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回 綠蛇無心鬧丁零 幾近有意游北海 文 / 推窗看雲
山中歲月不知年,無上藥食皆天然;幾人識得此間福,丟卻再尋老神仙!
山間的積雪越來越厚,孔幾近每天坐在洞口,看著虎狼在山谷中追逐獵物,看著唏女在長繩上飛來蕩去,她已經完全適應了長繩帶給她的便捷,原來她如果是個雌虎的話,那麼她現在就是個飛虎了,一個沒有雙翅卻勝似雙翅的飛虎,就連山間的猛獸這時候也對她好像敬若神明了,不敢稍攖與她。孔幾近一則以喜,喜的是唏女如虎添翼;一則以憂,憂的是借助機械的力量越大,她反而可能失去了自身的優勢。只是,他已經無能為力了,只能任其自然。孔幾近自己的內傷是時好時壞,他沒有更好的辦法,也只有任其發展了。有時候他想到到了丁零,或者丁零的巫醫們可能有辦法,又想到那些巫醫自顧不暇,生死有命,不必去仰人鼻息了。在患得患失中,孔幾近把更多的精神放到了製作上。他利用所能找到的物件,做了一個輕車,唏女捉了一隻大鹿,馴來拉著輕車在山谷裡遊玩。他找到了山間叢生的蘆葦,選了一些柔韌的,打通了,把得自儒生的鋼釘巧妙的放進了蘆葦裡,只要輕輕地一按機括,鋼釘迅疾的飛出,十數步內的東西,他都可以輕易地打中,鋼釘上的劇毒瞬間可以奪命!兩隻對他不太友好的大狼,就被他不經意間射殺了!孔幾近在興奮之餘,不敢再試,要尋找更好的配方。不至於一擊斃命。他想到了當初用到唏女身上的迷醉法。
孔幾近把唏女山洞裡面的庫藏全部翻騰過來。也沒有發現她口中那個老太婆留下的蛛絲馬跡,只有大量的生活物品,沒有能夠治他病的方法。孔幾近徹底認命了。他要求唏女跟他到丁零,他要乘著高車周遊北海。兩人帶了一些東西,趕著兩輛輕車,由兩隻大鹿拉著,出了山。
唏女回頭望著漸行漸遠的大山,知道自己這一去。恐怕很難再回來了。孔幾近是又喜歡,又不安,不知道此次重回丁零對不對。他們行了幾天,漸漸地看到了一些帳幕,兩人知道他們離丁零王庭已經近了。孔幾近決定,他不回王庭了,在外面等著,唏女去神不知鬼不覺的弄一架高車。唏女去了。
孔幾近等的心裡急躁,一直沒有看到唏女回來,也沒有聽到遠方的動靜。丁零的天黑的早。孔幾近覺得還沒有多長時間呢,天就已經完全黑了。好在到處都是積雪,反光還能看清楚挺遠的地方。約莫到了戌時前後,孔幾近聽到了遠處有動靜,他爬到一個雪堆上看,遠遠地一群人呼喊著,火把通明奔馳而來。孔幾近心頭一震,知道唏女驚動了丁零人。漸漸地喊聲近了,前面一架高車在不緊不慢地跑著,後面是數十騎騎士追逐而來。前面的車跑得慢,後面的騎士跑得也不快。孔幾近稍一思索,明白是高車是牛拉的,肯定跑不快;那後面的騎士怎麼回事呢?一定是唏女的功夫震懾住他們了。
孔幾近猜的差不多近了。唏女別了他,二次進了丁零王庭。她雖然沒有人世間的經驗,不過記憶力驚人,雖然只是到過王庭一次,也清晰地記得所有的路徑,而且,王庭也沒有因為她曾經來過,就有所防範,是依然故我。她輕鬆地找到了孔幾近的帳幕,悄悄地進去,帳幕裡面卻沒有人。原來孟平通、曾大眼兩人在孔幾近被擄走之後,害怕自己重蹈覆轍,兩人就沒有再在這裡住了。唏女不知道原因,看到裡面只有一架車架子,沒有牛,她以為只要有牛,就是完好的車子了。那麼只有車架子,就不行了。她在帳幕裡沉默半晌,覺得不能半途而廢,就走了出來,到處查看。她的武藝高明至極,輕身功夫冠絕當時,所到之處,自然沒有一個人察覺。
她在王庭四處走動,猶如一道綠色的煙霧繞行於座座帳幕之間,她也是非常乖覺,聽到哪個帳幕沒有動靜,她才會進去查看一番;有人在裡面說話,就繞過去。看看天色已晚,還是沒有找到。她心裡焦急起來,她本不是循規蹈矩之人,說不上膽大包天,也是睥睨一世的,看看面前是一座高大的帳幕,裡面只有燈火,沒有人聲,就闖了進去。裡面只有一個人在睡覺,唏女的腳步輕盈,絲毫沒有驚動他。唏女一眼就看到了角落裡的一架高車,華麗的車篷,纏繞的獸皮、貂尾、鳥羽。唏女看了很喜歡。只是怎麼拉出去是個問題了。她腦筋急轉,鑽出帳幕,到了帳幕的後面,一個小些的帳幕,黑洞洞的,她進去了,裡面的牛馬糞的味道很大,她知道來到了正地方。絲毫沒有在意裡面也沒有人,上前拽開了一條牛的韁繩,她只是聽孔幾近說趕著牛車,就只是找牛。牽著牛要走,兩個人攔在了身前。卻是兩個餵養牲口的奴隸,看到有人堂而皇之的偷牛,根本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氣急敗壞的上前。一見眼前偷牛賊竟然是個年紀輕輕、美若天仙的女子,兩人一個呆愣,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小姑娘,你好大的膽子!敢偷盜王爺的牲口!不要命了?趕快給大爺磕頭,大爺饒了你。說不定,還給你點好處!嘻嘻嘻!」唏女不明白兩人在笑什麼,她急於離開,牽著牛就走,兩人上前,一人抓住了她的胳膊,一人就抱住了她的身子,兩人的得意和佔了便宜的好心情剛剛出頭,就一聲悶哼,萎頓在地。唏女不顧,牽著牛到了前面的大帳。
她一個人來來去去,大帳裡面的人沒有反應,如今牽著牛重新進來,那個人就醒了。他見到有人套車,還不明白,迷迷糊糊的問道:「王爺這時候還要出巡?啥時辰了?」
唏女「嗯」了一聲,繼續套車。她也是沒有做過這些事。不知道牛要上套。起碼得有套。這丁零王的大帳裡面,有幾套套車的物件,她卻是手忙腳亂,把幾具繩套弄得攪扯到一起了。那個人見她沒有言聲,自己只管睡。外面可就有人說話了:「怎麼回事?馬帳裡面怎麼那麼亂?」
唏女見不是頭,急中生智,她想起了睡覺的那人,上前抓住那人的頭髮。就把人家從熱被窩裡面拽了出來。那人氣得不行,被涼氣一激,清醒了,見抓住自己的是個美貌的姑娘,就不怎麼生氣了,「唉,我說……」唏女不等他說完,手裡的一把短刀抵住了他的脖子,說:「把車套上。」
那人這時已經隱隱覺得見過唏女,夏天她的出現在丁零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她的美貌、她的輕捷、她的迅猛,她的狠辣。都是人們的談資。那人從幻想裡清醒了,乖乖的把繩套整理了,他原來正是丁零王的車伕虎頭,把牛套上了。唏女非常滿意,她沒有架過牛車,卻駕過鹿車,也聽孔幾近說過方法,這時候見車子套好了,高興的跳上車座,拉著韁繩,催動車子,那牛也是不管好歹,衝破了大帳,就到了外面。那虎頭卻是孔幾近好心救了的,雖然跟著丁零王駕車,對孔幾近卻是心懷感激,知道就是眼前的妖女擄了恩人,現在又來盜車,他一得了自由,馬上喊了起來:「妖女偷了王爺的高車啦!」「偷車啦!」
附近的衛士光聽到大帳裡面的響動,不知道幹什麼,也沒有往別的地方想,現在聽到虎頭的喊叫,都鑽了出來,只見一架高車碾過積雪駛向王庭的外面。衛士們大怒,一邊呼喝,一邊射出了一蓬蓬的利箭。唏女初次駕著牛車,人和牛都彆扭,走的慢吞吞的,聽到身後的喊聲,還有利箭破空的聲響,手中的鞭子甩動了,利箭紛紛墜地;那頭牛也是有了感應,竟然好像害怕飛來的利箭似的,邁開了步子,跑了起來。衛士們已經跨上了馬,迅速地接近了,前面也有人攔截。唏女冷冷一笑,站在車上,手中的鞭子舞動了,幾匹馬在鞭子的呼嘯中倒地不起,衛士跳下馬,才發現馬頭已經破裂了!嚇得臉色大變。
那邊丁零王已經聽到了消息,說是那個綠蛇又來了!丁零王氣怒交並,喝令衛士一定不能放過她。他身邊的一個人笑道:「什麼人這麼囂張?敢夤夜到王庭搗亂!」丁零王說了。那人的眼睛放出了光來,笑道:「那兄弟去看看如何?也許兄弟可以捉了那個山鬼呢!」丁零王大喜,急忙說道:「怎麼好麻煩陳大先生!不過這人真的難纏。大先生請!」孟平通和曾大眼也在,兩人對看一眼,跟著出來了。眾人騎馬趕了上來,卻見衛士紛紛後退,前面的高車如入無人之境,慢悠悠的跑著。
陳大先生有心在丁零人面前露臉,縱馬上前,攔住了唏女的去路,面帶笑容道:「這位姑娘留步!我們王爺有事相商。」卻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架勢。原來此人乃是幾輩生活在匈奴的漢人,由於祖輩與漢庭的恩怨,他自小在匈奴長大,卻被家人教授了大量的漢家經籍,還有對漢庭的滿腹的怨毒。這一次奉了匈奴大單于的詔令,到丁零出使,暗中窺探丁零人對匈奴的觀感,已經到了丁零幾個月了,經常聽說孔幾近被掠的事,譏笑漢人無能。
陳大先生想要先禮後兵,對唏女卻是沒有半點作用。唏女見有人阻擋,根本不管對方的笑臉還是哭臉,手中鞭子出手,纏向陳大先生。陳大先生藝高人膽大,根本不懼,想要在大伙跟前顯示自己高超的本領,不躲不避,任由唏女的鞭子纏上自己的身子。在鞭子將要及身的剎那,他隱隱覺得不對,不過已經來不及了。他急忙運起內勁,鞭子纏住了他的腰,陳大先生默默運氣,要把鞭子震斷。他運了幾運氣,鞭子紋絲不動。他的臉上變了顏色,身上冷汗就出來了。這是他從所未遇的異事。他不知道,唏女的鞭子不是尋常的獸皮編製的,裡面混入了異類的天蠶絲,不要說他的內功乃是柔勁,就是刀劍也難耐鞭子何!
這邊陳大先生被鞭子纏住,唏女任他掙扎。大喝了一聲。手腕翻動。陳大先生已然落馬,鞭子也鬆了開來。唏女再無遲疑,呵斥一聲,牛車繼續前行。她和陳大先生交手,說起來好像很久,實際也只是剎那間的事,她的牛車只是短暫的頓了一頓,就「軋軋」而行。陳大先生倒在雪地上。兩個衛士上前想要扶他,被他推開了,跳起來,奪過身邊一個衛士的雕弓,搭上箭,一言不發就射了出去。眾人雖然和唏女是對頭,也對他偷襲不以為然,孟平通和曾大眼已然歎息,一個說道:「成名的高手!」一個叫道:「不過如此。」
唏女聽到了身後飛來的聲響,心頭惱怒。仍然站在車上,背對著後面的追兵。鞭子甩出,陳大先生的利箭射進了鞭子裡面。眾人都是震驚不已,對唏女的鞭法佩服,也對陳大先生的箭法心折。一把武士的常用的雕弓,在他的手裡就成了利器,那種聲響攝人心魄,而能夠射中了唏女的鞭子,也是大為不易,雖然他的目的不是鞭子,大伙已經見識了唏女鞭子的神奇了,知道尋常的刀劍都抵敵不住的,他的箭可以不懼唏女的鞭子的,而且好像還不落下風。本來這陳大先生在長輩的督促下,習文練武,特別是在武藝上浸淫了數十年,練成了驚人的藝業。這一次受匈奴單于之托,來到丁零,本想一舉成名天下知,殺殺丁零人的威風,顯示匈奴勇士的高強,不想一時托大,一招之間就吃了個明虧,弄了個灰頭土臉,面子上下不來,才背後出手。這時候見唏女的鞭子實在難纏,也不敢過於緊逼,他不過是丁零的一個客人,人家丁零人自己都沒有如何在意,他何苦來上前拚命?只是鼓動丁零武士上前,丁零的武士們對唏女已經先入為主,覺得她神奇無比,說不定真的是山鬼、河妖之侖,惹上了可不是作死的?只是在後面吆喝,並不真的上前。陳大先生自己也帶著幾個匈奴武士做助手,他們也想摟一把臉,見了陳大先生那麼了不得的本事都一招失手,就沒人敢呲牙了。
唏女繼續揮鞭,牛車在前,丁零的一眾武士和陳大先生、孟平通、曾大眼等緊追不捨,丁零王卻轉了回去。看看追到了孔幾近所藏身的地方,唏女心裡高興,也對眾人的追逐厭煩了。她驅車到了孔幾近處,叫道:「大窟窿!你上來。」孔幾近一愣,才想起來她是叫自己,當初曾大眼介紹自己的時候,就是說自己叫做「大窟窿」,這些天兩人在一起,從來沒有用過名字,他差不多忘了自己還有個「大窟窿」的名號。孔幾近走近車子,孟平通、曾大眼還有丁零的衛士都看到了,有人叫:「小孔!」有人喊:「孔先生!」
孔幾近對大伙微微一笑:「各位兄弟!別來無恙!大傢伙捨不得一架車子,捨己慌忙的追來了!還是掛念兄弟我?想來看看?各位如果是來看我的,請回吧!兄弟挺好,我們就後會有期了!如果是捨不得這架車子,請回去回復丁零王王爺,就說是我孔幾近『借』了一架,過一段時間,我還他一輛好的!」
眾人見他唧唧歪歪說個不停,都有點生氣,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嘛!陳大先生看出來孔幾近是個弱點,急於找回面子,高聲叫道:「妖女無端傷人,還盜竊丁零王的馬車!實在是罪大惡極,快快下來受縛吧。」他原來還怕唏女有埋伏,是故意引大伙出來的,因此不敢動手,這時候見到了對方的「後援」不過是個病怏怏的青年,走路都費勁的很,放下心來。見陳大先生舞動寶劍,猶如一個劍團一般的撲來,孔幾近臉上變色。唏女卻是大怒,跳下車,手中的鞭子如同一條惡雕鑽入陳大先生的劍團裡,劍團的光影一下子散開了,鞭稍差一點打在陳大先生的臉上,虧得他這一次防備的好。陳大先生凝神靜氣,知道對手是個勁敵,而且對方還有武器的便宜,自己不能攻進對方的圈裡。他在唏女的鞭子走空之後,順著鞭子就殺了進來。唏女在鞭子打空之後,也防著對手趁機攻進身邊,她的手腕一抖,鞭子再次飛起,雄鷹撲兔、怪莽纏身,接連攻向陳大先生。陳大先生不敢繼續往前。只得頓住腳步。跳到鞭子的後面。其他幾個匈奴武士發現了便宜。一擁而上,要捉住孔幾近。曾大眼幾人也急忙上前,要搶在他們的前面,護住孔幾近。唏女哪裡知道誰是敵、誰是友?她的鞭子隨著身子跳躍起來,一下子把戰圈拉大了,把孔幾近圍在了她的鞭影裡,把一眾武士圈在了外面。
唏女這時候把她的潛力發揮到了極致,鞭子一邊要護住孔幾近。一邊要攻擊敵人,她自己完全暴露在陳大先生的劍鋒之下。陳大先生覺得時機到了,揮劍殺到唏女的身邊,舉劍就刺。唏女長嘯一聲,好似虎嘯狼吼,陳大先生乍聽得她的狂嘯,心神俱喪,寶劍落地,插進了雪地裡!整個人倒飛了出去,在空中一個翻滾。落在地上,雙腿深深的插在積雪裡。陳大先生落地後。深吸一口氣,勉強壓制住心頭的狂跳,平復了翻滾的五臟,把急衝上腦門的氣血給緩和了。然後,他聽到了牛車碾過冰雪的聲響,看到那華美的車子一路向北去了,地上躺了一地的人,功力差的,已然昏迷不醒,功力稍次的摀住頭,不停地吐酸水;功力稍好的,勉強爬了起來。陳大先生和大伙面面相覷,不敢相信世間還有這樣的高手!
孔幾近駕著牛車,駛離開武士的圍堵,一直向前,不敢稍停。漸漸地,聽不到人聲了,他還是不敢停下,一直沒命的驅趕著牛,唏女在他的身邊,臉如白雪,嘴唇也沒有一點血色,她的虎嘯,雖然傷了敵人,卻也回傷了自己!她勉強控制住,沒有當場把胸口的淤血吐出,害怕對方發現了自己受傷,兩人就走不了啦。
孔幾近算了他們走了有三十多里,看看天色還是黑幽幽的,也不知道到了哪裡,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他停下車子,四顧都是白茫茫的雪原,幾棵孤零零的樹散在雪地裡,看著唏女的臉色,他突然覺得是如此的無助!不禁悲從中來,想要大聲地哭出來。
唏女說話了:「你把手給我。」孔幾近聽到她的聲音,好像聽到了天神的呼喚,眼淚就流了下來,握住了唏女冰涼的手。「咱們鹿車上帶的東西,恐怕都丟了吧!」
「這倒沒!我在你跟他們打的時候,把幾個包拿到了車上。對了,裡面有兩支野山參,已經成型了,我拿給你吃了。」不由分說,打開了一個包,拿出了一支參,這還是他們在山裡的時候,唏女為了給他治病,搜尋了很長時間,找到的。唏女說:「這是給你吃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費了。」孔幾近大笑道:「在我身上才是真的浪費!你吃了,我們才有希望。」
唏女也不是婆婆媽媽的人,聽了他的話,抖抖索索拿過參來,孔幾近看她的手哆嗦的厲害,把山參又拿過去,取出寶劍切開了,一片片的遞給唏女吃。唏女嚼吃了幾片山參,覺得恢復了一點力氣。歎氣道:「沒想到,這一次差點吃了大虧!」說著話,一口血雨噴出,孔幾近大驚,上前扶住了她。唏女又吐了幾口血,嚇得孔幾近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好。他本不是沒有主見的人,只是這時候關心則亂,頭腦一片空白。
唏女把胸中的淤血吐出,反而精神好了起來。她本不是被人打傷的,而是自己當時焦急,冒險使出了虎狼笑,當初老太婆發現她經常跟山中猛獸玩耍,時不時地發出虎狼一般的笑聲,聽了心頭大震,給她量身打造了這一套虎狼笑的奇功。只是後來發現,這種功法,極易出現偏差,在傷人的同時,如果機會把握不好,也可能傷了自己,告誡她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輕易使出。她在儒生、大鬍子、漁人三人入山擒辱他們兩人的時候,只是呼嘯著引來了山間猛獸,也沒有使用笑聲傷人。這一次是感覺到了真正的危險,才迫不得已使出,果然一擊奏效,不過也沒想到反力如此的大,自己也受了重傷。
兩人分別吃了些山參片,唏女讓孔幾近繼續駕車,自己坐在他的旁邊,運氣療傷。這些老山參,確是功用非凡,兩人精神大振,冒著嚴寒又走了幾天,漸漸地沒有了人跡,路上遇見的多是成群的野獸,虎狼等猛獸對他們虎視眈眈;羊鹿等小獸也不避他們。只是在到了身邊時。才緩緩地走開。孔幾近算來他們離開丁零人聚集之地恐怕已有一千多里了。眼前冰已經多於積雪了,遠處白亮刺眼的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北海了。
唏女經過幾天的自療,傷勢已無大礙,她自小生長在大山裡面,現在見到了廣闊的原野,心裡高興,跳下車在冰面上飛跑。孔幾近趕著車跟在她的後面,也是喜悅無比。他們的到來。驚起了臥於冰面的一群群水鳥,它們沒想到這冰天雪地裡,還有人來到這裡。冰面上一堆會動的黑灰的東西引起了他們的興趣,唏女輕輕地來到了近前,兩隻小眼睛看著她,她大喜過望,伸手想要撫摸那滑溜溜的小東西,那個有著兩隻小眼睛、嘴角有著一叢鬍子的東西張大了嘴,發出了憤怒的吼聲。唏女大笑不已,它身上的花斑、兩隻短短的鰭都是那麼可愛。孔幾近聽到她的笑聲,趕著牛車到了跟前。那個可愛的小東西聽到了牛車的轟隆聲,突然躍向一邊不見了。唏女嗔道:「都是你!嚇跑了那個小東西!」孔幾近看了看,笑道:「原來這裡有個冰窟窿啊!這是什麼動物?在冰下生活?」唏女搖搖頭,她雖然是北海的人,卻離這裡遠得很,不知道這裡都有什麼東西。
不過,兩人卻留了意,害怕不小心掉入冰窟窿裡了,那才冤枉得很!遠處一個微微晃動的白色的、雪堆一樣的東西在冰面上挪動。它有時候一動不動,有時候迅速地在冰面掠過,每當它再次停下的時候,都能聽到剛剛那個小東西發出的慘嚎,一蓬鮮血飛起。兩人大驚,不知道是個什麼怪物在獵殺那可愛的小東西。唏女害怕孔幾近受害,讓他回到車上,自己向著那東西奔過去。那白色的巨人一樣的物體瞪著小眼睛看著唏女,唏女看清了,那是個長得像熊一樣的大傢伙,不過是渾身的白毛,比她所在的山中的黑熊體格還要大些。唏女心中發毛,雖然她不懼黑熊,也自然不懼這個白熊,不過能夠不惹它們,還是盡量不要惹他們。她慢慢的後退著,那個白熊身前一堆血哩胡啦的東西,唏女心知是冰面下出來透氣的小東西的屍體,被白熊當成了食物。白熊守著自己的食物,好像害怕唏女搶似的。
唏女退了回來,但是,斜刺裡一個白熊突然殺出,向著她奔來。唏女沒想到這裡還有大熊,害怕它攻擊孔幾近和牛,解下了腰間纏著的鞭子,大熊已經在瞬息間到了身前兩三丈遠了。唏女的鞭子炸雷一般的響了,能夠嚇跑這隻大熊最好,但是,大熊聽了炸響,只是微一遲疑,就大步而來,兩隻巨大的前掌揮舞著。唏女心中一沉,知道今天不能善了。她的鞭子巨蟒一般的擊出,鞭稍對著大熊的眼睛去了。大熊迅疾如風,伸手抓住了鞭子!唏女大驚,奮力搶奪,那大熊的力氣又豈是她能夠相比的?鞭子一下脫了手。
唏女急忙縱身後退,孔幾近遠遠地只見前面一道綠色的閃電,後面一道白色的電光,一前一後迅若奔雷閃電在冰面上追逐。孔幾近略一思忖,明白唏女害怕把對方吸引到自己這邊。他一邊擔心唏女的安危,一邊緩緩催動牛車,從車上取出自己的蘆管,這是他防身保命的傢伙。
唏女在大熊的追逐下,一直沒有辦法回身,不過這時也真正顯示了她的高明的輕功。她以前在山裡的時候,只是高來高去的,極少有機會迅跑,現在面前一頭千百斤的大白熊在追逐,她一個提縱,就後退一丈遠近,但是,她只要一個點地,大熊就奔到了身前一丈左右。她使盡全力,也只能和大熊保持著一丈遠近的距離。大熊追不進她的身前,她也擺脫不了。這時,她通過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孔幾近,心頭一寒,又是一熱。寒的是他怎麼到了跟前,自己都不敢正面跟大熊撕鬥,他來了怎麼辦?熱的是,他跟自己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來了!
孔幾近卻沒有想那麼多,他知道,他只有一次機會,他的蘆管是不堪一擊的,好在大熊不知道躲避,不會像人一樣的防備。他靜靜地等著,唏女想要把大熊引得遠離他,但是,大熊在長期的捕獵中,也有自己的一套,同時,她最先看到的那頭也加入了追逐。她只得一點點的退向孔幾近的方向。孔幾近看到兩頭大熊在圍追堵截唏女,唏女一次次在生死關頭躲開了,她們已經追逐了大半個時辰了,唏女的身法還是那麼輕盈,孔幾近知道,她能夠堅持這麼長時間,是已經到了最大極限。他必須盡快的出手了。孔幾近大聲吼叫起來,果然一頭大白熊把頭扭向了他,他變著鬼臉,那頭熊向他奔來。孔幾近手裡的蘆管舉著,大熊的速度極為驚人,他剛剛覺得它還在十幾丈遠,一眨眼功夫,已經到了跟前。孔幾近的手動了一動,三道寒星飛進了大熊的身體,大熊的巨掌帶來的掌風卻已經撲到了他的臉上,孔幾近閉上了眼睛,心道:吾命休矣!
窮發之北有鯤鵬,世人方知宇宙英;佳人相伴遊溟海,芥子不羨起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