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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4 、玄學的興旺——玄學的墮落 文 / 王曄秋

    何晏和王弼的玄學雖然沒有被司馬家族承認,但是在社會上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尤其是那些不願意做官的在野知識分子。

    其實所謂的不願意做官的那些人,也不是真的不願意做官。

    司馬家族,是從東漢時代就成長起來的名門望族,而且是標榜儒學思想的正統士族。當他們沒有掌權以前,應該和其他士族一樣,以自己的家族利益為最高利益,但是,當掌握了曹魏帝國的最高權力以後,他們就變成了中央集權國家利益的代表者。對於他們來說,國家利益就是家族利益,出身士族的司馬家族,在一定程度上,和他們曾經同一戰線的士族同胞們,反而站在了利益的對立面,開始了新一輪兒中央集權和士族分權的利益鬥爭。

    司馬家族祖祖輩輩都沒有反對過儒家思想,而且,從儒家思想本身來說,那種強調封建等級、封建倫理的價值觀念,正好也極為符合中央集權國家的利益。在絕大多數士族同胞廣泛的呼籲下,司馬家族又開始走道德萬能的儒家路線。但是,司馬家族的儒家思想,也像玄學思想一樣,是經過刻意閹割的。

    儒家學說最重要的思想就是維護統治秩序和社會秩序,說簡單點兒,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按照當時中國人的理解,國和家是兩個很不相同的概念,熱愛國就是忠於這個國家的君主,熱愛家就是孝順父母,所以熱愛國和家的道德情操也被人們分別簡稱為忠和孝。但是,即使到了三國時代的初期和中期,忠和孝哪個重要的問題,都還沒有個統一的認識,有的人為了盡忠而放棄盡孝的機會,有的人為了盡孝而離開自己原先的主子,但是這兩種行為,都會受到人們的表揚和讚賞。

    到了司馬家族崛起的時候,這個問題終於有了一個明確的答案。

    司馬家族是依靠政變架空曹魏皇室的,從司馬師到司馬昭,殺大臣、廢皇帝、殺皇帝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司馬家族都做過了,讓他們自己說出來忠君愛國,根本就是自己抽自己嘴巴子,而且,司馬家族正是要殺掉那些固執的忠於曹魏皇室的大臣,他們怎麼可能再提出來忠君這種詞彙呢?所以,司馬家族就要扛出孝順這面大旗來遮羞。

    我們可以發現,凡是最後成為司馬家族重臣的,幾乎全是一幫孝子。像王祥、何曾、荀顗、賈充這些人,除了孝順以外幾乎什麼優點都沒有,但就憑這一個優點,他們居然還能得到其他同類的高度讚揚。孝順在這個時候,幾乎已經被司馬家族刻意的搞成了儒家思想的唯一精華,它可以掩蓋一切罪行和醜行,只要是孝子,其他一切違法犯罪的事情,都可以得到寬恕,你可以沒能力,但是如果不孝,輕則無法做官,重則判刑殺頭。

    從司馬懿開始,司馬家族歷代的統治者,對於支持司馬家族的士族,都採取著極為溫和的拉攏手段,只要他們合作,那麼即使犯一點點罪、受一點點賄、搶佔一點點民田、霸佔個別的良家婦女,都是可以寬大處理的,因為只要是司馬家族的親信,都能得到一個孝順的名聲,這樣他們也就有了一道免死金牌,犯什麼罪行都能得到諒解。孝順這種人類最美好的情感,已經成了司馬家族籠絡、控制其他士族的最重要武器。在這種風氣的帶動下,曹操時代以才用人的官員選拔標準完全作廢,如果不支持司馬家族、不做一個孝順司馬家族的孝子,那麼一切政治前途、榮華富貴都會告吹,甚至連人身安全都會受到威脅。

    伴隨著司馬家族優待合作者的同時,是他們對忠於曹家的大臣們連續不斷的打擊和屠殺。許多原先吃香喝辣的高級官員們,轉眼就成了被打入死牢的囚犯。然而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對於相當一部分仍然忠於曹家的大臣們來說,正是司馬家族,讓他們喪失了曾經的權力和尊嚴,這一部分人對司馬家族的反對,尤其激烈,甚至因為這個原因,淮河軍區在幾年的時間裡,連續發生三次軍事暴動,而另一部分沒有鋼鐵武器的曹家忠誠衛士們,也積極的利用思想武器去反對司馬家族。

    他們的思想武器,就是曾經被司馬家族封殺的玄學思想。如果說何晏和王弼仍然停留在既承認儒家倫理道德的程度上,那麼新一代的玄學信仰者們,就乾脆直接反對儒家倫理道德。

    其實這時候的玄學信仰者們並不是真的反對儒家思想,他們反對的是司馬家族閹割以後的儒家思想。司馬家族以孝順論一切的論調實在是太虛偽、太齷齪,他們不願意看著儒家思想被這麼蹂躪,結果就負負得正,成了閹割版儒家思想的職業反對者。

    於是乎,這些新一代的玄學信仰者們,用各種形式來毀壞儒家的道德倫理:有的在父母死後仍然開party,有的不經父母的同意就ziyou戀愛,有的成天赤身**的喝酒唱歌,等等等等,總之一句話,就是怎麼破壞儒家倫理道德我們就怎麼來,司馬家族提倡什麼我們就偏不幹什麼。

    估計孔子要是看到儒家思想竟然被那麼多知名人士仇視到這個地步,就是復活了也得再給傷心死。

    那麼玄學為什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呢?

    將近兩千年之後,我國著名的文學家魯迅先生在《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的關係》一文當中,對司馬懿父子時代所有放蕩不羈的大才子們的行為表現,做了一個深入骨髓的總結:「魏晉時代,崇奉禮教的看來似乎很不錯,而實在是毀壞禮教,不信禮教的。表面上毀壞禮教者,實則倒是承認禮教,太相信禮教。因為魏晉時所謂崇奉禮教,是用以自利,那崇奉也不過偶然崇奉,如曹操殺孔融,司馬昭殺嵇康,都是因為他們和不孝有關,但實在曹操司馬懿何嘗是著名的孝子,不過將這個名義,加罪於反對自己的人罷了。於是老實人以為如此利用,褻黷了禮教,不平之極,無計可施,激而變成不談禮教,不信禮教,甚至於反對禮教。但其實不過是態度,至於他們的本心,恐怕倒是相信禮教,當作寶貝,比曹操司馬懿們要迂執得多。」

    虛偽滋生懷疑、懷疑滋生失望、失望滋生憎恨。

    在司馬家族拚命剷除異己的恐怖大背景下,許多大臣為了避禍,選擇各種借口離開過度危險的官場,盡量避免自己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於是,藐視現實、反抗現實的玄學,被越來越多的人接受,本來是用來反抗司馬家族的玄學思想,到了後來,卻變成了人們逃避現實、醉生夢死的借口,後來更是被越來越多的人當成了一種時尚。

    玄學思想,就這樣被一再變種,由一種新式的治國思想,一步步變成了和當權者抗爭的思想武器,最後變成了逃避現實、扭曲人性、破壞道德的思想毒瘤。而這個過程,也恰恰是司馬家族一步步走向權力巔峰,最終建立西晉王朝的過程,這也絕不是一種巧合。

    當時和後世的人們在評價玄學的時候,總說是玄學思想帶壞了社會風氣,其實真正蹂躪人心、淪喪道德的,正是司馬家族提倡的閹割版儒家思想。連續十幾年的大屠殺,讓真正忠誠、正直的人銷聲匿跡,大臣們為了活命,要麼甘心改頭換面,要麼對政治閉口不談,這種糜爛消沉的社會風氣,從民間一步步滲透到官方,社會的風氣,也跟著一步步沉淪。

    西晉建立之後,大屠殺也就跟著停止了。但是消沉勢利的社會風氣,卻更加氾濫,故意違反倫理道德,反而成了一種時尚,很多所謂大家族、大知識分子,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變成了俗事,都變成了無關緊要的事,干實事兒的人反而被人小瞧,只知道裝高深的人反而被人當成偶像,成為千萬人追捧的文化巨星、時尚人士。

    西晉社會風氣的惡變,就這樣無法逆轉的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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