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京都有客來(上) 文 / 誰念西風
夕照湖微瀾漾起,從山上流下的潺潺清泉在這裡匯聚,然後通過暗河淌向城外,匯入海水之中。此時的湖面波光粼粼,有如魚背,湖水反射著月光,說不出的瀲灩怡人。
但卻無人欣賞。
已經深夜的宋府上空,忽然有個黑色的影子如大鳥一般掠過,那影子在夕照湖上輕輕點了一下,幾個起落,穩穩的站在了青萍之上。有一方黑布擋住了他的臉,讓他看不出長得是什麼樣子,但目光中卻有著極為冷冽的味道,筆直的射向緊緊跟隨在身後,如今正站在不遠湖面上的趙銘。
趙銘的眉頭一直未曾舒展,如今看著,更多了一絲褶皺。他同樣冷冷盯著前面不知何方神聖的黑色影子,開口道:「閣下夜闖宋府,不知意欲何為。」
黑色的影子嗓音有點沙啞,道:「來玩玩而已,兄弟幹嘛追我追的那麼緊。」
趙銘瞇起了眼,道:「京都口音?」他看著對面人,笑道:「閣下既然同是御物境的高人,想來也不是藏頭縮尾之流。敢問何名何諱?」
黑色的影子極為陰冷的笑了笑,口中卻道:「都說了來玩玩而已,怎麼?還要自報家門遞上名帖不成?」
趙銘冷笑一聲,殺機頓顯,雙手微張,身下湖水已泛起水波,咕隆隆冒出一絲絲淡白的寒氣,在他的手中凝結成了兩個白色圓球。
「兄台,這裡可是渭城宋家,又豈是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地方。」
話音剛落,那兩個白球便朝著黑影激射而出,並帶起了兩行極為顯眼的白霧,如同彗星拖尾一般向著黑影狠狠砸了過來!
那黑影怪叫一聲,雙手下壓,再猛然上提,湖水竟是生生被他提出湖面,形成了一塊一丈見方的巨大水盾。
白球砸在水盾之上,發出清晰的如同碎金裂玉般的聲響。定睛看去,那兩個白色的圓球,竟然把整個水盾都凝結成了寒冰!
下一刻,白球消失於無蹤,而水盾,也咳咳擦擦發出斷裂的聲音,緊接著轟然炸散,冰碴重新落入湖水之中,驚起層層雪浪。
趙銘顯然吃了一驚,沉聲道:「共潮生。」
黑影並不答話,反而向前踏出兩步,踩起水花無數,一掌拍下,那湧起的雪浪便重歸寧靜,整個湖面顯得波瀾不驚。
趙銘的聲音顯得越發的寒冷:「連海平。」同時雙腳離開湖面,躍上半空。
下一刻,整個夕照湖瞬息見風氣浪湧,原先趙銘所落腳之處,浮萍崩散,水花捲起,如同欲擇人而噬的洪荒巨獸咆哮驚人!
趙銘嘿然道:「閣下使出這兩手,那在下說不得就更得留住你了。」
言罷,趙銘手指一揚,湖中水浪便如同靜止了一般,晶瑩的水波反射著皎潔月光,像極了珍珠亂拋,熠熠生輝。然後所有的水花幾乎是在一眨眼間,便化為了一柄又一柄二尺長兩寸寬的劍影!
百劍凌空,在趙銘的氣勢引導下旋轉飛舞寒光迸射,月光映襯,場面顯得格外華麗宏大。
「去!」
趙銘唇角淡淡吐出一個字,百劍剎那間如同雷霆震響後的暴雨般向著黑影人狠狠射去!
那黑影眼中變色,雙手舉起向天,悶哼一聲,週遭的湖水頓時呼嘯噴湧,在他身周團繞成一圈巨大而厚重的水牆,將他裹在其中。
「咻!」百劍破空聲極為整齊劃一,狠狠撞上了水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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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卻未能透體而過。趙銘眼中精光乍現,左手並指向前,右手猛然往後一拉,百劍穿梭縱橫,繞了一個圈重新蓄力向水牆猛扎。劍影閃爍劍氣凌厲,在趙銘與那黑衣人之間形成了一個圓圈。百劍迴環往復週而復始,不停的在水牆上發出激烈而沉悶的撞擊聲!
顯然,那黑影已難以為繼,水牆也漸漸變得薄弱無力,顫顫巍巍在他身周擺出各種扭曲的姿態。
但卻就在這一瞬間,異變突生!
本來苦苦支撐的黑衣人嘴角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而他身邊的水牆也愈發薄弱起來,最後成為了一個圓圓的,幾乎透明的水泡。
畫面似乎變得極為緩慢。
一柄水劍當頭衝向水泡,然後劍尖在水泡上輕輕一點——「砰」的一聲,整個水泡炸裂開來,水花四濺。
但卻不見了那黑衣人的影子。
趙銘眼中有白雪一般閃亮的光芒露出,他幾乎聲音尖銳的喊起來:「隨波千萬里!」
京都上宮塔絕學,若虛心法,這人必然來自京都。
趙銘右手並指遙遙向天外點去,劍光騰起百道寒芒掠出,但卻在半途中化成了晶瑩的水花,無奈的掉落下來。
「留下來吧。」
趙銘微微歎了口氣,抬起手臂迎風一招。
一把巨大而寬闊的長劍不知從何處破空飛來。他縱身躍上長劍,負手騰空而去,茫茫的夜色中,只留下一個淺淺的青色影子,在渭城上空匆遽掠過!
林老漢失眠了。
不知是因為酒喝太多卻未過癮的緣故,還是因為聽到了七少爺說某個人已晉御物,總之他在床上輾轉反側,撲騰了大半夜也沒能睡著。
然後他就聽見了遙遠的,如同戰鼓狂擂的聲音。
這聲音極其細微,四周的居民就算還在清醒著,也根本不會有人能聽得到,但這並不代表林老漢聽不見。他從床上坐起來,瞇起眼看著宋府的方向,彷彿在思考著什麼。
半響,他脫口而出:「共潮生!」
又半響,他接著道:「連海平!」
最後,林老漢幾乎是歎息著喃喃出一句話:「隨波千萬里!」
然後他毫不遲疑的將包裹著油布的銀槍掂在了手裡,口中自言自語般道:「京都的客人啊,我老漢好不容易看中一個少年人,為什麼你們非要插一腳呢?留下來吧,留下來吧」
下一刻,林老漢連同著那把銀槍,已經消失在了房間裡。而宋府外的某個小巷口,卻多了一個佝僂著身子彷彿不勝寒意的老人。他手裡提著一桿被油布包裹的長槍,瞇起眼看著天空,嘴裡不停的數著數字。
「一、二、三九、十!」
從一數到十,老漢的眼裡有雪亮的光芒閃現,他看著半空中旋舞的月色,毫不猶豫將長槍往地上一按,槍身微彎,接著猛然繃直,而老漢的身子,也被震上半空。
騰身在半空的林老漢想也不想,長槍槍頭微微晃動,刺向了空無一物的某處。
「哧拉」一聲,那一處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撕裂,緊接著原本平靜的夜空一陣扭曲,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只是那人影衣衫襤褸,看著極為狼狽,而他的胸口,赫然離槍頭不過半尺距離。
這黑影極為驚訝,脫口而道:「真的是你!」
林老漢「哦?」了一聲,槍身一擺,撞向他的胸口,問道:「年輕人,你認得老漢?」
黑衣人喘了一口氣,低頭躲過這一槍,身子向下墜落,在牆頭上點了一點,轉身躍開。
便在此時,後頭的趙銘腳踏大劍已經趕來。那把大劍不等黑衣人再次竄出,已經化成了一道急速的銀色影子,向他飛來。
黑衣人不慌不忙,轉身避過鋒芒,回手在劍柄上點了一下,翻身而起重重踏了一腳大劍,整個人又向遠處騰去。
可林老漢並不想放他遠走,手中銀槍一點,在大劍勢頭稍弱的一瞬間襲上黑衣人的頭顱。黑衣人側身躲開,但槍頭卻重重敲在他的肩膀,讓他整個人悶哼一聲,向下墜去。
老漢緊緊跟上,卻聽見那黑衣人輕聲道:「前輩,我與您沒什麼過節,為什麼要攔我的路!」
林老漢歎了一口氣,道:「那孩子也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你要從京都來到宋家呢?」
黑衣人愕然無語,半響才苦笑一聲,不再說話,而是再次跳開。
林老漢瞇起眼,朗聲道:「老漢雖比你低了兩層境界,但你也不該就這麼的走了吧。」
話音還未落去,那桿銀槍便如跗骨之蛆一般緊隨而至,將黑衣人的退路完全封死。而此時,趙銘的大劍重新在氣機引導下飛速奔來,趙銘本人臨空而立,看著林老漢亦是一驚,躬了躬身子道:「見過前輩。」
林老漢卻不看他,而是道:「拿下了再說。」
二人言語方畢,那把大劍便朝著黑衣人當頭罩下。黑衣人舉手在劍柄上猛的一托,身子轉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彎兒,堪堪避過隨之而來的銀槍。隨即又雙掌微錯,一前一後將大劍夾住,喝了一聲,狠狠甩開,同時踏了一腳青石鋪就的小巷地面,再次凌空躍起。
趙銘冷哼一聲,大劍渾身顫動,須臾間跳了一個大彎,挾裹著濃烈的殺意再次向黑衣人劈落。
與此同時,林老漢手中的銀槍也向他腳底刺來,二人一上一下,已經將黑衣人夾在當中,凌厲的殺機四下瀰漫,讓黑衣人的渾身顫抖不已。他大喝一聲,一手並指點在大劍劍鋒之上,另一手真氣吞吐,與銀槍針鋒相對,生生被困在了其間,形成了僵局之勢。
便在此時,林老漢歎了口氣,道:「你年紀並不大,卻已入了御物中境,假以時日,難保不會參透天機大開天門,何苦做了他人手中弓刀?」
老漢說完這句話,持槍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剎那間銀槍上包裹的油布震裂開來,月光打在銀槍之上,光芒耀眼奪目,猶如玉石初開,灼人眼眸。趙銘在油布裂開的一瞬間瞇起了眼,心中略微有些失神,暗道不愧是當年拖槍四十里的甲子傳奇收官者,即便跌入了明意境界,依然有著不可匹敵的宗師氣概。
那銀槍剛剛露出鋒芒,黑衣人便輕呼一聲,奮力將大劍拖開,雙掌毫不遲疑在槍頭處狂烈轟出,將一桿長槍震偏了一寸。
就是這一寸的距離,槍尖離他的大腿大動脈處,險險擦過。
而此時,趙銘的那把大劍,已經拍了下來。
黑衣人再也躲避不及,被大劍拍上後背,臉色頓時血紅又轉為蒼白,「噗」的吐出一口鮮血,摔落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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