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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尋找之四、駝 文 / 盛順豐

    尋找之四、駝

    越過曠野,走進沙漠,有路,但卻不是人踏出的足跡,堅實、深厚,在茫茫沙海中,只有駝跡才會這樣。在炎熱中行走,會忘了憂傷;在寂寞中行走,會忘了孤獨;在生死中尋求,會感謝生命。

    「後生,你也懂得穿件暗點兒的衣服?」,我能領會他的意思:

    「這是我十多年前在沙坡頭時,另外一位駱駝客告訴我的,在駱駝面前,不能穿鮮艷顏色的衣服,更不能把鮮紅或新黃的花朵在它眼前晃,它會發怒的。」,這駱駝客回身緊了一下韁繩:

    「怎麼樣,騎上去歇會兒?」,我遞給他一瓶水:

    「這不合適,它已經馱了那麼多東西,我再上去,恐怕對它不尊重。」,他伸出黝黑健壯的粗糙大手接過水:

    「你可真奇怪,好像懂得這畜牲的習性,但你多慮了,它的力氣比你想的要大多了。」,我不和他爭執:

    「可它是我們的朋友,尤其是你,離了它怕是許多事辦不成,我們常在書裡看到,它被稱為沙漠之舟,可是了不起啊!」,他厚道的五官幾乎挪了位:

    「啥,它是沙子裡的粥?不就是你們城裡人說的稀飯嗎?那我渴了可以喝它了,哈哈哈!」,我也笑了:

    「你聽錯了,這個舟是船的意思,不是稀飯,你見過這麼jing到的稀飯嗎?」,我們都大笑起來,又一位駱駝客轉過身來:

    「後生,你們城裡人說話就是酸,船就船吧還舟,聽不懂就顯得深了。」,我感到慚愧:

    「那就沙漠之船吧!不,沙漠裡的船。」。

    我們的笑聲把乾燥的氣息弄出些人氣來,如果沒有駱駝和駱駝客,這裡應該是生命的禁區,人,有時候不能盲目地行走。

    有人唱了起來,其實,我有些怕聽,因為剛剛擺脫了一絲憂傷,又被他帶了出來,只是內容不大一樣:

    走咧走咧走遠了

    越走越遠了

    心裡像刀子攪亂了

    哎嗨的喲

    眼淚的花兒把心淹哈了

    走咧走咧走遠了

    越走越遠了

    褡褳的鍋盔輕哈了

    哎嗨的喲

    心裡的愁悵重哈了

    這無疑是又一個版本的同一首歌,可讓這沙漠裡的漢子唱起來,更顯得蒼涼,儘管能從裡面聽出些他情感上的渴望和長期出門在外對新上人的思念,雖然他是在撒著尿吼著,這並不代表他對這首歌的不尊重。

    至於我——好嘛,前面的惆悵還沒有平定,又有刀子來攪。

    可歌詞更加樸實、貼切並且富有生活的情愫。喝了些水,倒是真想吃他的鍋盔:

    「夥計,你唱鍋盔,大概是嫌沉了吧,讓你褡褳裡的鍋盔也輕一回?」,他把褲子繫好笑到:

    「你這城裡後生,倒是會說,要吃我的鍋盔,還成了幫我的忙,來吧,接著!」。

    一塊鍋盔飛了過來,我沒接住,掉在了沙子裡,我身旁的那峰駱駝向那塊鍋盔轉了頭,我掰了一塊給它餵了過去,它真是餓了,領頭的看到我的舉動:

    「也是啊,咱們該歇歇了,再往前走就有井了,也該飲它們了,我們也該填填肚子,只是後生,恐怕要在沙漠裡過夜,你怕不怕?」。

    我笑道:「怕不怕有用嗎?這不有你們嘛,我恐怕不怕,我也沒那本事擋住天黑。」,大伙笑了:

    「這娃娃說的可真是繞口,我的腦袋都被你說成漿糊了!」,我不能太吃虧了:

    「哎哎,你可打住,讓你叫做後生我已經沒說啥了,現在不能讓你越整越小,恐怕我比你大的多。」,他也沒感到奇怪:

    「你們城裡人整天風不吹太陽不曬,長得嫩點兒不算啥,說說,我把你整小了幾歲?」,我無奈地告訴他:

    「我離五十差三站,不算太小吧?」,他停下來,圍著我轉圈兒:

    「俺的個大大呀,你和俺爹同歲!」,他感到十分抱歉:

    「看俺長得也太對不住你了,活生生把個長輩給看成了兄弟。」,我笑了:

    「出門沒大小,別讓我把你叫叔就行。」。

    他肯定臉紅了,可強烈的紫外線曬得他的皮膚找不出毛細擴張的動態了,這倒更加拉近了我和他們的距離,其實距離來自於心理的自我暗示,在這種環境中,生命的相互扶助是不能有任何距離的,生存的條件是共有的,駝隊老大過來了:

    「既然這樣,老弟,我就得給你提意見了。」,我站在沙路上笑著看他:

    「說說看?」,他很認真:

    「你應該把你的礦泉水留下,不要再動它們,有用得著的時候,連空瓶子都不要扔。」,我同意:

    「讓我猜猜看,水留下一定有留下的道理,但這是忌諱不能說,留下空瓶子是為了到井邊兒灌水。」,他滿意地拍拍我的肩膀:

    「不愧是有文化的,一點就通!」,我把水交給他:

    「一點就通我接受,但你憑什麼就說我有文化呢?這沙漠裡最重要的是生存,文化和沙漠有關係嗎?」,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你嘴可真厲害,讓你說倒了。」,他把水收了起來,小小的停頓,卻做了比較完善的計劃,我們向著那個有井的地方緩慢地行走著,大家誰都不提沙漠,因為每個人的生命都交給了這自然的安排,真的是那樣,懼怕是沒有用的,尤其是他們,已經習慣在這種抉擇中選擇沉默,只有叮咚厚實的駝鈴聲漫延在沙樑上,往前看,路隱隱約約,回頭看,路又被踩結實了。

    他們每說出一個目的地,就給我一個新的盼望,也使我充滿了希望,天快黑了,那領隊的高聲喊道:「整整貨物,檢查一下人數,沙堡子快到了!」,大伙齊聲回答,聲音在沙漠裡沒有回應,因為這裡沒有遮擋,除了天就是地,而這裡的地似乎是千篇一律但又各具形態,走,往前走就是唯一選擇,因為總有目標在前面等著。我跟著駝隊向西走,太陽完全沉下去了,把沙漠弄成一片深褐色,回想起會覺得那是最壯觀的油畫,可要用多少油彩才能描繪出它的真實呢?

    (於西安市盛順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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