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決斷 文 / 薄暮輕寒
誰知瑜哥兒卻眨了眨大大的眼睛扁了扁嘴沒精打采地往她肩頭一靠。
「碧草,你說他們會帶我走嗎?」
這話問得碧草不由愣住了,忙把他放到地上自己也蹲下來看著他的眼睛正色道:「傻孩子,你可是奶奶的命根子啊!她去哪兒都不會拋下你,想什麼呢!」
瑜哥兒垂下眼怏怏地咬了咬下嘴唇,「恐怕沈先生不要我,碧草,我捨不得同我母親分開。」
話沒說完眼圈已經紅了起來,碧草忙把他摟到懷裡拍著,「好瑜哥兒,別說傻話,什麼也分不開你跟你娘,我拿這條命跟你擔保。」
小孩子窩在她的懷裡不再做聲,只是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得厲害,碧草生怕被董惜雲聽見,忙抱起他朝裡屋走去。
沈慕時沒坐多久便走了,誰知暮色時分卻又來了。
董惜雲看他黏黏糊糊的樣子好笑,「你該不會叫我把這兒的什麼東西都甩手一丟就這麼伶伶俐俐地跟你去了吧?要不咱們趁天黑偷偷摸摸地走?」
沈慕時頭一回被她打趣地不好意思,雖然董惜雲默許了跟他走,可畢竟一家一當都在這兒,他也知道處理清楚需要些時日,可尚未表明心跡以前十幾二十天甚至幾個月不見都能忍著,誰知不過才彼此把話挑明了,卻有些分秒不見便如隔三秋起來。
晌午才見過面,這會子到肖家去了一趟將事情交代完了不過也才過了一兩個時辰,忍不住又要上門來一趟。
董惜雲見他坐著不吭聲便忍不住問他,「肖家怎麼說?」
沈慕時勉強地笑了笑,「也沒什麼,早先我給肖公子薦了一位師兄,過不了幾天也就到了。」
誰問你肖公子怎麼說呢?
董惜雲心裡悄悄翻了個白眼。沈慕時看她的眼色也知道想就這麼搪塞過去是沒門兒了,只好皺起眉頭苦笑道:「聽說肖姑娘不大痛快,不過她姨娘攔著沒叫她出來,我坐坐就走了,別的真的不清楚。」
看來這不打痛快估摸著就是哭天搶地的意思了吧?
董惜雲悶悶地不做聲,沈慕時顯然也不想一直議論肖家,因想起心裡來回琢磨了不知多少遍的大事來。少不得走到她身邊挨近她的身子坐下。
「你便是再省事再不理論,有一件大事在我帶你走之前也得先給辦了。我總不能叫別人議論咱們無媒苟合,白白叫你受委屈。」
董惜雲心口突突跳得厲害,分明知道他說的是成親的事,可就是怎麼也下不了這個決斷,雖然答應了跟他走,可心裡一直隱隱約約覺著有哪裡不對似的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怎麼了。
沈慕時到底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見她別彆扭扭不肯說話,便也不再強迫她,因見她手邊的針線簍子便隨口問道:「這是在做什麼好東西呢?」
董惜雲緊繃著的臉上這時候方略微有了些笑影,卻有些可惜的樣子,「給瑜哥兒做雙襪子,本來以為能一氣呵成呢,若要上路少不得收起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撿起來拾掇了。」
沈慕時見她一提到瑜哥兒就滿臉慈愛心滿意足的模樣不由心裡微微一顫,本來想著兩個人好不容易有了這麼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不想過早提起那些個煞風景的事情。可轉念一想若就這麼拖著恐怕到時候更加惹董惜雲不快。只好硬硬頭皮把話說了。
「關於瑜哥兒的,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商量。」
董惜雲見他支支吾吾面色凝重。心頭不由升起一股子不祥的預兆來,只有僵直著後背微微點頭,困難地從牙齒縫裡擠出了兩個字,「你說。」
「嘿……其實是件好事,你別這麼看著我倒好像我在欺負你似地。」
沈慕時說這話時心頭多少有些不踏實,情不自禁拉過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裡輕輕摩挲著。
「你看,瑜哥兒已經到了讀書的年紀。岳縣跟上水一樣都是小地方,恐怕耽擱了孩子的前程。前兒我還在京城的時候豫王爺曾跟我提過,府上的小世子也到了六七歲上,想給他找兩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到王府裡去做伴讀,我想著……」
他這裡話還沒說完,手心裡原本軟綿綿的溫暖就驀地一涼,原來是董惜雲已經抽開手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的意思是叫我丟下瑜哥兒跟你走?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兒子?」
沈慕時見她動氣忙湊過去好聲好氣勸道:「這怎麼算是丟下他?到王府裡去和世子一起讀書也是為他的將來謀一個好前程,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把孩子往裡頭送呢,你以為我為他謀這麼個位置容易?」
董惜雲卻絲毫不為所動地搖了搖頭,並側過頭來直愣愣地盯著他的眼睛問道:「那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送瑜哥兒去伴讀,你是十成十地一門心思為他的前程著想,沒有半分私心?」
沈慕時好看的桃花眼中閃過一抹慌亂,可是在心上人咄咄逼人的注視下,那個「是」字卻遲遲說不出口。
眼看董惜雲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冷,他的心裡便越來越慌,「就算我有私心,我也為了我們倆的將來啊!他又不是你親生的,就算他母親對你我有恩,我們也都還給她了,並沒有不管他,只不過不天天帶在身邊而已,逢年過節或者你什麼時候想他了咱們都可以把他接回來,吃穿用度需要使銀子的地方也絕不會短他的。我已經想好了,就讓紅妝留在京城照顧他,她一向是最妥當的,絕不會讓瑜哥兒受半點委屈。」
董惜雲咬了咬牙,「你就不怕有人認出他來給他招禍?」
沈慕時歎了口氣,「你這不是多餘嗎?他在賀家的時候有幾個外人見過他?再說小孩子長得快變化大,過個一年半載換了打扮誰還能認得出來?我知道你跟他感情好,可你想想,將來等你有了自己親生的孩子,你就忍心咱們的孩子才一出世就得跟別人的孩子分享他的母親嗎?」
董惜雲眼睛裡的神采隨著他急促的問話瞬間熄滅了下去,幾乎一個不穩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沒想到他們之間最後走不到一處去並不是因為別的女人,而是因為這個永遠也沒法解開的心結。
她不可能告訴他瑜哥兒就是她的親生兒子,就算說了,就算他信了,也不可能改變他不願意替別人養孩子而委屈了自己未來的孩子的想法。
若孩子是他的,多生幾個他都不會覺得這樣會分薄了孩子得到的母愛,可孩子並不是他的,誰有能這樣大度無私?
一切對將來美好的憧憬規劃,不過都是自己一場不切實際的癡心妄想罷了。
沈慕時被她忽如其來的安靜和眼裡的絕望嚇了一跳,當即便軟了下來,忙拉起她的手退步道:「你要是實在捨不得他咱們就先不提這個,不去王府就是了,咱們還是一家三口一起回岳縣去,好不好?」
董惜雲沒有說話,而是緩緩抬起右手輕輕撫了撫他俊朗的面龐,心中酸痛不已,眼裡卻幹幹的掉不下一滴淚來。
沈慕時見她主動親近以為她同意了,才要喜歡地擁住她的肩頭,卻被她搶先一步從他懷裡退了出去。
「沈先生,今兒在我家裡說過的每一句話,就都當不曾說過吧。你從京裡回來,沒到過我家,將來要往何處去,也與我無關。」
不長不短的一句話幾乎抽去了她身上的每一分氣力,這一回輪到沈慕時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半晌忍不甘心地緊緊攥住她的手輕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行不行,我不該自作主張想那些有的沒的,從今往後我都再也不提了,對天發誓對瑜哥兒視如己出,好不好?」
可惜他並非你所出,你心裡有個疙瘩,永遠都撫不平。
錯不在你,是我貪心了,既要兒子,又要男人,什麼都要,老天爺不答應了。
董惜雲輕輕抽回自己的手對他微微一笑,「先生並沒有錯,是我癡心妄想了。你請回吧,若再回頭,便是逼我再逃亡一次。」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邁出了房門,留下沈慕時一個人怔怔地蹭著羅漢床沿坐著,身體還保持著側身傾聽的親暱姿勢,只是有些生冷僵硬了而已。
第二天的日頭極好,董惜雲一早就跟楊嫂兩個把自己和瑜哥兒屋裡的被褥都拆下來洗洗曬曬,瑜哥兒坐在窗戶底下一邊練字一邊看著院子裡他娘幹得熱火朝天的背影,不由疑惑地扭過頭去問正在擦書櫥的碧草。
「不是說要搬家麼?母親怎麼不但不收拾行李,反而把櫃子裡用不著的棉絮都拿出來曬了?」
碧草眼眶一紅忙背過頭去,「誰說搬家了,哥兒恐怕聽錯了。這不快入冬了,把棉絮都曬曬好再翻出幾條被子來嘛。」
聽錯了?昨天明明是你自己跟我說的啊?
瑜哥兒將信將疑地偏了偏頭,還是乖乖地提起筆繼續臨帖了,董惜雲做得累了便停下來回過頭看看窗台前兒子圓溜溜的小腦袋,心說砍頭不過頭點地,死過一回的人了,還有什麼想不開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