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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首功被隱沒 文 / 弘毅知難

    ps:

    今明兩天果然繼續加班,只好半夜手動發佈這一章,而不是自動發佈,好讓白馬兄弟有100經驗值可以拿來分配滴……

    皇帝的近臣、刑部滿尚書圖海看似是在和兵部侍郎科爾昆慪氣一般,說出了一件人人皆知的往事——當年的多羅貝勒博洛和隆武平國公鄭芝龍裡應外合,這才順利拿下了南明的福建。但緊跟著這個客觀史實,卻是一個震驚四座的「軼事」——博洛曾明確許諾鄭芝龍閩粵總督,並鑄印以待!

    這件「傳聞」一旦坐實,且不說親政的福臨需不需要承擔兌現的政治責任,單論滿朝臣子、特別是滿蒙大臣對鄭氏父子「習慣性」輕視的心理優勢將蕩然無存——當年你博洛許以人家鄭芝龍高官厚祿,人家進了你的大帳,卻被裹挾到了北京,成了一個小小的「一等精奇尼哈番」,還遭受了多爾袞好多年的「監視居住」待遇,這豈不是典型的過河拆橋?若早知如此,當年鄭芝龍鐵了心和你大清死幹到底,說不定又會多一個史可法!至少平定福建絕對不會僅僅用時三個月!

    但圖海說這件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往事,難道就只是為了在科爾昆面前出口惡氣?或者只是為了給自己欽慕依舊的漢人漲點威風?弘毅可不這麼認為。

    他和圖海相識不過一天,卻被此人的睿智和幹練所吸引。就憑這極佳的第一印象,弘毅就能斷定,圖海絕非意氣用事的粗陋之人,更不是毫無深意的淺顯之人。既讓能在皇帝面前掰扯起一段讓當權者不爽的陳年舊事,其背後一定會有一個深遠的目的。

    「圖海切勿胡言亂語,定親王若有此承諾,定然會事前就奏報朝廷允許。即使事發突然,事後也應見諸疏奏。但,我等卻聞所未聞。」

    兵部尚書噶達渾果斷出來糾正「謠言」了。作為主管兵事的大臣。他不能坐視滿蒙歷來對漢人高傲的態度和凌人的氣勢受到清廷對降將「言而無信」、「卸磨殺驢」這種論調的威脅,也正好趁機給自己的兵部侍郎、覺羅科爾昆挽回一點掩面。

    何況噶達渾說的也是實情。鄭芝龍降清前後,有相當一段時間是在大清官方書中找尋不到的。即使後來被裹挾在風口浪尖上,其名號見諸於清廷告,也有一個時間的推演和身份的變化過程。但關於什麼「鑄印以待閩粵總督」的描述,的確「聞所未聞」。

    大清公第一次提及鄭芝龍,是在順治二年六月。當時清廷剛剛平定南京。故而頒赦河南、江北、江南等處,要求各地速速來降。其中。有一條涉及了鄭芝龍,原是說:「故明武大臣,如世守雲南總兵官、征剿蜀寇督兵官,及吳禁總兵左良玉、閩廣總兵鄭芝龍等,若能歸順投誠厚加爵位照舊委任。」

    這之後,清軍順利平定浙江福建,卻「恰巧」在征南大將軍博洛的任何上報書中都沒有隻言片語說到被圖海大加推崇其「裡應外合」之功的的鄭芝龍。

    南明的「閩廣總兵」鄭芝龍再一次被提及,最早也要到了順治四年六月,朝廷冊封阿巴泰之子、多羅貝勒博洛為「多羅郡王」的冊中了。冊說:「(博洛)繼入福建,誅偽唐王朱聿釗等偽親王、郡王七人。世子一人,將軍二人,總督一人,伯一人,巡撫一人。共敗敵兵二十四次。收降偽國公鄭芝龍等大小官二百九十一員。馬步兵十一萬三千人,八府一州五十八縣地方悉皆平定,以及江西四縣之地。故進封為多羅郡王,賜之冊印。」也就是說,福建平定了小半年之後,鄭芝龍才以「偽國公」的身份再次進入眾人的政治視野。

    直到順治四年十月,清廷終於嘉獎了一次鄭芝龍,是因為他「招撫(福建)白沙至甲子等處」,但當時還是用了他南明的封號——投誠「平國公」。轉過年來的順治五年八月,鄭芝龍才第一次有了大清的封爵——和投誠的唐通、左夢庚、董學禮、許定國、子爾安等人,一起被封為一等精奇尼哈番,隸屬漢軍正黃旗,卻與「閩粵總督」相去甚遠。

    所以,不是專門研究內國史院各類書的翰林,僅憑朝廷庭報一類的信息渠道,自然而然對鄭芝龍被征伐福建總指揮的博洛委以閩粵總督的重任這件事毫不知情。而這一點,恰好是翰林出身的圖海的獨特優勢。

    「噶大人言之有理。此處疑問,圖海思索良久,絕非一朝一夕之力。下官參閱南明偽政期間士儒所著的諸多史書筆記,然後仔細對照當年定親王博洛的上疏,卻每每對一事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當年的鄭芝龍在隆武偽政獨掌大權,卻為何歸降我朝?官居國公的鄭芝龍歸降之後,又為何不聞定親王博洛奏報朝廷,而是平閩之後悄然裹挾其北上回京?」

    圖海雙目隨著這兩個「深邃」的問題逐漸瞇成了一條縫,讓弘毅看著都跟著一起陷入了沉思——是啊,招降「偽平國公」,這可是大功一件,博洛應該不會藏著掖著的,卻為何隱而不報呢?除非……

    下邊圖海突然圓睜雙目,十分篤定說道:

    「皇上,奴才思前想後,卻只找到一個答案,那就是不把鄭芝龍歸降的消息報告朝廷,那是會有比這個功勞打過許多的更大的功勞!那就絕非『軍功』莫屬!」

    弘毅差一點興奮地擊掌——他和圖海不謀而合!的確如此,行軍打仗,招降個把大臣只能算是「功」,再怎麼誇張也不如整刀真槍拿下多少座城池、看下多少個人頭這種「武功」來的過癮,也更容易得到朝廷封賞!

    「如何?你是說和說定親王博洛故意隱瞞招降同安王的功勞,而是為了博取軍功?」福臨估計也想到了!

    「皇上聖明!不僅如此,奴才推斷,同安王五百親衛歸降博洛之前,定然是襄助大清八旗所向披靡,功勞頗大。如若據實稟報朝廷,恐怕閩粵總督不在話下。但如此一來,定親王的功勞就會大打折扣。當時的多羅貝勒也不會順利成為北還京師之後的多羅郡王了!」

    bsp;圖海還沒打算就此打住,接著說道:

    「故而,奴才以為,當年的征南大將軍博洛,隱瞞了同安王的平閩首功!」

    這下圖海的觀點更是激進了!不但平閩之功仰仗鄭芝龍,就連著頭功一件也算在了一個漢人身上!瞬間,所有人的瞌睡蟲都被抖得一乾二淨。也無論老少滿漢。大家一時間議論紛紛,深夜的位育宮裡紛紛擾擾起來。

    聽到這裡。弘毅終於對圖海之所以有如此表現有了一個基本的判斷——這位仁兄是要徹底推翻八旗大兵平閩的絕世戰功,而要極力推崇鄭芝龍當年所起到的南天一柱的作用!

    可這麼做又有什麼好處?打壓五人科爾昆的氣勢?為了一人私爭而否定滿人整體利益,必定得不償失!提升漢人位置?可這是拿著打壓滿人地位的代價在蠻幹,一定事與願違!

    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有兩點——其一,漢化頗深的滿洲學士圖海已經有了超脫於時代之上的客觀公正的思想;其二,借助提升鄭芝龍的地位來附議自己大用鄭芝龍的觀點,主動地投懷送抱給自己!據現在的情勢分析,第二種可能性更大一些!

    「平閩首功?圖海你簡直是胡說八道!平閩之役,我八旗子弟經歷了多少血戰?先是仙霞嶺、分水關兩戰。而後建寧府、延平府、汀州城大戰,直到攻佔福州城,哪一出少了浴血拚殺?僅憑一個鄭芝龍的裡應外合,就能兵不血刃攻佔福建?」果然,元老級滿洲大將吳拜「挺身而出」。當先對著圖海開炮。

    「圖海!難道平閩正副將軍、定親王博洛和昭勳公圖賴都已亡故,就沒人反駁你的狂悖之論了嗎?別忘了,當年圖賴帳下的杜爾德如今可是以護軍統領之職位列議政大臣的!皇上,可命杜爾德立即入宮,當面對質,就知道圖海是否在信口胡說!」吳拜越說越氣,甚至忘了現在紫禁城早已宵禁,任憑誰也難以說來就來的。

    「吳拜稍安。」福臨可不想再為了一次觀點對峙就大半夜繼續等上半個時辰,所以沒有採納召集杜爾德的建議。

    「圖海,你既然敢如此定論,或許有些實據,一一說來,否則可是詆毀親王、動搖軍心之重罪!」

    對於自己的心愛近臣,福臨情感上還是希望圖還能夠全身而退的。

    「皇上,奴才非但有實據,而且可以明白告訴吳老大人,仙霞嶺、分水關,建寧府、延平府、汀州城乃至福州城,您所說的這平閩諸戰,大抵都是定親王誇大其詞、以圖軍功的謊報!」

    圖海一不做二不休,簡直要給清軍入閩的官方歷史來個大翻盤!

    「圖海,你!你簡直是得了失心瘋!」

    吳拜痛心疾首,情難自已,晃晃悠悠兩三圈,才在旁人的幫助下勉強站穩。

    看那情形,弘毅恨不得當場替他大喊一句「滿奸」,卻是嘻嘻呵呵,看著熱鬧,十分過癮。

    圖海啊圖海,我的刑部尚書大人,你到底要幹啥?

    博洛(1613年-1652年),滿洲愛新覺羅氏,清初將領。清太祖努爾哈赤孫,饒余敏郡王阿巴泰第三子。清崇德元年(崇禎九年,1636年),封固山貝子。崇德二年(1637年),授與議政之職。崇德三年(1638年),授為理藩院承政。順治元年(1644年),跟從滿清大軍入關,破李自成軍隊,進封貝勒。順治三年(南明.隆武二年,1646年)被命為征南大將軍,率師平定浙閩。順治四年(1647年),師還,進封端重郡王。順治六年(1649年)正月,偕碩塞援救代州,攻克其城郭。同年三月,姜瓖部將馬得勝以五千士兵自北山逼近清軍,博洛率領千餘騎接戰,與巴牙喇纛章京鰲拜等奮力迎擊,大破叛軍,斬馘過半,姜瓖遂閉城不敢出。睿親王多爾袞由京師至軍中建議招撫,承製進為和碩親王,命為定西大將軍。順治九年(1652年)三月病逝,朝廷予以謚號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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