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走進湘西之一 文 / 盛順豐
（匪情遐想）
坐在車上晃蕩了一整夜，等我醒來，已經到了湘鄂邊界，我淡淡地回頭望望漸漸遠去的湖北：再見，我美麗的故鄉！
祖先的印記告訴我：「你是湖北仔。」。起初我很不樂意接受別人說我湖北佬、九頭鳥之類的，因為我不喜歡戴帽子，但身處故鄉，我的根源引發我不由自主地熱愛：我的故鄉真美！
又是一整天的行程，穿越湘北向湘西，看到兩旁雖然秀麗但卻峻拔的景致，也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吧，心中莫名地歎曰：
「此窮山惡水處，風雨凶險，不出匪患也難！」。
但觀四處竹海連綿、青松翠柏，偶見梯田如鏡，村民辛勤插秧，水牛閒情逸致，一派世外桃源狀態，但若讓我等所謂城裡人在此生活，設若風和日麗，景致曝露於日光之下，閒情可取；如果長期生存恐怕沒有那個能力，於是又從心裡歎曰：
「如此頑強之生命力所在，不出湘軍之類的強悍勇者也難。」，於是又生出些敬意，遠不說唐宋明清之文武名士，近觀向jing予、粟裕等威武之士以足矣。
「嚼個檳榔吧？」，師傅把一個藍色的小袋扔過來，我仔細辨認上面的小字：
「能產生這樣的副作用人們還要嚼？」，司機笑笑，我斗膽取出一塊放進嘴裡，一陣興奮和無以名狀的衝力上頭，但沒有說明書上所說的頭暈、噁心和胸悶：
「看來我適合嚼這東西，但不知道它到底起什麼作用？」，師傅騰出一隻手給我指指路旁的廣告牌：男人用檳榔，雄赳赳氣昂昂……我傻眼了：
「原來是植物xing的偉哥呀？那我可真是不該嚼！」，師傅大笑：
「你理解錯了，這就和抽煙一樣，是提神兒的，女人也嚼，」，我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是我想歪了，那這廣告不該這麼作，否則都會誤會。」。車子漸漸駛出湘北進入湘西，師傅到底是經常跑此路：
「看，這裡多險！這就是過去的土匪窩，舊社會沒膽量的人是不敢到這裡的，」，
我真的有點兒被他的話激怒了，若不是趕時間，真想讓他停下來，我自己進去轉幾天，看看它到底有多麼可怕！不過，似乎賭這個氣毫無意義，因為我聞到了陣陣臘肉的香味兒。
天已經黑了，跑夜路實在是有些艱難，但比較安靜，尤其是對於我，有幾分愜意，我喜歡這種山野的夜晚，雨稍停，四處蛙聲齊鳴，幾十年都沒有聽到的聲音被這湘西山間的夜晚喚回來。
車子停下來加水，而我卻要下車放水，因為潮濕的天氣不太適應我有些頭痛，於是便不斷喝水，喝多了就得尿，車停下來就得抓緊時間尿，想找廁所？只有兩個字：憋死。那種造作最好別在此處裝，否則會傷了前列腺……
不遠處有一老者孤獨地蹲在那裡，身旁什麼也沒有，在這孤零零的深山裡，他既不賣東西，也不是加水站的，不知道他是何來歷，想上前和他聊幾句，但車已經加滿水要出發了，我無法去解那個謎，也許他根本就不是迷，可這樣的情形無法不使我聯想到土匪的後裔，我若是土匪的後代，也一定會這麼莫名其妙地蹲在那裡，因為這是我的地盤。
又走了一段，百里無人，突然間，車燈映照下，對面出現一矮壯的漢子，獨自一人在行走，非常坦然地行走，這使我更加無法不好奇，他那麼悠閒地走夜路彷彿在散步，但這悠長而荒蕪的深山裡，這種散步法也太漫長了吧？
三伯父活著的時候曾告訴我：「在老家，我們經常一個人在山裡趕夜路，一走就是一夜。」。這回我相信了，湘西鄂西相距不遠，人的意志力應該沒多大區別，我真的不該把膽大的人都幻想為土匪，如果那樣的話，我就是個大土匪了，因為我太羨慕那走夜路的小子了，還把衣服搭在肩上，分明就是在向我示威：
「你不是自稱膽大嗎？怎麼縮在車裡不敢出來自己走？」，不能想，真的是想下去走一段兒，哪怕走一二十公里也行，可得趕時間實在是無法實現，況且人家也沒有向我示威的意思，因為又過了幾十公里，見一更年輕的小伙子同樣在走，這讓我打消了比試的心理。
湘西夜間的山路上，時不時地飄著細雨，據說已經下了九十多天了，潮濕的天氣快把人蒸的發霉了，雖然有雨，但無法涼快，畢竟是到了夏天，正是這裡的梅雨季節。
「帥哥醒醒，你不是要到我們寨子裡看看嗎？你有那膽量嗎？你懂得進寨子的黑話和規矩嗎？瞧你那一臉書生相，別一進去就被哪個細妹子纏住，怕你娃娃想走都走不了了！」，
「你出來！你嚇唬誰？！你罵誰是書生？我又不是沒看過《烏龍山剿匪記》，就是車番埡我也敢進！你嚇唬哪個？！」。一陣冷笑：
「伢子，你電視劇看多了，你以為這裡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嗎？一個寨子一個規矩，一個把頭一個脾氣，一個頭領一個喜好，你這股子衝勁兒，說不定我們頭領還真的喜歡呢，就看你的運氣了？」，這讓我興奮：
「你們頭領？那你是土匪嘍囉了？」。他有些不高興：
「不看在你是個伢子的份上，我非用火槍打爛你這顆漂亮的腦殼！有膽量跟我走嗎？」，
「我都跟你走這麼遠了你還問？要不然你告訴我你們寨子在什麼地方，進寨子的口令是什麼，我自己去，免得你一路上沒完沒了的耍笑我，我有點兒討厭你，你敢拿火槍打我，我若能躲掉，就會藏起來，然後跟著你走，到了你們寨子，我非一把火把你們寨子燒了不可！」，他有些害怕了：
「哎呀我地個親娘哎！讓我碰上個不要命的，莫得活路塞！」，雖然看不見他，但我跟著感覺走，這正是我想要做的事。
走在崎嶇險惡的山路上，我並不覺得恐懼，而是覺得陣陣山風吹得我麻酥酥的，我開始構想見到頭領後的場景：會不會一陣嘩然，會不會有酒肉款待，或是把我暫時看押起來，或者有哪個小嘍囉因為首領對我的看中要和我比試什麼，如果是比酒量——那他死定了！
「快到了！」，我被師傅喊醒了，我真的不想從夢中醒來……
（盛順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