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箭在弦上 文 / 薄暮輕寒
卻說董惜雲這幾天也並不曾閒著,碧草的丈夫蔣棟已經帶著人到了京城,目前在外頭找了地方暫住著,又因賀家雖獲了罪,可她這個代皇后修行的少奶奶卻並未受責,如今身邊伺候的人手都是肅親王府裡派來的,對她都畢恭畢敬,也不曾想過約束她的行動,因此彼此聯絡起來並不難。
實際上他們已經議定了今晚一入夜便可行事,由蔣棟和他的人扮作流寇宵小,或許打聽到這大宅子裡早已沒了人住,卻不知道還藏著多少寶貝,便趁著夜色前來打劫,那幾個臨時抽派過來的家丁或有不敵或有惜命的,自然三下兩下就被撂倒,結果本來就不剩什麼的侯府裡又被這幫土匪洗劫了一遍,而大少奶奶母子也被擄走。
到時候坊間議論起來想必熱鬧,或有人說那群土匪在賀家沒撈著什麼寶貝,便見色起意擄走了修行的賀大奶奶也說不定。一個弱質芊芊的女流和一個六歲的娃娃,這兩個落入一幫殺人不眨眼的賊寇手裡哪裡還有活路,陳皇后那裡想必也能想到這一層,就算派人搜尋也毫無頭緒不知往哪兒找去,搜個幾天下來一無所獲想必也就罷了。
而到時候他們再扮作殷實的普通商旅人家有家有口帶著女人孩子穿州過省,官府巡捕的對象是流寇,自然想不到這上頭來,因此反倒不怕。
自覺此計天衣無縫,想著從明兒開始便從此天高海闊無拘無束了心裡如何不興奮,誰知忽聽門子上有人來報。說有位姓沈的大夫在外頭,說是府裡早前定下的人參養榮丸不知還要不要了。
沈慕時?
董惜雲一聽見這姓沈的大夫,第一個便想到了他。
心說終歸是要走的人,多見一面又如何。便不肯見他,誰知瑜哥兒一聽沈先生來了卻高興地竄了起來,一疊聲叫那人快請去。跟著爬上羅漢床蹭到他母親身邊笑道:「孩兒上了學便再沒見過先生了,心裡倒怪想他的,母親就請他進來坐坐嘛!」
董惜雲無奈地瞪了他一心,本想說非親非故的你想他做什麼?
後一回想當初沈慕時倒沒少偷偷摸摸幫著碧草給瑜哥兒看病送藥,想必孩子肯親近他,因此便也不曾說什麼,不多時果然聽見外頭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比之她這個母親的忸怩矯情,小孩子卻真誠開朗得許多,脆生生地喊了一聲「沈先生!」便興沖沖地跑了過去,沈慕時倒也不曾叫他失望,穩穩接著飛射過來的小肉球便高高舉起乾脆地轉了好幾個大圈兒。直到瑜哥兒求饒地高呼頭暈了頭暈了才肯笑呵呵地放他下來。
「幾個月不見哥兒長高也長壯了,我可吃不消了哦,咳咳咳……」
沈慕時故作脫力地捶了捶心口哄瑜哥兒玩,董惜雲見他分明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不由沒好氣地輕笑出聲,沈慕時抱起孩子老大不客氣地在一邊坐下方似笑非笑斜睨著她道:「你這可算是搭理我了?好個待客之道麼。」
董惜雲不理他,這時有丫頭上來奉茶,她便叫她帶瑜哥兒到院子裡玩會兒去,瑜哥兒知道大人們有話要說當然不會賴著,可又捨不得沈慕時難得來一回。便拉著他的衣擺戀戀不捨道:「先生留下用午飯可好?瑜兒學了好些新詩,一直想著背給先生聽來著。」
沈慕時對著孩子倒是副有模有樣謙謙君子的樣子,笑著拍了拍他的腦袋算是答應了,這裡見孩子走了董惜雲卻板起了臉,「白眉赤眼的,誰說留你吃飯了?」
沈慕時笑瞇瞇地不搭腔。端起茶杯才要送到嘴邊,卻被董惜雲輕聲制止了。
「府裡的好茶早被那幫人摸沒了,這裡留出來的能有什麼好的。()」
說完少不得站起身來走到花架子邊的書架上取過一隻青花瓷的茶葉罐子,又親手取了茶葉泡上滾水方送至他面前。
沈慕時知道這是她自己日常喝的私活,輕易不會拿出來待客,忙雙手接過,一時兩人對坐無話,就這麼各自喫茶枯坐了好一會兒,還是董惜雲先耐不住起來。
「說的什麼人參養榮丸,這又是幾時跟你定下的?你若強買強賣,我這裡落魄潦倒的你也見了,恐怕是沒銀子給你。」
沈慕時聽她難得俏皮不由笑了,搖搖頭從懷裡摸出了一支藏青色的細頸瓷瓶置於案上,懶洋洋地擦了擦手。
「哪裡有什麼人參養榮丸,催魂奪命丹倒有一顆。」
待他細細說完嫻兒去找他的經過,董惜雲不由深深蹙起了娥眉。
「你到底做了什麼,叫她們那麼恨,恨不能將你置之死地而後快?嫻兒恨你或許因為嫉妒,那大太太呢?她可是一向疼你的。」
原來嫻兒唯恐沈慕時不敢為她辦這要人性命的差使,便將王夫人也供了出來,拍著胸脯子保證此事一鬧出來賀家絕不會有人追究。
董惜雲捏著帕子的手心有點兒微濕,自己略垂了一回頭後方抬起眼反問他,「你為什麼幫我?既然太太出面,想必給你的酬勞不薄,如今你對我說破,回頭就不怕她們惱羞成怒將你也害了?」
沈慕時被她問得微微一怔,臉上正經的神色卻是轉瞬即逝,很快又老大不正經地笑了起來,「我沈某人一向隨心所欲無所不至,要猜我的心思可沒這麼容易。不過奶奶若心存感激以身相許,小可倒也不會拒絕就是。」
說完一雙眼睛還半真半假色迷迷地在董惜雲身上上下遊走了一番,董惜雲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握著那瓶子把玩許久忽抬起眼正色道:「若我死了,先生可否替我寬慰我老父母幾句?舍弟年紀尚青,也托先生看著他些,莫叫他一時衝動走了歪路。」
這話沒頭沒腦說得沈慕時一時不知回她什麼是好,卻見她起身進了裡間,不多時又捧著一副畫軸走了出來。
「前一陣兒府裡來了位極有修為的老畫師獻了副畫給我們太太,太太喜愛水墨不好工筆,因此便賞了我,我本是個俗人哪裡懂得附庸風雅,不過我爹卻極愛這些,如今我困在此地出行不易,便托先生再幫我一回,將此物交與家中老父吧。」
說完便將畫軸遞到沈慕時手裡,沈慕時攤開細看,只見畫上畫的像是一座人氣興旺的小鎮,亭台樓閣、商舖街道、甚至行人商販無不栩栩如生清晰可見。
董惜雲見他低頭看畫看得入神,心中遲疑再三方咬咬牙不經意道:「聽說畫的是那畫師的故鄉,叫個上水還是什麼的,我也不曾記得真切。」
沈慕時點點頭,「是個好地方,你看這賣糖葫蘆的小哥兒,臉上笑得多歡。」
董惜雲也不再多說,彼此又坐了一會子,沈慕時自然不會當真留下用飯,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董惜雲的丈夫不在家,她一個單身少婦,家裡若長時間留個男人做客想必不雅,因此便又和瑜哥兒說了幾句笑話便自去了。
嫻兒等在他鋪子裡跟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見他回來忙問他董惜雲可吃下了,他無辜地睜著眼,「哪裡有這麼沒見過世面的女人,別人才送上門,她就當著來人的面兒吃了?你放心吧,我照你的話說了,說是大太太早前在我那兒定下的,特特送給大奶奶補身的,想必今兒晚上臨睡前她便會服下。」
嫻兒一聽這話有道理,心裡還不美滋滋的麼,這一回辦成了事兒,就算賀錦年不在家,自己也將再度成為王夫人的心腹,雖然賀家落魄了,可破船還有三斤釘呢,王夫人自有體己藏著,之前不還聽見她悄悄跟崔姨娘說什麼蘇州的姜家還收著她三千兩銀子,若真山窮水盡可以派人去取云云。自己跟著她,總歸餓不著便是了。
見這會子鋪頭裡沒人便黏糊糊地纏著沈慕時發騷,「許了你的事兒我可不賴帳,這會兒就叫你嘗嘗甜頭如何?」
說完便湊上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待還要親嘴時卻被沈慕時避了開去。
「也不看看在什麼地方,若叫人撞見傳出去,我還做不做生意?你先回去吧,等方便了我自然找你。」
見她不情願,沈慕時只好意思意思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姨奶奶欠我的賬難道我自己還會忘了不去收不成?如此活色生香,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傻子。」
這話說得嫻兒放了心,想想早些回去給王夫人邀功也好,便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沈慕時這會子空著便又將董惜雲給的那幅畫拿出來細看,雖不是她畫的,可從她手裡接過來的東西,卻總有點兒捨不得這麼快就送出去的意思。
因此便隨手收在抽屜裡,想著在自己身邊多放兩日再送去孫家想必也無甚要緊的。
誰知第二天一早,原來的南安侯府遭人洗劫、大奶奶和小少爺不知所蹤的消息便到處都傳開了。
沈慕時當時正在細心教導新來的藥童如何煎藥,聽見外頭掌櫃的和幾個陪同病人來的家人們議論,險些一壺滾燙澆在手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