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1 一諾一生 文 / 露草心
李芸轉頭,見雪球臥在一旁,一雙褐色的眼珠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眼中似有戲謔之色,她的臉頓時更加的滾燙,一時情急,竟忘了雪球只是一匹狼,連連擺手解釋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雪球嗷了一聲,腦袋歪了歪,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顯然不明白李芸再說什麼。
「沒……沒什麼……」總算意識到自己在再說傻話的李芸,訕訕笑了笑,朝雪球擺了擺手,「我是說……早。」
「早啊,芸芸。」耳後傳來明之軒含著笑意的懶懶聲音,分明是聽到了李芸對雪球的說話。
李芸一驚,啊地叫了一聲,雙手捂臉,站起來就往外衝去。
然而,她此時依舊虛弱,雙腿一軟,啊地一聲驚呼就倒了下去,砰地一下砸入身下那個雙手大張的懷抱。
「哎喲!」明之軒咳嗽兩聲,笑道,「我說芸芸,雖然我很歡迎你投懷送抱,但是……」他又咳了兩聲,「你確定你不是在謀殺親夫麼?很痛。」
「啊!」李芸手舞足蹈,想要道歉,但是見那傢伙一臉盈盈笑意,雙手更是禁錮著不讓她起來,分明就是享受的不得了的模樣,那聲對不起,便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便乾脆把小臉貼在他的胸口,乖乖不動了。
嗯,那什麼,反正,他的胸膛,很溫暖很舒服,她一點兒也不排斥與他這般的親密。
感覺到她的順從,他樂開了花,卻不敢笑出聲來,生怕將胸前這個對待男女之事異常害羞的小兔子嚇跑。
她安靜地伏在他的胸膛,他也漸漸安靜下來,閉了眼,靜靜品味著此時的溫情滋味。
可惜,這般的靜好時光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不知是誰肚子裡發出的抗議聲打斷。
明之軒噗嗤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發,柔聲問道:「餓了?」
「嗯。」李芸的臉埋在他的胸膛,一邊的鼻翼被壓著,有些甕聲甕氣。
明之軒拍了拍李芸的背,道:「起來吧,我弄東西給你吃。」
「嗯。」李芸低低的應了,在他的扶持下坐起身來,離開他的懷抱,她竟然有些依依不捨。
昨晚抓的魚仍然躺在地上,明之軒拿起來聞了聞,發現沒有壞掉,怕重新抓魚耽擱太久李芸太餓,便到河邊將魚洗乾淨了,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填飽了肚子,二人再次上路。
明之軒扶著李芸到筏子上坐下,脫了上衣,要給她披上。
「不冷。」李芸搖頭,「你自己穿。」
明之軒不由分說用衣服裹住她,道:「天氣雖然不冷,但是河上風大濕度大,你體內寒氣未清除乾淨,要是再受了風,恐怕晚上病情會再加重。乖,披上。」
李芸想了想,如今天氣不冷,大白天的,明之軒不穿上衣也不會著涼,想到自己的身體確實沒有康復,病情容易反覆,便不再拒絕,順從的將他的衣服穿好。
她把衣服穿好,他卻並沒有馬上開動,而是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咦,芸芸,我的背好癢,你幫我看看是不是有蚊子在咬我?」
「啊,芸芸,我這胸口怎麼有些痛呢,肯定是剛才被你壓的,你幫我揉揉。」
「嗯,芸芸,你看我腰上怎麼有道咬痕,不會是被蛇咬的吧?」
李芸一一回應他的要求,認真的幫他。
明之軒看著李芸平靜的臉,心中鬱悶了。
他的身材多好!他的肌肉多健壯!芸芸怎麼可以視而不見!
關鍵是,他沒穿上衣!芸芸怎麼能這麼淡定,一點兒也不羞澀!
這也不怪明之軒,他哪兒知道,李芸可是從現代來的,在海邊沙灘上,什麼樣的身材沒見過?
「芸芸……」明之軒不死心,還想引起李芸的注意,李芸終於有些不耐煩,打斷他的話,「明之軒,你沒事吧?怎麼還不走?」
「呃,沒事,沒事了。」明之軒訕訕地摸了摸下巴,默默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辛酸淚,解開綁住筏子的繩索,拿起撐桿,「這就走。」
筏子緩緩離開岸邊,李芸心中若有所感,扭頭朝岸上樹叢中那所簡陋的臨時小屋投去了留戀的目光。雖然只是暫住的一夜,而這一夜她幾乎是在與病痛的掙扎中艱難度過,但因有了他的陪伴和照料,她對這個過境之地,竟然生出了一股難言的不捨溫存滋味。
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臉上,她轉頭,撞上他溫柔的目光。她朝他會心一笑,心中瞭然,此刻的他,想必也和她一般。雖然此生未必會再次踏足此地,但是他們直到老去,都不會忘記曾經有這麼一晚,他和她在簡陋的茅屋中相依相守。
李芸垂了垂眸,柔聲道:「走吧。」
「嗯。」明之軒難得沒有趁機油嘴滑舌地打趣李芸,而是朝她燦爛一笑,轉頭,拿著撐桿用力一撐,興奮地高聲喊道,「走咯!」
驚得水中魚兒和林中鳥兒一片撲騰。
轉過這道水碗,兩岸的矮山突然變得荒蕪起來,放眼望去,都是紫紅的岩石,寸草不生。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兩岸竟是不見一戶人家。
明之軒一路之上情緒高昂,不停的和李芸說笑,逗她開心。李芸坐在前頭,不時的嗯一聲,表示她聽到了。
其實,李芸的病情終是沒有痊癒,坐在筏子上隨波蕩漾,身體根本吃不消,早上降下去的體溫又開始飆升。但她強自忍著,不想讓明之軒分心。明之軒早就察覺到她的虛弱,只是兩岸荒蕪,上岸找不到人家,根本對她沒有幫助,只能更加用力的撐船,加快前進的速度。
將近中午的時候,兩岸總算不再荒蕪,漸漸開始有了植被。
明之軒一路留心,總算看見不遠處有炊煙升起,他心中一喜,將筏子靠了岸,轉頭對李芸道:「岸上有人家,我們去打聽下哪裡有醫館,好煎藥給你喝。」
李芸搖搖頭,有些虛弱地道:「我沒事,還是不要耽誤時間,盡快趕路吧。」
「你是醫者,你自己清楚。」明之軒面色前所未有的嚴肅,眉宇之間帶著一絲害怕,「再不吃藥,要是晚上再燒起來,萬一……我是說萬一,發展成癆病,你可叫我怎麼辦?」
李芸沉默。確實,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有限,傷寒處理不好,高燒反覆不褪,是會要人命的。
明之軒覺得自己話說得有些重,放柔了聲音道:「再說,你這個樣子回到家,讓伯母看了,不也會擔心麼?你要是怕耽誤了回程,可以讓雪球先回去報平安。它跑得快,你總可以放心。」
李芸終於不再猶豫,點頭道:「好。」
明之軒知道李芸倔起來比牛還強,她能想通,他總算如釋重負。
將筏子靠了岸,他小心將她扶下筏子。見她腳步虛浮,他二話不說,彎腰將她抱起。
李芸低呼一聲,微微皺眉:「明之軒你幹什麼?我自己能走,放我下來。」
「乖乖呆著別動。你身體虛弱,就不要逞強了。」明之軒有些霸氣地道,「記住,男人是用來依靠的,你,可以依靠我。」
李芸呆了呆,遲疑地抬眸去看他。
「你,可以依靠我。」
他的話有如驚雷在耳,衝擊著她的靈魂。她這一生從未想過要依靠男人,可是,聽到他的話,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甜蜜,湧上心頭,她堅持了二十多年的信仰,竟然開始有些動搖。
「怎麼,覺得我靠不住?」她的遲疑落在他眼中,他覺得有些受傷,好看的眉,緊緊地擰在一起。
「不是這樣的……」這樣的明之軒令人心碎,李芸心中一慌,下意識伸手去撫他的眉,「明之軒,我,我沒有。」
明之軒頓時由嗔轉喜,轉了轉臉,去貼她的手,燦爛一笑:「我知道,芸芸不會對我那麼殘忍的。」
他的臉溫熱細膩,觸感飽滿而有彈性,李芸心中微微一窒,隨即浮上難言的歡喜。這樣的歡喜,令她主動地撫著他的面頰,認真的凝視他的眸,認真地道:「明之軒,我不是一個願意依附著男人而活的女人,所以,不要把我當作要依附男人而活的菟絲花,不要把我當作你的附屬品。我,是獨立自由的,我不會只為你而活。不過……」
她有些羞澀地一笑,接著道:「在我脆弱的時候,我不介意依靠你。只是,如果你需要,你也要想到有我給你依靠。未來,我們,互相依靠,互相扶持,可好?」
明之軒心神巨震,為她的那句「互相依靠」。
他知道她是堅強而自立,這樣的女子,在這個時代,在要求女子「以夫為天」的時代,她是那麼的獨立特行。可是,就是因為這份與眾不同,才深深吸引他的全部注意力,願意站在她的身旁。
他並不擔心她會展翅高飛,飛到他無法企及的遠方,因為,他願與她一起成長,共同飛翔,遨遊四方。所以,他從未想過要禁錮她的自由,折斷她的翅膀。
他唯一害怕的,是她太過堅韌,而他不夠強大,不能成為她軟弱時候的依靠。
如今,聽她親口展望未來,而這未來,有他,他竟激動到熱淚盈眶。
「好。」他深深吸了口氣,眼中閃著晶亮的光,動情地許下承諾,「我們一生相依,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