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四十八章 肖家 文 / 薄暮輕寒
因此當湯家的女管事洪嫂子上門來的時候,董惜雲卻暗暗吃了一驚。
這是要她給那小女娃娃當女師傅?
下意識地便推辭起來,「大太太一片厚愛小婦人滿心感激,不過我從小也不曾認真上過幾天學堂,不過些許認識幾個字罷了,哪裡敢腆著臉給人當先生去,可不誤人子弟?」
洪嫂子在家時曾夫人便教過她若董奶奶推辭她該如何遊說,因此忙笑吟吟勸道:「奶奶實在太謙虛了。我們太太的意思,女孩兒家又不去考狀元,讀那麼多書反而把性情給讀古怪了,倒只需能認幾個字明白事理便好。我們太太大讚奶奶談吐得體持家有方,若我們家姐兒跟著奶奶,您也無需刻意教授她些什麼,只當鄰居家的孩子在府上玩耍便是。」
這話說得輕鬆,鄰居家的孩子上門是客,管他怎麼胡打海摔惹事闖禍呢,做主人的也只有包容謙讓的,可要說做了人家的師傅,卻需得擔起這個責任來,總不能讓孩子往歪路上走。
董惜雲心裡琢磨著越發犯難,便親手端了杯才泡的六安茶送到洪嫂子面前輕道:「按理說我初來乍到又寡婦失業的,貴府上和大太太這樣看得起我可不是我的福氣?有了大太太這個依傍也不怕別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真真求之不得呢!可寶珠小姐身子弱,一家子長輩捧鳳凰蛋似地捧大,我們家又有個六七歲還不懂事的小魔王,萬一在一起磕了碰了,別說大太太心疼,便是我自己也過不去自己心裡這道坎兒呀。這點難處,還望嫂子和大太太好好說說,莫傷了彼此近鄰的和氣才好。」
話音剛落。一枚滑溜溜涼颼颼的銀裸子已經落入了洪嫂子的手中。
洪嫂子掂量著有2兩之多,可是她一個月的月錢,當即便瞇起眼睛來眉開眼笑道:「奶奶慮得極是,難怪我們太太誇您,可不是個心思縝密的妥當人麼?我這就回去跟我們太太說去,您放心,都是為了姐兒好。包管不叫您落不是。」
董惜雲忙親自將她送到廊下,又命香菱好生送出去,這裡看著她的背影看不見了,掛在臉上的笑容方漸漸淡去。
碧草聽見她歎氣便奇道:「奶奶既有意與四鄰交好,如今湯家大太太主動請你為何不肯答應呢?我看他們家那姐兒年紀挺小脾氣倒好,說話細聲細氣怪懂事兒的,瓊姐兒那樣的你都籠絡得住。這麼乖巧的女娃兒帶著有什麼難的?還能給咱們瑜哥兒做個伴呢!」
董惜雲唇角微彎輕輕搖了搖頭,「並非如此簡單。若那姐兒沒病沒災的到沒什麼,可她那娘胎裡帶來的毛病卻怪嚇人的,萬一在咱們家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如今咱們不答應,只需好生解說倒不至於得罪人家,可若人家的鳳凰蛋在咱們家出了差池,那咱們日後還怎麼在鎮上立足?本意要為瑜哥兒多結善緣,這麼一來卻少不得累得他又得跟著咱們四處奔波了。」
這話一說碧草便也懂了,又想那女孩兒的娘生了她便沒了,焉知不是與這哮症有關?可見是個凶險的症候。還是不去冒那個險的好。
再說那洪嫂子收了董惜雲的銀子自然就要替她說話。到了曾夫人跟前兒先把董惜雲如何如何願意、如何如何樂意與湯家親近先說了,跟著方和緩地說出人家推辭的緣由。
彼此的孩子都還小。她家裡的兒子又正是憨頭憨腦頑皮淘氣的年紀,實在唯恐唐突了姐兒。
若府上不嫌棄,彼此住得這麼近,小孩子常過去玩兒就是了,只不過不敢擔那師傅的虛名。
這話雖然說得合情合理,可曾夫人被人拒絕到底心裡不痛快,洪嫂子覷著她的臉色忙又加把勁兒道:「太太細想。那小子比咱們姐兒大兩歲高半個頭呢,小孩子有什麼,今兒好了明兒歹了都是有的,萬一一個不留神推她一把或掐她一下,董奶奶也未必能隨時都跟在眼前兒,姐兒受委屈,太太心裡難道就不疼?」
這話倒把一向最心疼這孫女兒的曾夫人心裡咯登一下,到底又不大放心起來,因此便將此事暫且擱下不提。
不過曾夫人的兩個外孫子先後都跟著母親家去了,寶珠又成了家裡唯一的小娃兒難免寂寞,因想起後街上的董家還有一個小哥哥,便常央她祖母帶她去玩兒。
曾夫人起初因為被董惜雲拒絕的事兒臉上不太掛得住,不過事後董惜雲幾番主動示好極有誠意和分寸,她畢竟是長輩,這點兒氣度還是有的,便漸漸緩和了過來,正好小女兒湯蘅在家也怪孤單的,又跟董惜雲也差不了一兩歲,心裡羨慕她的才情,便讓她帶著寶珠沒事兒就去董家玩耍。
一兩個月下來兩個女兒家漸漸熟絡了不說,兩個小娃娃也成了好朋友。
卻說這自古無巧不成書,上水古鎮本來好幾輩子都不曾來過生人了,偏偏自從董惜雲一家來了之後,兩個月之後又搬來了一戶新鄰。彼此住的也不遠,買的正是湯家的一處老別墅。
這天湯蘅正在董惜雲這裡說話呢,忽然想起了這事兒便笑道:「那新來的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家,若家裡也有年輕姑娘或奶奶,咱們倒能更熱鬧些。」
董惜雲專心縫著手裡的小皮襖眼皮子也不抬,「那也說不定,原先鎮上難道就沒有年輕姑娘?吳家兩位小姐可不與你年紀差不多,怎麼也沒見你們來往。前兒人家來玩兒,你倒胡謅了個由頭走了。」
湯蘅皺了皺眉頭哼了一聲,「她們兩個出了名的磨人,一個刻薄得要命看誰都妒忌,一個蠢得要死看什麼都不高興,要能和顏悅色笑嘻嘻地應酬她們一下午呀,你可算是第一人。」
董惜雲聽她說得有趣兒不由撲哧一笑,這裡又聽見她小聲抱怨道:「看吳家的樣子是哭著喊著上趕著我們家做親家呢,長幼有序,想必是那刻薄的三姑娘了,可盼她晚幾年再嫁過來,使我能上看她幾年臉色。」
「你愁什麼,最多兩年還能不嫁人嗎?」
董惜雲不在意地笑了笑,這幾個小姑娘整天就這麼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在這點子雞毛蒜皮的事情上頭針鋒相對,殊不知能太太平平過日子還是最最求之不得的事兒呢。
不過湯蘅之所以對新來的肖家這麼好奇,自然也有她的道理。
這兩個月裡她已經瞭解了董家的大體境況,董惜雲的夫家三代單傳,男人沒了以後等於就沒親戚了,她自己父母走得早,又沒娘家,如今只有他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來到這裡,因此想指望通過她來給自己謀一門好姻緣那是不能了。
因此新來的肖家又成了她一下個期盼。
當然也不是絕對胡亂猜測的,首先他們買去的那一處宅子價值不菲,而對方連價錢都沒還就一口答應錢貨兩訖,可見是戶殷實的人家,而且這兩天雖然還不曾見著正主兒,可行裝和僕役已經相繼到了,一看那鋪張的排場對這家的家底也可略窺一二。
一天後,湯蘅興沖沖地再度上門,此時她的消息更多更細了,例如肖家有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老爺不在了,只有個把兩個主子從小帶大的姨娘跟著。聽說是做木材生意的,生意做得可大,還供應宮裡的東西,誰知這當家的大公子忽然病倒了,因此便帶著妹妹來到上水養病來了。
「都說咱們這兒的溫泉養人,誰說不是呢?我們家那所老宅的院子裡就有一個泉眼,看來他們是看中那個才買的。只不知道得的是什麼病?」
湯蘅心不在焉地嘀咕著,完全自言自語不用董惜雲的應答,董惜雲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失笑,所謂那個少女不懷春,看來這姑娘這會子關懷那素未謀面的肖公子的病症,已經將他和自己將來的某一部分聯繫到一處去了。
看她滿眼憧憬的樣子,董惜雲有一瞬間的錯愕已經自己見到了賀從蓉。
那個和湯蘅一樣看似光鮮其實過得並不容易的庶小姐,只不過賀從蓉為著自己的姻緣不擇手段最後不得善終,而被她害了的妹妹從芝又何嘗不曾如此單純地幻想過天賜良緣?最終卻最最可憐。
惟願湯蘅不會如此,起碼曾夫人豁達,比起王夫人的陰狠要好得多了。
湯蘅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的,忙輕輕推她,「董姐姐這是怎麼了?」
董惜雲方回過身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紅了眼眶,忙掩飾道:「不知道哪兒來的灰塵迷了眼,看我,呵呵。」
湯蘅這會子滿腹心事,自然也不會跟著深問她,又坐了一會兒方回去,本來說好第二天帶寶珠過來和瑜哥兒放紙鳶玩耍,可一直到吃午飯都不曾過來。
董惜雲一面陪著兒子練字一面琢磨著,看來是肖家的人到鎮上了。
分明與自己毫不相干,可不知為何竟莫名其妙地一顆心砰砰直跳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