嘴中喃喃道:「老天爺,八斗鎖啊,烈兒莫不真是天神下凡?」
宋制一斗合9.25宋斤,合5.92千克,八斗就是47.36千克。江烈生生把兩倍有餘自己體重的石鎖給扔飛了,雖然取了巧,但也唬的老先生忘了聖人教誨,驚呼天神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