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八章 金帝薨,良嗣入燕 文 / 恍然大迷瞪
宋宣和五年,金天輔七年,公元1123年,八月辛巳朔,日有食之。乙未日,完顏阿古打次渾河北,諳班勃極烈吳乞買率宗室百官上謁。辛丑,宋皇命王安中作《復燕雲碑》。壬寅,太白晝見,戊申,金帝崩於部堵濼西行宮,年五十六。九月癸丑,阿骨打梓宮至上京。乙卯,葬宮城西南,建寧神殿。丙辰,諳班勃極烈完顏吳乞買玩了一出再請再讓的老把戲,及至完顏宗干使皇袍加其身,以玉璽投其懷後,即皇帝位,己未,告祀天地。丙寅,大赦中外。改天輔七年為天會元年。
得到金帝阿骨打薨逝的消息後,已返回京師,加延康殿學士、提舉上清宮,官至光祿大夫的趙良嗣斷定西京之地不可得求矣,遂上表朝廷請辭。趙佶召其問對,良嗣言:「頃在北國,與燕中豪士劉范、李奭及族兄柔吉三人結義同心,欲拔幽、薊歸朝,瀝酒於北極祠下,祈天為約,俟他日功成,即掛冠謝事,以表本心,初非取功名而徼富貴也。賴陛下威靈,今日之事幸而集,顧前日之約豈可欺哉?願許臣致仕,使得買田歸耕,令有識者曰:『此平燕首謀之人,得請閒退,天下美事也。』不然,則臣為敢欺神明,何所不至?」凡三上章,詔不許。
良嗣見官家不允致仕之請,又上表言稱:「陛下天恩,微功之臣亦不忍輕慢,臣實感激涕零。微臣即不得致仕,願往行燕地,只作一刀筆吏,為宋室守護疆土略盡綿薄之力。」帝嘉其忠心,授其銀青光祿大夫,除河北河東燕山府路宣撫副使。
趙良嗣九月丁巳日陛辭,只用了四日,辛酉日便抵達了燕山府城,中間路過大名府,還拜見了上司王安中。隨同他一起抵達燕山府的,還有往日行海上之盟時的老搭檔,原平海軍指揮使呼延慶。呼延慶時年三十五歲,和呼延灼是族兄弟。呼延慶赴燕山府路卻是做楊可世的副手,擔任威海軍副統制,主管編製在威海軍中**劃分出來新成立的海軍部隊。(後世評書上把呼延灼排成呼延慶的玄孫子,對於兩個同時代的人來說,這個說法顯然是不可能的。筆者查史書只能確認他們大致是同時代的人,但無法確認他們的關係,權且寫他們為堂兄弟好了。)
說起威海軍分出海軍分支,這其中還有一番內情。自五月間,江烈同何灌一番密談之後,燕山府路軍方高層首腦便開始研究如何向朝廷請開海軍之事,正在這個時候,有東京商會赴金船隊首領報訟與平州知州衙門,言稱船隊海上遭劫,損失貨物頗多,海賊皆操番語,著夷服,不知何地人氏。而這只是剛剛開始,其後,往返於宋金之間的船隊屢屢報訟在渤海海域遭匪。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不但東京商會開始向朝廷施壓,就連金國也因宋船隊被劫,販金的貨物供應不時中斷而開始向大宋施壓,要求大宋靖海,加強海上護衛力量。這裡卻是因為金人壓根就沒有海權意識,更沒有任何海上力量。
多方因素湊到一起,燕山府路都總管衙門奏請在威海軍中增設海軍部隊以靖海的表章上到朝廷,可真是急朝廷之所急,想朝廷之所想,加之太子趙桓掌樞府,這件事辦起來自然方便。很快朝廷的旨意便化成了樞府的公文,著威海軍增員一萬,組建海軍部隊,兵員徵募地為燕山府路、河北東路、京東東路環渤海三路之地。而實際操作之時,在趙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之下,海軍部隊人員除了新招募的一萬新兵,還從燕山府路五軍之中抽調了五千會水的兵士加入海軍,只不過他們的領餉編製還在原來的駐地而已。當然,海賊一事全是江烈安排的,為了給燕地成立海軍提供借口,江烈可是很花了一筆銀子。
燕山府城宣撫司衙門內,燕山府路軍政高官悉數到場為新任河北河東燕山府路宣撫副使趙良嗣接風洗塵。
趙良嗣沒什麼飲酒的心情,隨便招呼大伙吃了兩盞便讓人把酒席撤了。著人上了茶水後,趙良嗣揮退閒雜人等。
室內一陣沉默,眾人都搞不清楚這個新來的撫邊副帥,肚中敲的什麼鼓。坐中何灌、楊可世、監軍董佩和江烈都是見過趙良嗣的,猶以何灌同趙良嗣共事時間最久,也相對最為熟悉,但對於這個復燕謀劃第一人居然主動辭別廟堂,來此邊地,實在是拿不準他打的什麼主意。
趙良嗣呆坐良久,突然開口說道:「宣和二年,良嗣使金,約夾攻契丹之事,適逢金兵包圍遼上京,準備攻城。金大行皇帝謂我,『汝可觀吾用兵,以卜去就。』金帝遂親臨城,督將士諸軍鼓噪而進。遼上京臨寰府,國之都城,經契丹百餘年悉心經營,城池高大堅固,加之守衛部隊皆是遼國精銳,上京城之防禦能力可稱不下於大宋汴京。然金兵辰時攻城,方入巳時便克其外城,留守撻不野以城降。」
在場諸人,除了知道此事的江烈和軍方高官之外,其他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金兵強悍竟至如斯,無不相顧駭然。趙良嗣卻還嫌自己沒把金軍的戰力說的到位,繼續加料道:「宋政和四年,女直初起以反遼,以三千七百人大破十萬遼軍,得出河店大捷。宋政和五年,金遼護不達岡之戰,金以兩萬之兵,抗遼舉國七十萬大軍,且戰而勝之。」
沒有去顧及眾人的反應,趙良嗣自顧自的話鋒一轉說道:「吳乞買其人,雄才大略類其兄,然品性卻異之,為人尤其節儉。天皇貴胄之身,權傾朝野之人,凡事皆以節儉,非聖人、梟雄二者擇其一也。凡此人等,心有大志或言暗藏勃勃野心,自留於史家評說,良嗣不敢多言。若言,也只一句,驅虎吞狼復燕之計始於某,虎但有傷人意,良嗣百死莫贖其罪,當請伺虎口於前。」
「真乃好漢子!」何灌忍不住擊節讚道。若不是深刻認識到宋金局勢的緊迫,急於開展守備工作,趙良嗣絕不會在未瞭解眾人根底的情況下說出這番話來。何灌暗中猜測,估計是趙良嗣跟隨童貫撫兵北地之時,看到宋軍的虛實,才幡然醒悟,自己高估了母國的實力,一番拳拳報國之心卻是把母國推到了一個更加危險的境地。如今明知燕山已成險地,卻毅然前來,甚至說出伺虎口於前這般破釜沉舟的話來,讓何灌這個已入花甲的軍中老漢都忍不住為之感歎。
江烈微微一笑,說道:「趙大人慢來,往游虎口之前,且待何帥先將虎牙拔下若何?」
「噢!哈哈哈,正是。且先容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何灌被江烈說的豪氣頓生,竟是把東坡學士的一首《江城子》給連篇吟唱了出來。唱罷攬須舉杯,一飲而盡,飲完方才醒得杯中只是茶水,淡淡的不似烈酒來的痛快,著實有些不爽。
楊可世、郭藥師等軍中高官盡皆起身,齊聲說道:「我等亦願做趙宣帥前驅,為大人虎口拔牙。」
趙良嗣雙目含淚,對著眾人一一施禮感謝,深情的說道:「良嗣無知兵之能,燕地周全只在諸君。趙某只管案牘、聯絡之事,願為諸君搖旗助陣,以盡綿薄之力。」
赴任半月之間,趙良嗣幾乎把燕山府路各地險關要塞跑了個遍。與當日所言相符,他每到一地,只行勞軍慰勉之事,凡涉作訓、守備之事,也只是督促檢查,並不干涉軍隊主官的指揮。
這半個月來,趙良嗣卻是在心驚和心定中渡過的。說心驚是指趙良嗣發現燕地的守備工作早就緊鑼密鼓的進行多時,兵士的訓練強度不但遠遠超過他之前所見過的任何軍隊,就連他們的訓練科目也大多是他聽都沒聽過的,更加不可思議的,這些燕地兵士的精神面貌與其他地方的宋軍完全不同。訓練場上,士兵們個個都像打了雞血,恨不得把自己練成銅頭鐵臂一般,沒有一個抱怨訓練之苦的,也沒有一個軍官體罰軍士的。有了這般心驚,那就能很好理解趙良嗣為何越來越心定。
趙良嗣對守住燕地的信心越來越足的同時,也慢慢的把視線焦點投向了燕山府城的那個翩翩少年郎,隱約間趙良嗣感到,給燕地兵士帶來如此變化的,把燕地軍政高官擰成一股繩的,就是這個大宋最年輕的安撫使,江烈。
趙良嗣把視線集中到江烈身上,卻不知道江烈早派人把他盯了個嚴實。有這麼一個還未知根底的人,在各個軍事要地間亂轉,叫江烈如何放心得下。不說江烈要求時遷派出去的人把趙良嗣的一言一行都記錄在案,就連趙良嗣發給朝廷的公文,都得派人暗中盯著信使,一路送出燕山府路才能回頭。這樣做,就是防止趙良嗣萬一是金國奸細,只待他露出一絲馬腳立即就能發現。
雖然這半個月還沒發現趙良嗣有什麼異常,但江烈深知小心使得萬年船的道理,這種嚴密監視,最起碼在趙良嗣取得江烈信任之前是不能有絲毫放鬆的。另一邊,趙良嗣在遼國時的一些資料,也由燕青的手下收集而來,不斷的送到了江烈的案頭。而那個監軍董佩,則純粹就是擺設,有江烈周到的安排,小日子過的那叫一個享受,再有離京之時,乾爹梁師成早打過招呼,是以整日裡躲在府邸中逍遙快活,房門都懶得出一步,更別提去軍營轉轉了。
燕地突然跑來個不知底細的趙良嗣,還不至於讓江烈頭疼,現如今困擾江烈的卻是有兩件事,第一件是他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開始全面在燕山府路修築水泥道路,第二件是關於大哥岳飛的。岳家的生活條件雖已大幅改善,但岳飛的父親岳和還是沒能挺過宣和五年的夏日,在六月逝世於湯陰老家,岳飛返家丁父憂守制,燕山軍事學院院正由王貴暫代,張顯調任燕山府提轄兵甲。這個節骨眼上,若是岳飛再要按制丁憂三年,那可真是要了親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