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獲得 文 / 瓏北
月夜中的院落，樹影沉沉，一個散發著泠泠白光的東西，隱匿在暗影中，煞是詭異。
姜嶠慢慢地走了過去，俯下身小心查看著——
這是個纖細的棍狀物件，大約一掌之長。由於它被籠罩在白色光影裡，使得姜嶠一時無法看清楚，於是，他伸出手欲將其拿起，可就在手指與其相觸的瞬間，那層白光竟然「簇」地化成些許粉末飄散開了……
姜嶠驚奇地看著那些隨風飄逝的星星點點，低頭捻了撚手指上沾染的少許粉末，只見立即有一層淡淡的油光浮現在了皮膚上。他將手指湊近了聞聞，並無味道。接著，姜嶠小心翼翼地拾起它，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回了書房，將其置於燈下端詳起來。
原來，這是一支長簪，通體銀白，週身順直，除了頂端有一朵內鑲月白色寶石的花苞，再無其他飾樣了。然而，就在這個造型簡潔的長簪上，姜嶠突然吃驚地發現了一個足以令人為之驚呼秘密——
這枚圓潤的蛋形寶石內，正徐徐翻滾著一層層七彩的雲霧，同時閃爍著隱隱的靈光。
「好一枚奇物啊！」姜嶠不禁輕聲讚歎道。
他慢慢地用手指捻轉長簪，心中忖量著：如此珍寶絕非凡物，如何被人遺失了呢，而且落在我家院中？如果說，這是我家中之物，為何之前我從未見過它，也未聽父親提起過呢。雖然，姜嶠也懷疑此物與自己剛才偷聽到其對話的那群女子有關，但卻又找不到令自己信服的依據。
姜嶠一邊看著寶石裡游動的彩霧，一邊猜測著它的來歷。他十分希望能從父親那裡尋得答案，但卻又等不及父親歸來，思來想去中，他決定第二天先找位行家請教一下再說。
天際泛白時，姜嶠已在院中練功。
清冽的晨風中，只見他時而騰空橫掃，時而衝拳劈掌，動作乾淨利落，招式行雲流水，動靜之間，又陡增幾分英姿和瀟灑。
半個時辰之後，姜嶠站定收勢還原。他接過傭人遞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後回房打理了一番，又與傭人交待幾句後出門了。
姜嶠沿街一路南行，此時正有兩家鋪子新店開張，鞭炮四濺，半條街都煙氣騰騰地熱鬧起來。
姜嶠穿過人群，來到街尾的一家店舖門口，他抬頭看了看匾額——「翠羽軒」，然後走了進去。
「喲，公子來了，快請進，您打算看點兒什麼？」店中的夥計見來客了，趕忙上前招呼著，「我們店裡有上好的素銀瑪瑙步搖釵、包金翠花耳墜……翡翠玉牌的成色，絕對讓你滿意！」
「哦，」姜嶠看了下對方，發現是個新來的夥計，於是抱拳還禮，說道：「請問你家尹掌櫃是否在家？」
「啊，您找我家掌櫃的啊……」店夥計一聽這話，順勢打量了下對方，只見眼前這位年輕人身著雪青勁裝，腰繫荼白繡金帶，腳蹬藕白緞面小靴，劍眉星目，英氣逼人。
「我家掌櫃的在後面，請問公子怎麼稱呼？」店夥計問道。
「小生薑嶠，煩請通告一聲。」
夥計應聲而入。旋即復出告之，掌櫃請其入內相談。
姜嶠跟隨店夥計穿過後院的天井，正見尹掌櫃在廳前相迎。
姜嶠行至尹掌櫃面前，恭身抱拳，說道：「晚生見過前輩」
「賢侄無需多禮，快請到寒舍一敘。」說完，尹掌櫃側身請進姜嶠。
二人落座寒暄一番後，姜嶠見尹掌櫃雖氣色比前一日要強些，但仍不如以往，於是關切的問道：「昨日晚生見前輩外出歸來似是遇到難事，當時街上人多，晚生也沒能上前詢問，不知前輩現在一切可好？」
尹掌櫃本就生性爽快，一聽姜嶠問起此事，連連用手掌拍著圓滾滾的肚子說道：「哎呀哎呀，賢侄你也知道了啊！我和你講啊，前日之事可真是把我嚇壞了！」
「哦？前輩莫急，什麼情況，說來聽聽。」姜嶠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前日我到谷外辦貨歸來，為了趕路，天剛濛濛亮就從驛站出來了。太陽初露頭，我已經走進北荏坡了。」
大概走了一個時辰，眼瞅沒多遠就出樹林子了。突然，莫名其妙的就刮起一陣狂風。地上的砂石捲著落葉，掀起的風窩窩足有一丈多高，刮得天昏地暗，眼睛都睜不開啊。我一看也走不了，就打算尋個地方避一下。正這時，就瞅見前方渾濁的風沙裡，隱隱約約地出現幾個人影。我初以為來了同鄉，再想仔細辨認時，這些人竟然眨眼之間，就站在了我的面前！」講到這裡，尹掌櫃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
「他們什麼裝扮？」姜嶠好奇的問。
「有四個人，均身披一件棕色斗篷，身高足有兩丈多，十分魁梧！」尹掌櫃答道。
姜嶠驚奇地眨了眨眼睛。
「賢侄，你猜他們長得什麼樣？」尹掌櫃問道。
姜嶠思索了下說：「看穿著，這幾個不像中原人，是外族人吧？」
尹掌櫃搖搖手，說道：「不是，他們根本就不是人！」
「什麼？」姜嶠吃了一驚。
「因為他們根本就沒長腦袋！只是在脖腔的位置頂著一團碎砂石，縫隙處還冒著紅光！」尹掌櫃說道。
姜嶠聽得劍眉上揚，驚異地說道：「原來是幾個妖怪啊！」
「是啊是啊，就是遇見妖怪了！」尹掌櫃忙不迭地說道。
「前輩此時還能看得如此仔細，簡直是膽識超群啊！」姜嶠不禁歎道。
尹掌櫃一聽這話，連忙擺了擺手，說道：「賢侄真真是過譽了啊。我也是無意間才看到的，但看清後就把我嚇得直接昏死過去了！等我再醒來時，它們已不知蹤影，而我隨身置辦的貨物也不見了。」說完，尹掌櫃拍了下桌案，搖搖頭。
「我猜，這些妖怪可能就是衝著您的貨物來的，」姜嶠說道，「幸而前輩昏過去了，否則怕是貨物既被劫，又被其所傷了。」尹掌櫃聽完，點了點頭。
「晚生冒昧的問句，丟失了哪些東西？」姜嶠接著問道。
「沒關係，當講，」尹掌櫃說道，「前些天，鎮上福安客棧的潘掌櫃讓我幫他做幾個黃金擺件，我盤點店裡的存料不夠，於是就去京城購置了些金銀料。哪知回來的路上就遇見這幾個妖怪，結果悉數全給劫了去。哎，這下損失了大！」說完，他愁眉苦臉的歎起氣。
「它們未傷及前輩，已是萬幸，前輩不要思慮太多了。」姜嶠安慰的說道。
尹掌櫃點頭說道：「唉，也只能這樣想了。哦，對了，令尊出診京城也有段日子了吧，大概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姜嶠答道：「快了，家父托人捎信說，他們已在歸途中，估計這幾日便回了。有勞尹掌櫃惦念了。」
尹掌櫃示意不要客氣，然後端起杯，輕呷了口茶。
姜嶠見其已經心神平復，於是說道：「平日裡，家父向晚生提起前輩時，經常會說，尹掌櫃見多識廣，閱寶無數，讓晚生有機會就多向前輩討教學習。今日晚生正有一事不明，還請前輩不惜賜教啊！」
「賢侄太客氣了，但說無妨。」尹掌櫃說道。
「晚生近日偶得一件首飾，想請前輩評鑒一下。」
尹掌櫃聽聞此話，放下茶杯，饒有興致的說道：「好哇，拿來看看。」
姜嶠從懷中掏出長簪，遞予對方。
尹掌櫃接過後，先是放在手心上掂量了幾下，然後湊到眼前，仔細辨別工藝和鑲石質地，看了一會兒，突然情不自禁的歎道：「奇物！好一枚奇物啊！」
「前輩之前見過此簪嗎？」姜嶠問道。
尹掌櫃搖搖頭，答道：「從未見過。不過，我雖第一次見得此物，但我敢說，這是個無價之寶啊！」說完，他邊看頭簪，邊嘖嘖讚歎。
「賢侄，這根簪看似平淡無奇，但它卻有著最不尋常的地方。賢侄請看，」他指著長簪頂部的月白色寶石，說道，「這塊寶石，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鳳瞳霜彩。」
「鳳瞳霜彩？」姜嶠一臉疑惑之色。
「對。其實在我們珠寶行當中，知其者也很少，見過的人更是寥寥。我之所以知道，也是源自一種傳說。」
「這塊鳳瞳雙彩有什麼樣的來歷呢？」姜嶠問道。
「賢侄，這可是一種極其罕見又極其特別的寶石啊，」尹掌櫃興致勃勃的說道，「說它罕見，是指這種寶石的原石，生長在我們常人所不能觸及的地方——高山基底之下的巖洞中，洞內必須有這種特殊的岩層，而且旁邊必須常年保持有活水，始終沖刷滋潤著岩層。能同時滿足這些條件的地方，可謂少之又少了吧。
而它的特別之處，在於這種晶石在生成過程中，一旦成熟便會以大小不一的碎片狀，從原石中迸裂脫落。最不可思議的是，這鳳瞳雙彩雖為石類，但它的碎片卻可以浮在水面之上，隨波而散呢。」
「啊呀，太奇妙了！」姜嶠驚奇地眨眨眼。
「是啊，不僅如此，據說，這鳳瞳霜彩更是一種靈石，你看這裡流動的雲霧，」尹掌櫃一邊指著，一邊繼續說道，「它能不停地吸附天地間所儲靈氣，每當自身充盈後，便會將這種精純之力釋放到周圍。聽說如果佩戴上它，就可助人增長靈力呢，倘若果真如此，這可是修行者的不二法寶了。」
姜嶠接著問道：「既然這樣神奇，能不能想方設法去多開採些呢？」
尹掌櫃搖搖頭，繼續說道：「幾乎無法做到。首先我們無從知曉，在哪座山下會有這種晶石；況且，那山根下極深處的巖洞裡，怎是我們能進去的呢？所以啊，有這個想法的人，也不過是一種妄念罷了。若想得到它，需要機緣啊！比如在冰融河開、水量陡增的春季時，守在某個山澗洞穴裡的泉眼旁，興許能撿到衝上來的晶石碎片吧？唉，這事就未可知啦……」
姜嶠好奇的問道：「前輩怎麼知道如此之多呢？」
「這些啊，」尹掌櫃笑呵呵地答道，「都是我在京城做學徒時，家師對我所說的，他以前曾有緣結識過一位雲遊四方的老者。在二人推杯換盞，相聚甚歡時，老者將身上佩戴著的一片鳳瞳雙彩石展示給家師看，家師這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奇妙的珍寶啊。」
「現在那位雲遊老者身在何處呢？」姜嶠問道。
「不曉得了。家師與其當日一別後，就再無聚首之時了，」尹掌櫃說道，「不過，今日我有幸見到一塊如此完整的鳳瞳霜彩石，實在是三生有幸！這要感謝賢侄啊，讓在下一飽眼福了！來，寶物奉還！」說完，尹掌櫃哈哈大笑，遂將長簪還予姜嶠。
「承蒙前輩賜教，晚生受益匪淺，不勝感激，」姜嶠抱拳而起，說道，「晚生定將小心保管，那晚生就告辭了。」
「賢侄且慢，」尹掌櫃一抬手，叫住了姜嶠，「在下還有一事，須提醒賢侄知曉。」
「您請講。」姜嶠說道。
「此物蘊含靈性，若能善用其力自是好事，但它很可能會招來異靈之物的覬覦，還請公子多加小心了。」尹掌櫃說完，與姜嶠抱拳辭別，「賢侄慢走，恕不遠送。」姜嶠還禮而出。
一路上，姜嶠回想著尹掌櫃所說之話，心想，此簪不是凡物，那它的主人也非普通人。暫且不論他是誰，又因何將簪遺落在我家院中，料想他若知其掉落，定會伺機尋回的。我且候著，到時問個明白。
思忖之間，姜嶠已行至姜府門口。正欲入內時，從遠處走過來一人，見到他便說道：「姜嶠，我家寶物你何時歸還啊？」
姜嶠聞聲望去，只見有一個身著玄色長袍的男子，說話之間就來到了他的跟前。
姜嶠再一打量，心想，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