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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9 動情 文 / 露草心

    心如蜜甜的明之軒不再故意拖延時間,卯足了勁往上游撐。

    路上,偶爾碰到在岸邊勞作的鄉民,向他們詢問**村有多遠,卻沒人知道**村在哪裡。李芸歎了口氣,想必是被沖得太遠。果然,芭蕉筏子撐了一整天,還是沒有看見熟悉的景致。

    日頭西斜,李芸四處張望,希望能夠找戶人家借宿一晚,卻不料之前一路上都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家,如今尋了半個時辰,直到暮色降臨,卻再也沒能看到有村莊。

    李芸有些鬱悶地道:「看來只能再露宿一晚了。」

    明之軒卻是歡喜,露宿多好啊!能和芸芸睡在一起,呆一整晚,那可是千金難求的好事喔!

    他找了一處平靜的河灣,跳到岸邊,將筏子繫好,正要轉身去扶李芸下來,李芸卻自己跳了下來,大步朝前走了去,率先尋找可以露營的地方。

    明之軒聳聳肩,快步追了上去。

    此處河灘並不特別的大,佈滿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石頭上佈滿了洪水過後的淤泥,經過一整天,還未乾透,並不適合紮營。河灘後面,是連綿不斷的矮小丘陵,長著高矮不一的樹,樹間纏著各種籐蔓,樹下則是茂密的深草,難以下腳。

    李芸站在樹林前犯難了。

    想起現代有一檔叫做野外求生的節目,她一直很感興趣想要找來看看,可惜工作總是太忙,即便休假也是累得倒頭就睡,終究是沒看成。哎,要是當初看了那擋節目,今天肯定可以派上用場了。

    她悠悠歎了口氣,隨即一怔,微微的出神起來。

    多久沒有想起現代的生活了?好像很久很久了。

    剛來的時候,她總是抑制不住的想念現代的一切,總覺得這裡的一切只是一個夢,夢醒了,她依舊在醫藥公司忙忙碌碌,依舊為家人奔波勞碌。

    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全然地溶入到了如今的生活中?是徐氏的疼愛,二弟三妹的依賴,還是因為有他陪伴在身邊?

    前世的種種,不知不覺中已經消散在時空的裂縫,已經與她全然無關。而今生的一切,才是她真實擁有並且願意為之傾盡一切的。

    「芸芸,在想什麼?」明之軒靠了過來,關切地詢問,把李芸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微微一笑,搖頭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今晚上該怎麼辦。」

    明之軒在她額頭輕輕屈指一彈,嗔道:「有我在,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他將她牽到一塊乾淨平整的石頭上坐了,笑道,「來,邊上坐著就好。」

    李芸摸了摸微癢的額間,抱膝坐好,將下巴放在膝蓋上,柔聲道:「好,那就都交給你了。」

    她很少有這般柔軟的時候,明之軒看得眼睛一亮,一整天的疲憊頓時煙消雲散,精神煥發地忙碌開了。

    他將包裹著雙手的布條解開,方便勞作。李芸採的藥很有效,一天的時間,他的手恢復得差不多了。

    他找了邊緣比較鋒利的石塊,將一顆樹周圍的籐蔓雜草清理乾淨,整理出一塊平地出來。然後在周圍砍了一些柔韌的樹枝,一根根插在地上,順勢編成半圓的形狀,一個簡陋茅草屋的雛形便躍然眼前。

    李芸滿眼驚歎:「明之軒,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

    明之軒露齒一笑,得瑟道:「那當然,你男人的本事大著呢!你就等著瞧好吧!」

    李芸被「你男人」三個字雷得有些惱羞,板著臉道:「明之軒,你再胡說,我可不理你了!」

    明之軒知道李芸臉皮薄,懂得凡事不能太得寸進尺,於是嘿嘿一笑,不再說話,繼續幹活。

    他將頭先割下的雜草和籐蔓密密地搭在頂上以防下雨,又收集了不少乾枯的樹葉鋪在地面上。躺下試了試,覺得不夠軟和,又尋了些乾草厚厚鋪了一層。

    他砍了些樹枝編成一道門,裝了上去。屋頂並不高,他彎腰站在裡面,房門半開,探出頭來,朝李芸邀功地一笑:「芸芸,你覺得怎麼樣?」

    李芸忍不住站起來仔細打量這間簡陋卻不簡單的茅草屋,滿心喜愛地點頭:「不錯,這樣不怕下雨,也不怕野獸什麼的了。」

    她頓了頓,斂了笑意,認真的凝視著他,認真地道:「明之軒,謝謝你。謝謝你來找我,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將心比心,換做是他落水,她未必有勇氣跟著跳下來,只為了那渺茫的希望,而不顧自身安危,在冰冷洶湧的河水中搜尋她的身影。

    他為了她不顧一切,這樣的深情厚意,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心中忐忑,生怕自己不能回報他的萬一。

    明之軒嘴角彎了彎,笑吟吟道:「那你要如何謝我?無以為報,以身相許?」

    李芸:「……」

    她氣他的插科打諢,該正經的時候一點也不正經;卻又感激他的插科打諢,讓她沉重的心變得輕鬆起來。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不過,你要是當真我更歡迎。」明之軒笑嘻嘻的說完,見李芸又要變臉,連忙道,「不說這個了,進來看看這屋子怎樣。」彎腰鑽了出來,站在門邊,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清了清嗓子,眼神晶亮地道,「歡迎女主人光臨我們的家!」

    女主人……我們的家……

    這些曖昧而溫暖的字眼讓李芸的耳垂忍不住紅了紅,心中卻是歡喜。

    曾幾何時,受過傷害的她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心動,不會對誰交付真心,可誰知,眼前這個半大的少年,卻用近乎無賴的糾纏,讓她的心沉溺在他的柔情中。

    明之軒說完這句話,以為李芸又要板起面癱臉來應對她的尷尬,未曾想她卻朝他微微一笑,目光從他眼睛滑落地面,靜靜地彎腰進了茅草屋。

    他沒有錯過她微笑中少有的羞澀和柔情,心中一蕩,便去抓她的手,低聲喚道:「芸芸……」

    李芸頓住身形,轉頭去看自己被他握住的手,手指動了動。

    明之軒以為她要掙脫,眼底浮上一絲無奈與挫敗,緊握的手卻鬆了鬆。

    他總歸是不願意勉強她。

    然而,這次,聰明絕頂的他卻是會錯了意。

    那只溫軟的小手,並沒有如預期般的抽離,而是反手將他的手掌握住,順手一牽。

    「我們一起。」

    她的聲音也是溫溫軟軟,語氣中含著些許嬌羞的意味,卻是好不容退縮的堅決。

    「好好好!」

    被狂喜淹沒的明之軒一迭連聲地說著好,邁步就走,卻忘記了那臨時茅屋的門比他矮了許多,於是,好不容易消腫的臉,又腫成了豬頭。

    不過,明之軒從來沒有這麼的歡喜自己成了豬頭。

    因為,此時,他正舒服的坐在柔軟的乾草上,一邊聽著李芸「怎麼那麼不小心」的嘮叨,一邊享受著溫熱的小手往他臉上輕柔的抹著藥膏。

    「行了。」李芸把手收回來,呸地往外面吐了幾口。

    這藥草效果是好,就是味道太苦澀了,她給他嚼藥泥,滿口都不對味。

    看著明之軒依舊瞇著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樣,摸了摸餓得扁扁的肚子,李芸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之前本來還想著趁天沒黑去找點吃的,誰知道他撞傷了,時間都浪費在給他找藥上面了。

    雪球去打獵還沒回來,如今天色已黑,在陌生的野外,不能隨便亂走,她只能坐等雪球的好消息了。要是雪球不能帶回來吃的,今晚就只能挨餓了。

    感覺到了氣氛的低沉,明之軒張開眼,瞭然的一笑,一邊起身一邊道:「我去找吃的。」

    「天都黑了,怎麼找?」李芸氣咻咻的道,「不要又弄受傷了,我可不想管了。」

    「芸芸,你心疼我了?」明之軒附身過來,一雙眼睛晶亮地眨啊眨,滿眼都是紅星星。

    李芸把頭別開:「才不是!不要搞不清重點好不好!」

    明之軒伸手指在她額間親暱地一彈,低笑道:「放心,我不會再受傷了,也不會讓你挨餓。」

    明之軒彎腰出了茅草屋,李芸正想起身跟著去,便見他轉身把頭伸進去,絮絮叨叨囑咐道:「我去河邊抓魚,魚兒看著火光會游過來,不會花很長時間。天黑路滑不好走,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就坐在裡面不要出來,門口燃著篝火,野獸不敢來的,很安全。別怕,我很快就回來。」

    「誰怕了……」李芸低聲嘟噥,卻乖乖的坐了回去。她不會抓魚,河灘確實坎坷難行,她跟著去只會令他分心。

    明之軒笑了笑,就著火光,才削了兩支尖銳的樹枝當做漁叉,然後拿了一支燃燒著的樹枝,又囑咐了一遍:「記住,不要離開,等我回來。」

    「好,知道了。」李芸靜靜的答,目送著放心不下的明之軒一步一回頭的離開,心中升起一股奇異的熟悉感覺。

    似乎這樣的片段並不是第一次發生,而是曾經無數次地存在於她的生命。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目送離家勞作的丈夫離開,守著兩人的小家,等待丈夫滿載而歸。

    這種平凡而溫馨的感覺,真好。

    她的心臟滿滿的都是溫軟,第一次動情到忘記了羞澀。

    她平日裡顯得冷漠的稜角都因這一刻的動情也圓潤,眼角彎彎,嘴角也彎彎。

    明之軒如心有靈犀般,在此時回頭朝她望去。

    黑暗中,她的眼眸閃著如星子般璀璨而細碎的光芒,眸子裡閃爍著兩團跳躍的火光,讓她看起來神采飛揚,而她的臉頰映射著火的紅,如同染著天邊最艷麗燦爛的霞,美麗不可方物。

    明之軒看得癡了,卻不敢發出一點讚歎的聲音,生怕破壞了這一刻的美好。

    李芸也不說話,和明之軒隔空凝視,享受這一刻的心動滋味。

    良久,見他依舊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眸光中儘是驚艷的情愫,她本來臉皮就薄,此刻再也忍不住雙頰滾燙,嗔怪地道:「呆子!還不快去,想要餓死我麼?」

    明之軒難得的沒有趁機油嘴滑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和聲道:「是,我這就去,馬上。」

    說罷,大踏步向河邊走去。

    黑暗中,明之軒的身影越走越遠直至看不見輪廓。

    耳邊響著汩汩的流水聲,樹林呼嘯而過的風聲,各種蟲鳴的聲音,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荒野,李芸卻並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孤單,因為,看著遠處河邊那團跳躍的火苗,她知道他在,她便安心。

    心安定下來,沒有了劫後餘生的驚喜和回家的興奮,她才覺得渾身酸軟乏力,一股寒意從後背升起,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頭,也開始隱隱作痛。看來,昨日所受寒涼並沒有完全的驅除,今天又在濡濕的河上呆了一天,風濕入骨,再加上昨天所受驚訝和勞累,到了此刻,全部累積在一起,突然地就發作了。

    她動了動,想要走到外面離篝火近些,卻想到答應明之軒要乖乖的呆在茅草屋裡,又坐了回去。

    頭,越來越痛。剛開始還只是隱隱作痛,漸漸的她便有些忍不住,要靠緊緊的咬住嘴唇,才能忍住一波又一波的疼痛。

    地面雖然鋪了一層厚厚的枯葉和乾草,但這塊林地終日不見日光,又靠近河邊,潮濕異常,潮濕的水汽緩緩上升,更是加重了她的病情。

    然而,此時的她已是意識模糊,整個身體蜷縮在地面,無法察覺這一點。

    沒過多久,明之軒提著幾條魚哼著歌兒回來,遠遠地喊道:「芸芸,快來看,今天的魚可真肥!」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應,他心中忽然不安起來,腳尖一點,施展輕功飛奔過來,一眼看到緊閉著雙眼蜷縮在茅草屋中發抖的小小身影,他的心猛地一痛,手中的魚跌落在地,飛奔進屋,將李芸攬入懷中,失聲道,「芸芸,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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