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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03唐切佩(3) 文 / 漢斯譯庫

    我,一個在被自動化廣泛籠罩的世界上活了半生的人,承認:「這確實值得欽佩。」

    古斯塔沃一拳打在儀表板上,說:「可他的產量不夠!當今需要的是數量,不是質量。」他揮手指了指車窗外一大片綠色的香蕉林,繼續道:「瞧聯合果品公司吧!購買香蕉的美國佬是不會追究香蕉是在哪種香蕉樹上結果的,你說呢?那怕像土豆似地長在地底下,他們也不在乎。難道消費者希望鑒別早餐咖啡杯裡哪種極微弱的成分來自品質最純的阿板伯樹種,希望知道這樹種是由—位名叫唐切佩?拉米雷斯的人在危地馬拉的太平洋沿岸培育的嗎?美國進口商追求數量。追求大批量生產。他們的興趣是從單株咖啡樹上獲取最高數額的生咖啡。要是哪個種植園的香蕉產量不足,他們便從紐約派來提高效率的專家進行幫助。」

    「那麼,唐切佩是如何維持下來的呢?」

    古斯塔沃舉起雙臂,讓兩個膝頭把住方向盤,這是他的得意把戲。「因為在大公司的中年採購員中,還剩有幾個重交情的人,喜歡唐切佩。他們付給他市場最高價格……但是,別愁,經濟學規律將會把這些人清除乾淨。」

    「有可能。」我說。

    「供求關係,供求關係呀,」古斯塔沃頓著牙齒吹噓,「它是整個世界的主宰。」

    我想瞭解更多的情況,就在下午的剩餘時間裡不斷詢問古斯塔沃,但問題提得很零散,以避過於熱切之嫌;我得知,唐切佩的女兒叫特雷西塔,年方十七,她不但是苗條的碧眼美人,而且是父親的掌上明珠。

    「你會見到她的,」他眨著賊眼說,「她出落得很漂亮,像朵花兒似的。我上次來到莊園時,正碰上她和唐切佩為游擊隊的造反活動發生爭吵。父女二人彼此感情極深,但她與爸爸爭鬥起來卻像一隻瘋狂的野獸,簡直要拚命。」他搖ぼ頭,又說:「我擔心特雷西塔會像她舅舅拉米羅一樣變成**者,那對於她這樣一個絕代佳人來說就太不相稱了。我要不是已經和埃斯特利塔定了婚約——求神寬恕——我會親自向她求愛的,管她是什麼政治觀點呢!」

    我們在灼熱的陽光下又行駛了兩個多小時,發焦的喉嚨裡都粘上了一層沙塵,就這樣,一直走到一個交叉路口,汽車才從顛簸的沿海大道走上與城市相連的硬面公路。大約三英里外,有—塊俯視大海的高地,高地頂端的南半部海拔兩千英尺,唐切佩的莊園就坐落在那裡,仔細望去,能夠辨認出莊園的建築,像螞蟻似的。古斯塔沃的汽車沿著盤旋的坡道用頭擋低速吃力地向上爬去。快到山頂時,一片綠色的咖啡林在左側露ぼ頭,又被花崗岩石壁遮蔽,隨著道路的轉折,時現時隱,車後塵土飛揚,透過塵土能夠瞥見令人心爽的蔚藍、平靜的太平洋。我們來到臨近最高點的一座木板房前,這便是莊園的「宮殿」了。我大吃一驚,唐切佩的宅邸竟如此破敗。房頂的瓦片搭配得參差不齊,不成規矩,房子正面的綠顏色牆面像長了一層痘瘡似的,早該重塗油漆。一群兀鷲——就是那種熱帶常見的黑雕——正蹲在排水管道上消遙自在地曬太陽呢。

    古斯塔沃向遊廊上的一個孤單身影揮ぼ手,那就是唐切佩,他走下台階迎接我們來了。此人五十來歲,身材矮小,體格健壯,有著安達盧西亞(西班牙南部廣大沿海地區的統稱——譯者注)人特有的微黃膚色。頭頂上斜扣著一頂貝雷帽。我驚奇地發現,他的腿跛得很歷害,甚至拄了一根手杖。然而,他那迅疾的微笑和有力的握手動作完全掩蓋了他的弱點。

    「歡迎你,朋友,洛佩斯,」他說著抓住古斯塔沃的肩膀使勁擁抱起來,「我簡直擔心這一回見不到你了。」

    「我有點兒耽擱了。」古斯塔沃似乎帶著歉意將我介紹給他。

    「認識你非常高興,」唐切佩說,他緊ぼ捏住我的手,大概是表示真誠,「進來吧,進來吧。」他把我們引到遊廊的一角,讓我們圍著一張柳條編的褐色桌子坐下。我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幅失去光澤的千ri紅顏色的錦繡畫,上面織著塞維利亞城著名的摩爾人高塔。布干維爾籐樹(一種以法國航海家命名的熱帶裝飾籐蘿——譯者注)從門廊立柱一直爬到屋頂上,我們只能透過枝葉的空隙看到院子。每根立柱接近房簷的地方都吊著一個大滴水罐。一隻公雞大小,長著鮮艷奪目的紅、藍羽毛的玩賞金剛鸚鵡,在遊廊的欄杆上一搖三晃地走來走去,嘎ぼぼ地高聲叫著:「馬麗亞-馬麗亞-馬麗亞-馬麗亞-馬麗亞。」

    「令尊大人如何?」唐切佩向古斯塔沃問道,「幾個月沒有眼福見到這位傑出的人物了。他近來無恙吧?」

    「用一種俗話說,」古斯塔沃微笑道,「他整天坐著不動,屁股都快磨出膙子來了。」

    「明白了,明白了。」唐切佩笑道,「我們的唐曼努埃爾也開始享清福了。他還喝這玩意兒嗎?」他說著用拇指模擬了一個起瓶蓋的動作。

    「跟以往喝的差不多,每天仍抽半打雪茄。醫生斷定他有高血壓病,但依我看,他僅ぼ是失掉了抱負。」

    「哎,這我瞭解。年歲大了嘛。好了,讓他去吧,反正他賺的錢已夠維持他的餘生。這麼說,家庭重擔已經落到你的肩上,是嗎?」

    古斯塔沃泰然自若地聳ぼ肩膀:「這有什麼辦法?人生的道路是很難選譯的。」

    「不錯。確實如此。」他用手杖的手柄捅捅下巴說,「講ぼ看,最近你都賣些什麼貨色,

    有新玩意兒嗎?」

    「沒有您可用的東西,唐切佩,還是老一套,塑料製品。我們公司發明了一種催芽袋,試驗獲得很大成功。」

    「催芽袋……是塑料做的?你是在引誘我上當。」

    「當真,唐切佩。還應該告訴您,這東西銷路甚廣。使用的結果證明,買它是很合算的。唐恩裡克?舒爾特本季度就使用了它,並且取得了降低勞務費用百分之二十五的成績。」

    「小舒爾特是個異常聰慧的莊園主。」唐切佩緩緩地說,「他比他父親懂得多。但我懷疑他是否能勝過他父親。」他轉臉問我,在拜訪他莊園的來路上有沒有會見過小舒爾特。我說我與他只有須臾之交,看上去,他似乎是個直截了當和講究實際的人。

    「不但非常講究實際,」唐切佩贊同,「而且聰穎絕頂。唐費德裡科若能見到他把莊園管理得這樣好,一定會感到驕傲的。但他缺少他父親的熱情,即人性的火花。可憐的唐費德裡科。你也知道,十二年前,他就死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了。一九四三年,他被烏維科總統放逐,以後便在孤寂和艱辛中度過了餘生。小舒爾特是新一代的德國莊園主,是戰後的新一代,這一代人值得我敬佩,甚至崇拜,但不怎麼合我的胃口。唐費德裡科去世後,我再沒有去過那個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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