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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四兩 文 / 放生第一

    第十一章:四兩

    半月之後,王御醫帶著兩個陪侍,來向錢弘佐覆命。稱四兩的傷勢已經無礙,好好調養即可,不需要醫治和陪護了。錢弘佐甚是歡喜,問那四兩得了賞銀,是否高興?

    王御醫眉開眼笑,答道:「高興得很。」其實不但四兩高興,王御醫和兩個陪侍因為得到了四兩的謝銀,也喜出望外。原本給這個身份卑微的小徒弟治傷,是件有過無功的事情,沒想到最後還得到了意外的錢財。

    一個小陪侍羨慕道:「四兩小哥真是好命,他被赦出奴籍,又成了富人,現已收拾包裹,準備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啦。」

    錢弘佐聞言一愣,不屑道:「他爹娘甚是狠心,為了那麼點銀兩,親生骨肉都賣。還不如他師父曲流觴對他好,這種父母有什麼好找的?」

    王御醫道:「微臣已經勸過他了。當日他失血過多,眼下雖然傷勢無礙,可身體非常虛弱。不宜外出,應該靜養,繼續服藥才對。但他急不可耐,可能也就在這幾天,就要去台州了。」

    錢弘佐問:「他爹娘在台州嗎?」

    王御醫道:「還不能確切知道在不在,是四兩恍惚記得:當年逃難的時候,他父母說過在我吳越國的台州有親屬,故而過來投奔。究竟是什麼親屬也不知道,具體住哪裡也不知道。台州那麼大,就靠滿街找,不知道要找到幾時。」

    錢弘佐皺眉道:「此事不妥。」

    王御醫道:「微臣該勸的都勸了,但四兩執意要去,他現下已經是自由之身,就算仿梨山莊的莊主,也不能攔著他。」仿梨山莊因為隸屬王室,山莊的莊主是朝廷的官吏。

    錢弘佐思忖片刻,道:「王御醫,你再跑一趟仿梨山莊,告訴山莊莊主,孤王要召見四兩,明日讓他們用馬車把四兩送過來。」

    第二天下午,禮賓殿中,錢弘佐正在與許太后共同接見外國來使。錢弘佐的貼身內侍悄然來到他身邊,附耳告訴他,四兩已經應召前來。錢弘佐低聲吩咐道:「他身體不好,讓他到偏廳休息。孤王這裡有事,一會兒去看他。」

    許太后聞言,沒動聲色,依舊與來使交談。錢弘佐並不插話,只是陪坐一旁。一直等到來使離去,錢弘佐才起身道:「母后,我今日召見四兩。他已經在偏廳等候多時,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孩兒先告退了。」

    許太后微笑道:「聖上,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召見臣民。」

    錢弘佐一愣,認真想了想,確實如許太后所言,靦腆道:「實在因為沒有什麼大事,母后操勞國事,我怕叨擾母后,所以沒有事先呈報。」

    許太后道:「聖上,你願不願讓母后看一看你的首次召見那?」

    錢弘佐道:「自然是願意的。只是母后剛才跟來使交談多時,我怕母后疲倦。」

    許太后柔緩道:「不礙事。哀家其實也想看看,這個四兩的樣貌舉止。你跟他說話就好,我只是聽聽,並不耗神。」

    禮賓殿為招待國賓之用,召見臣民應該在民安殿,但因為不是正規的召見,錢弘佐直接傳喚四兩進入禮賓殿拜見。

    四兩緩緩上殿,穿的是一色的細布藍衣,面色稍白,雖然比初見時氣色差,但更顯出他的皮膚白皙,竟如同有一層白玉的溫潤之光。

    隔著老遠,四兩盈盈下拜,叩首道:「叩見太后,叩見聖上,千歲、千歲,千千歲。」動作輕盈,體態優,明明穿得很簡樸,卻不見任何粗鄙之狀。

    錢弘佐想上前將四兩扶起,但他知道不合禮數。況且傍邊有母親看著,又是他的首次召見,他不想讓母親覺得他缺乏威儀。但又不願意對這個救過他的人,端國主的架勢,低咳了一聲,掩蓋自己的猶豫,柔聲道:「愛卿重傷初癒,快請起。」

    四兩再叩首道:「多謝聖上。」

    許太后和藹道:「站那麼遠做什麼?近前回話。」

    四兩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幾步,便停了下來。他不知道應該走到什麼位置才合適,求助地望了望他旁邊的內侍。但內侍面無表情。

    錢弘佐忙懇求許太后道:「四兩身體欠佳,還請母后賜坐。」

    許太后對身後的宮女吩咐道:「賜坐。」

    四兩忙推辭道:「多謝太后,小人身份低賤,太后、聖上面前豈敢坐著,站著就好。」

    許太后心下暗讚這個孩子謹慎,完全看不出來剛剛立功、受了重賞的得意,好感頓起,招手道:「到近前來。」

    四兩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到許太后、錢弘佐面前。

    許太后端詳四兩,四兩忙低下了頭,許太后由衷誇讚道:「真是粉雕玉琢,這孩子長得比畫上的仙童還好看。」

    四兩自謙道:「太后誇獎,小人愧不敢當。」

    許太后拿起了茶杯,慢慢用碗蓋拂了拂杯中的茶水,但卻沒喝,顯然是讓錢弘佐問話。

    錢弘佐問道:「四兩,聽說你要去台州找你親生父母,可有此事?」

    四兩道:「正是,不日即將啟程。」

    錢弘佐道:「你身體還需要調養,等身體完全好了以後,再說不遲。」語氣雖然溫和,但隱隱透著不容質疑的堅定。

    四兩急忙懇求道:「回稟聖上,自從與父母分別,小人幾乎是日夜想念。但我爹與仿梨山莊簽下的是死契,原本終身不能再見,沒想到得太后、聖上恩典,小人如今被赦出奴籍,還有了銀兩。可我爹

    娘當日逃難的時候,貧病交加。我怕他們如今,也是衣食不周,生活無著。昨晚還夢到他們向我求救,故而恨不得立即找到他們。我身體已經沒有大礙,況且僱傭車馬趕路,應該很舒服。還請聖上念在小人思親之苦,痛徹心扉,准我前往台州。」

    見四兩說得情真意切,錢弘佐覺得奇怪,不禁問道:「當年你爹娘為自己活命,狠心賣你,難道你一點都不怨恨?」

    四兩愕然道:「若不是賣我,我們全家人都會餓死,小人怎麼會恨父母那?況且當初他們想賣的,並不是我,而是我三歲的弟弟。只是我弟弟哭鬧,所以我懇求父母留下弟弟,他那麼小,如果離開我娘,只怕活不了多久。我爹當時病重,我娘一個弱女子,她實在是沒法再帶著我們趕路。她臨走的時候對我說:如果不是我爹和弟弟,還需要人照顧,她寧肯把自己賣了,也不願意賣我。小人不怨父母,要怨也只能怨這亂世,怨搶劫老百姓的兵匪。」說到最後,已經是語音淒楚。

    許太后心有所動,一直認真傾聽,直到四兩說完,才放下茶杯。

    錢弘佐猶豫片刻,溫聲勸慰道:「還是養傷要緊,所謂病去如抽絲。你受了那麼重的傷,不徹底養好,孤王怕你留下病根。這樣好了,你把你爹娘的姓名,和他們要投奔親屬的詳情告訴我。孤王派人去找,找到了把你爹娘接到杭州,讓你們一家團聚。」

    四兩真摯道:「聖上大恩大德,小人感激不盡。只是如果不是小人自己去找,別人恐怕難以找到。」

    錢弘佐道:「找人而已,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四兩道:「小人只是恍惚記得,父母說吳越國的台州,有我家親屬,要去投奔。但那個親屬叫什麼名字、具體住在台州什麼地方,我並不知道。」

    錢弘佐早已聽說此事,平靜道:「你說說你父母的姓名。」

    四兩更加難為情道:「我父母逃難的時候,用的是假名。而且更換了多次。」

    錢弘佐驚異道:「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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