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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可可西裡的來客 文 / 盛順豐

    「喂,老弟,今天上午有時間嗎?聽大哥你說這兩天等年檢結果,應該有空吧?」,這和沒問有區別嗎?

    「不會也是讓我去你家喝酒吧?你也太小氣了,總和大哥爭高低,你也該讓著他老人家些,看在他那智慧的禿頂的份上你也該學會憐憫吶?又不是週末,又沒什麼節可過,你們腦子都進五糧液了?!」,對方自然是不會和我計較的: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刻薄鬼!哥是想請你幫個忙,不問緣由就這麼數落我,太不仁道了吧?」,聽口氣像是真的:

    「幫什麼忙?你要讓我去敘利亞救人,國家早擺平了;要是讓我制止戰爭,我已經棄武多年,懶得和外星人打仗……」,話被截住了:

    「好了好了,你是我新任的小祖宗行了吧?哥哥真的有事求你,別再貧了,我心臟不好?請您老人家放慢語速,別做到慘絕人寰好不好,我的卡通小弟!」,我從來都沒覺得自己伶牙俐齒,倒是他們見了我個個都要大貧特貧一回,看來我得接受他的任務:

    「說吧,地點,任務,人物特徵,接頭暗號?」,那邊兒簡直要崩潰了:

    「沒人給你老人家通風報信吧?你怎麼知道我讓你去接人?」,我愣住了:

    「我只是那麼順嘴一說,我又不是克格勃,直覺,也許是直覺。真的讓我去接人呀?我可沒買車啊,就是有也不會開,快說讓我到哪兒去接什麼人?」。

    「你上午九點多到民航大巴候車點兒接個客人,他見過你照片的,你現在就洗漱,我讓司機小林到你家去接你,」,真是費勁:

    「那兒離我家就一站多路,我溜躂著就去了,你讓司機按時到就行了,城裡堵車太厲害,好進難出,既然他能認出我,就是小林到晚了也不要緊,實在來不了就別麻煩孩子了,我們打的去你家就行。」。

    「臭小子真會計劃,你怎麼知道是我家裡客人呢?」,他真的拿我當孩子了:

    「要是你公司的客商,你還不派個美眉擺在你的坐騎上提前去獻慇勤?這種勞民傷財的事也就只有我們這些家裡的傭人干了。」。這話應該把他能氣得嗆住:

    「我說大少爺,是您自己不要車接的,再說,你既然承認是家裡人,怎麼也得算是主人吶,哥哥可沒那個膽把你當傭人使喚,再說俺家也用不起你這號要人伺候的少東家。聽話,快起床洗漱,準備好去吧,都八點半了,哥還要開會呢。」。他把電話掛了,看來的確很忙,奸商,都這德行。

    我邊走邊想:應該不會是什麼很彆扭的客人,否則不會讓我幫著接,我這不修邊幅、不拘小節的人,能被他邀請去迎接的,一定是和我們差不多的同類人吧。我的個性就是隨意。還沒有想完,地點就到了。

    我對航班的班次從來都是模糊不清的,經常是下了飛機就立刻背包鑽進大巴,否則會被那些的士包圍。放著20元的便宜舒適大巴不坐,花一百多扎勢,要吃多少肉夾饃哦,節約並不可恥,比如我要接的這位客人首先就給我一個好印象,能坐民航大巴的,起碼沒有什麼架子。這時,一個大鬍子男人走過來問我:

    「帥哥,能幫我個忙嗎?」,我比較有禮貌地回絕他:

    「謝謝,我是接人的,我們的車馬上就到,您再到大巴那兒看看吧?」,他摘了那頂氈帽:

    「小伙子,你誤會我了,我不開的士,我也剛下飛機,想請你幫我抬一下大巴後面的行李,我老了,力氣不足,」,這沒什麼好猶豫的,得有點兒古城人的風度:

    「叔叔你怎麼不早說?沒問題!」。他顯然對我的舉動很滿意,笑得格外燦爛:

    「來吧,咱倆一起往下抬,」,我們剛把行李抬下來,司機小林便急匆匆地跑過來:

    「對不起叔叔,我來晚了,堵車堵得太厲害,讓你們久等了,」,我看看大鬍子:

    「原來你是刻意找我的?真是的,實在抱歉了,我還把您當做的士司機攬客呢,不好意思!」,他大笑著:

    「我早就認出你來了,你等等,我給你看樣東西,」,他從背包裡取出一張照片,是我在西北出差時發給朋友的,我知道他是怕我懷疑他的身份:

    「叔叔,咱們快上車吧,這裡堵車很厲害,這位司機小弟送完咱們還要回去交差呢?」,年輕的司機到底是真正的小伙子,把那包沉甸甸的東西一下就提起來往停車場走去,我們上了車彼此沒有多少話,因為堵車,更因為人家是客人。

    約有半個小時,我們到了目的地,嫂子已經在她家花園澆花了,司機小林高聲道:

    「阿姨,兩位叔叔都給您接來了,我把東西放到客廳裡行嗎?」,嫂子見了我自然是非常高興:

    「壞小子,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嫂子?整天忙什麼呢?」,這恐怕有失禮貌:

    「嫂子,你怎麼不先招呼客人?有失你貴婦人的修養吧?」,大鬍子又一次爽朗的大笑起來:

    「嫂子,這孩子可真是有禮貌,而且很矜持,一路上都不和我搭話,你花多錢雇的?」,這把我弄懵了:

    「我叫嫂子,你怎麼也叫嫂子?她恐怕沒你說的那麼成熟吧?你比較不懂女性的心理,我們男人喜歡被人看的成熟些,而女性則希望別人把她們看得青春靚麗些,你這麼大年紀了也學著我叫嫂子恐怕有失禮貌?」,司機來道別了:

    「阿姨,叔叔,我走了?」,嫂子把一杯咖啡和一隻漢堡遞給他:

    「路上慢點兒,堵車的時候把早點吃了?」,司機提著早點,怪異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大鬍子一眼:

    「嘿嘿,叔叔?」,這是什麼意思?平時見我他可沒這麼古怪,這孩子今天怎麼這麼奇怪?

    進到他家客廳,家裡的服務員正在忙活著,看來正是為了招待這位大鬍子客人了,這下我的任務完成了:

    「嫂子,我該回去了,我得補個覺,二哥把我那麼早喊起來簡直就是摧殘革命花朵,今天又沒太陽,等哪天太陽升起了我再來吧,任務完成了。」。嫂子急了:

    「說你聰明,怎麼就不懂你二哥的心思呢?你走了,讓我們兩口子陪客人?」,我又開始打趣:

    「十幾年前就有明文規定,不許三陪。再說我又不是美女,你們整天左一個臭小子右一個臭小子地尊稱我,我怕把你們的客人給臭到了,再說嫂子又不是孫二娘,雖然稍遜王薔但也不讓貂蟬,有你足矣迷倒綠林!」。嫂子被我的吹捧羞紅了臉,輕輕地捶我的背:

    「死小子,誰都貧不過你,快替嫂子去招待你們那客人?」,我到客廳裡和大鬍子寒暄著:

    「作為晚輩,我不和你計較,可請您最好不要稱我嫂子為你嫂子,因為這是個原則問題。看你的打扮像是從可可西裡來的,也許高原缺氧使人暫時處於概念休眠或半模糊狀態,也就不和你過於計較了,但你至少要有個長輩的樣子。也許我說話有點兒直率,因為我的性格有點兒爽朗。」,大鬍子突然站起來,用粗糙有力的雙手壓住我的肩膀:

    「小子,你可真會演戲!你沒去拍電影真是可惜了!」,我感到詫異:

    「我們有那麼熟悉嗎?只有我哥們兒才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不拿自己當客人呢?」。嫂子在一旁已經笑彎了腰:

    「我說大李,快別逗他了,否則一會兒真惱了,那我可真不好給你哥交代了!」,我回過頭看著嫂子:

    「嫂子,這很好笑嗎?這麼個胖大老頭你讓他把我哥叫哥,你是不是受刺激了?」,大鬍子再次把帽子摘下來:

    「小子,仔細看看我是誰?我可不想再沾你光了!」,這可真是意外的話題:

    「我們不曾相識,何來記憶?不過我嫂子現在才告訴我你姓李。」。大鬍子把他的大屏手機打開,翻出一張照片:

    「還認識這張照片嗎?」,不用仔細看,那是我和同學初中畢業前照的合影,還是黑白的:

    「當然認識,中間的是我,左邊的是我二哥,右邊的是……不會是你吧?!」,我的心快要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

    「c二哥!」,他一把把我抱起來在客廳裡轉圈兒:

    「我的小老弟,你終於想起我來了!」,嫂子顯然有些激動,抹著眼淚問道:

    「怎麼還有個c二哥?」,大李把我放下來,認真地告訴嫂子:

    「我比二哥小三天,大張比二哥小兩天,就是這搗蛋鬼嫌麻煩,把我們分了abc,不過也好,那時每年abc一起過生日,也讓人有了無法忘懷的記憶。我這一走就是三十多年,每次回來都是匆匆忙忙的,總聽大伙說他,這次是二哥特意安排的,有這活寶在,我能多吃幾碗飯,」,我預感他很快就要走:

    「怎麼你很快就要走嗎?不是說你轉業後去海南發財了嗎?怎麼打扮成西北人的樣子就回來了?」,三個人都坐了下來,他眼神裡透出一絲神聖的使命感:

    「剛轉業我是去了海南,但我始終也忘不了自己當兵的地方,尤其是我轉業前去了趟可可西裡,對那些偷獵者感到非常氣憤,但我當時什麼也沒有,甚至連自己的生命也無法保障,後來有了些積蓄,便又返回去做了志願者,」,我心中對他油然而生敬意:

    「近些年我也常到西北出差,但對於野生動物和生態的保護只是紙上談兵,甚至於連談兵的資格都沒有,每當我開始敲擊鍵盤時,總覺得此類話題太過沉重也太過老舊,那些善良的動物們的自然生物鏈就是被人類的貪婪無情地斷開,連野犛牛這樣溫順的動物也對人類有了很強的戒備心。」。他畢竟是最有發言權的人:

    「人類的介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無辜的殺戮,其實野生動植物並沒有人們想像的那樣藥效神奇,只不過是物以稀為貴,」,我補充道:

    「最關鍵的是利益熏心,炒作哄抬,本可以人工養殖或種植的,非要把矛頭對向自然,那些可憐的生物種群在不斷地消失瀕臨滅絕,但人類只記得它們暫時的利益價值,生命的公平被打破,只因為人類自以為是強者!」。不知道什麼時候二哥已經回來,他在靜靜地聽我們的談話:

    「我沒法不被你們說服,當老弟第一次去我辦公室時突然發怒,當時他很生氣,現在想來我真的是不該把那只梟的標本放在架上炫耀,從那以後我們公司就開始在環保上下功夫,事實證明重視環保才能帶來長久的利益。」,話題有點兒沉重了,嫂子道:

    「也是,弄個動物的標本放在那兒真的很滲人,花花草草的還能調節室內空氣,開飯了,今天的飲食內容可絕對沒有你們說的野生動物,我可不敢吃那些來歷不明的所謂野味兒!」,這才叫大智若愚呢!嫂子說她不養寵物並不是因為她不喜歡,她總是提前擔心那些寵物死去時的悲哀,不是她沒有勇氣養,而是她堅持自己的選擇。

    c二哥拿出許多照片來令我們瞠目結舌,尤其是他在可可西裡無人區所拍攝的野生動物,那些自然的精靈們,在沒有受到人類驚擾時,與大自然是那樣的和諧統一,每一幅畫卷都是生命的定格,我看著這些照片,不禁感歎:

    「其實這種惡劣的環境中並不一定適合它們生存,是人類的不斷進攻使它們不得不退讓到這種本不該是生命棲息的絕境,那些遺留的骸骨說明它們的生命力並不強,只是種群的稀有和人類對它們生命的否定才迫使它們到了那裡,什麼藥用價值高?這些動物生病了也要吃人類的某個器官,人類肯奉獻嗎?」,c二哥眼裡充滿了淚花:

    「孩子,聽你這麼講,哥哥這些年的努力沒有太大的失望,人性的善良總能被煥發起來的,怎麼樣?和哥哥到可可西裡去?」,嫂子出來擋住了:

    「這可不行,孩子年前才大病一場,畢竟是個單薄的孩子,不比你們常年在高原習慣了,再說,他再小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你也該有接班的了,你的個人問題不能再拖下去了,」,只有做嫂子的才能這麼直截了當地提出此話題,c二哥沒有什麼反應:

    「我的心一時半會兒是收不回來的,再說咱這裡我已經沒有真正的家了,什麼都沒有了,」,我打斷他:

    「你有我們,我們就是你的家人,除非你不認可!其實我挺羨慕你的,在西安你有個人類的大家庭,在可可西裡你有無邊無際的自然之家,那種高海拔的挑戰,對生命是一種真實的檢驗,我真想立刻和你去可可西裡,去感受那些藏羚羊和野犛牛們生活的超自然。」。二哥舉起酒杯:

    「這話太對了!來,為可可西裡的貴客、還有我們四處漂泊的小瘋子乾杯!」。

    c二哥晚上要轉火車向南去了,和他相處這一下午,使我在心底裡又撩撥起漂泊的嚮往,我覺得,同是漂泊人,可他的每一天都比我充實,我只是走馬觀花,而他卻是在踏踏實實地幹著自己理想中的事。正如二哥對c二哥說的:

    「這孩子經不起你煽動,心本來就野,我們都支持你的環保行動,但就是不能把這無法無天的小東西讓你給拐走了。」。而c二哥卻肯定著我的漂泊:

    「你們也太小看這小東西了,他第一次穿越海拔近四千米的頂峰已經是很了不起了,記得我們剛到高原時,沒幾個敢喝白酒的,而他卻在峰頂喝著60°的烈酒,並且第一次去就敢洗澡,說明他比我們都強。想想看,我們那時候是十仈jiu的棒小伙,而他正是你們所說的快五十的人了,我挺佩服小老弟的!」,這下我得意了:

    「在頂峰時,經常跑那條路的司機師傅都感到頭疼不得不停下來喘氣,我不但喝著酒,還唱歌了!」,嫂子白了我一眼:

    「人家開車多辛苦,那是雙重負荷,你開開試試?說不定早爬下了,真是說你胖你就喘!」,

    怎麼到了我就完全成了僥倖了?當我下到海拔不到四千米的市區裡時,因為酒店的暖氣不足我洗澡便感冒了,那時我真的有點兒喘,藥店的老闆娘曾告誡我:第一不能喝白酒,第二不能立刻洗澡。可這兩樣我同時都做了,於是才因為感冒而喘。

    c二哥沒有拐走我的意思,只是我們話很投機,尤其幾十年沒見,但卻一見如故,並且彼此對生命的觀點是那麼的一致,我只是為自己的意志和身體感到遺憾,而哥嫂們的攔阻又是障礙,這種愛護往往束縛了我。

    c二哥走了,我們畢竟有著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儘管我們彼此有許多相似點,但又有著許多無法並容的生活習慣,如今他應該一半是關中人,一半是高原人了。

    我也沒他們說得那麼可怕,只是他們總不肯承認我的成熟。個性不羈,我心漂泊,關c二哥什麼事呢?

    (盛順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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