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歷史軍事 > 碧海長天艷山河

大道小說網 第十三章 語不驚人死不休 文 / 恍然大迷瞪

    宋太祖立國之時,約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立誓於太廟,誓不殺大臣及言事者(註:此大臣是指文官,宋庭殺起武官來可從不手軟)。是以有宋一朝,文風開明,每有朝議出,天下共評,而無因言獲罪之憂。嵩陽書院這七日論壇,便是大宋輿論開放的一個集中體現的例子。

    「真宗景德元年,宋遼會盟澶淵,約為兄弟之邦,是以有宋遼邊境百年安定,兩國百姓免於兵禍之亂不知凡幾。如今朝廷無端兵指契丹,此舉大違祖制,是為不忠。以無名之師妄背盟約,攻伐兄弟之邦,是為不義。兵事一起,必流血千里,致生靈塗炭,此為不仁。我大宋承平日久,冗兵日重卻戰力不逮,以南攻北,以暖擊寒,宋步而遼馬,勝算幾何?此舉實為不智。朝廷罔顧天下,行這不忠不義,不仁不智之舉,竊為官家警,為大宋憂。古人云,國雖大,好戰必亡,至理名言,若鐘鳴在耳,我輩實該謹記。狀元郎文冠天下,官場新貴,自是不比我等鄉野書生,當知朝廷本義的,這輕舉刀兵之事,尚請狀元郎為愚等親說之。」

    莫儔莫儔,這回可著實發了愁。看著自己這邊孤零零的幾個朝廷派來助拳的太學生,莫儔就感到一陣陣的無力和愁苦。當日官家集英殿御筆欽點,大魁天下,賜宴金明池畔瓊林苑,那是何等風光。不想官家下旨一道,順手丟了個燙手的火炭過來。自己說到底也就是書生一個,雖說做得幾篇模樣文章,但畢竟才剛剛入了朝堂,還遠遠沒有完成從一個書生到官員的身份轉變,對於朝廷的大政方針哪裡會明白多少。

    說是狀元郎剛及朝堂便受重視,可誰又知這此行中的凶險。官家又是一個極愛面子的,此行若是差使辦砸了,最好的結果也就是草草封個散官,從此再無出頭之日。

    莫儔越是愁苦,腦子裡越亂,更是不知該如何回答。最重要的是,對面貌似謙虛,實則得意的嵩陽書院現任山長郭儒真的那些話,莫儔自己倒有大半認同,這可叫他如何去反駁?

    就在大堂之上非議譏笑聲漸起的時候,突然一道清越的童聲在大堂中響了起來,在紛亂的喧嘩中顯得是如此的清澈高昂。

    「相州洹水書院江烈,有言求教於正道公。」(郭儒真表字正道,號松林居士)

    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小孩無比自信而又從容的走入堂內。朝四下拱手施禮後,竟是走到莫儔那一側尋了個軟塌自顧坐了,明白無誤的告訴眾人他是來向松林先生挑戰的。

    大堂內外頓時響起了更大的喧嘩聲,都為這個黃口小兒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感到氣憤,也對洹水書院頗有了些不滿。武事上出了風頭也就罷了,這文事上也敢派出個更是年幼的童子出場,行驚世駭俗之舉,做譁眾取寵之事竟至如斯,當真是荒唐至極,可鄙至極。

    江烈穩穩當當的坐在那裡,眼中直視對面的郭儒真,對長者的揖手禮還恭敬的擺著。郭儒真愣了半天,才看見江烈還擺著行禮的姿勢,知道自己已是失禮,趕緊坐直身子,右手虛抬言道:「小友不必多禮,有何相問,但請言來。」

    郭儒真一開口,堂上的喧嘩頓時靜了下去,學子們也生出了興趣,看看這個黃口小兒有何能言。

    「松林先生請了,適才公有『國雖大,好戰必亡,至理名言,若鐘鳴在耳,我輩實該謹記』之語,烈對此有一惑還需請教。古之大國,可有非好戰而不亡之前例?敢請公為烈言之。」

    「啊!這個……」

    江烈微微一笑,早就料到對面這個老頭會是這種反應,江烈見挫了他的銳氣,繼續加火道:「這樣吧,不論國之大小,公止舉出一例亦可。」

    郭儒真的腦門上一下子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沉吟良久方才艱難的出聲言道:「實無。」

    「嘩--」

    大堂內頓時一片嘩然。沒想到這小孩橫空出世,僅一問便讓學識淵博,言詞機變的松林先生吃了憋,當真是令人感歎之餘又震驚不已。

    眾人看向江烈的眼神陡變的時候,江烈的肚中卻是笑開了花。這史上哪有什麼萬世長存之國?國家興亡,自是有各種原因,自己偷換概念,卻正好擊在那句經典名言的軟肋上。江烈針鋒相對的一問,卻在言詞中留下陷阱,讓人潛意識裡執著於好不好戰和亡國之間有著必然聯繫,一不小心便繞進了死胡同。好戰亡國,不好戰亦亡國,可見好不好戰根本就和國家存亡沒有關係嘛。

    江烈不待郭儒真回過味來,便開始對他剛才的話進行批駁。

    「我朝立國之初,太祖太宗向以收回燕雲為志,太祖置『封樁庫』聚銀專事北地,太宗亦行獵幽燕,可歎功敗垂成,無功而返,然太祖太宗至大行亦念念不忘收復北地。汝等不念太祖遺志,故步自封,見其忠乎?兵戈欲起,無數宋家兒郎同仇敵愾,欲奮死爭先,汝等卻不思為國效力,反而只顧妄言拖累,實則助敵,見其義乎?北地漢兒乃華夏血脈傳承,在彼處受剝削,為奴隸,去**,廢祭祀,與牛馬何異?汝等坐視不顧,見其仁乎?時契丹北有虎狼女直入侵之危,內有蕭薔之禍,此等復我漢地江山的大好機會,豈能錯過?國家博弈,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若待到遼狗恢復實力,再次犯我大宋,那才是真正的生靈塗炭。汝等此議無異縱虎,見其智乎?如此不忠、不義、不仁、不智之論,可休亦。」

    一大段話說下來,立時把郭儒真和他的支持者震的目瞪口呆。這小孩也太厲害了,不但能出口反駁,居然還是照樣用忠義仁智之語把郭儒真前言駁斥個乾淨。你引真宗,人家引的可是真宗的大伯和老爹,兄弟之邦的官面稱呼哪裡有同仇敵愾來得實在。同為漢家兒郎,華夏一脈都出來了,去**、廢祭祀是失節,這可比生死之事大了許多,那不仁不智之說,卻哪裡還站得住腳?

    冷場了好一會兒後,總算是有腦子快的反應了過來,要想幹翻這個小孩,還得落在那好戰必亡一句上,不然今日非得輸個底兒掉。嵩陽書院一個學子越眾而出開口言道:「古之國有不好戰而亡者,蓋因天命使然。小友糾纏此語,為好戰者張目,實令我等不齒。」

    「即為天命,那當與人政無關。戰與不戰,便可不必動輒就拿亡國之語來嚇人,而是應該看其對國家是否有利,有利則戰,不利則止。況天命之說,虛靡妄言,譬如娼優之人語,兄台引來,小弟竊為兄台羞之。」江烈心中一喜,終於有小白把天命之說引出來了,當即拋出了一句驚世駭俗之言,要得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效果。

    嘩--

    這下大堂內立時炸了,當場便有數個老學究跳了出來,指著江烈痛斥,甚至有幾個脾氣大的,還耍起孔子誅少正卯的風格,想直接上前對這口吐狂言的黃口小兒施了拳腳,教訓一番。岳飛等人哪肯讓自家五弟吃虧,跳了過去橫豎把那些人擋在外面。

    郭儒真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忍無可忍的大聲怒喝道:「肅靜,肅靜!這裡是研經正道的論壇,不是粗漢潑婦打架的市井之地,諸位且住,莫忘了自己的身份,平白辱沒了斯文。」

    讓郭儒真這麼一通申斥,大堂內眾人才算靜了下來。那幾個欲上演全武行的學究也趕緊正了衣冠,不過卻不回歸自己的座位,而是坐到郭儒真的身側,挽起袖子氣沖沖的瞪視著江烈,大有看郭儒真不行便請到一邊涼快,自己上陣之勢,定要讓這信口雌黃的小兒當場伏誅不可。

    郭儒真也顧不得這些人,直直的盯著江烈,面容嚴肅的說道:「先賢董公在你口中竟是譬如娼優之人,況此語尚辱及至聖先師!洹水書院當真教的好學生,崔景授的好弟子啊。」

    一聲長笑傳進堂內,崔景昂首走入,對著四下抱拳行禮後笑道:「正道兄請了,此子卻是老夫的弟子,吾以暮年能收得此等弟子,嘗喜不自禁,正道兄莫不是羨慕老夫了?烈兒勿怕,有為師在此,看誰能把我師徒怎地?對漢董仲舒之說,汝常有別議,今日為師也想聽聽你又有何新論,當著天下學人的面,逕直言說,我洹水書院卻又怕得誰來?」

    江烈哪裡會有一絲害怕的念頭,就那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酸丁,別看他小,但一個揍他們八個還是不成問題的,何況還有諸位哥哥在旁護持,定不會讓自己吃了虧去。恭敬的請崔景坐了,行禮完畢後,江烈開始了他的批董宣言。

    (請推薦支持,謝謝)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