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九章 波折 文 / 霍當天

    從亞視出來，張紹平滿肚子悶氣。

    「論劇集的多寡、精彩及劇種的多樣性，無線哪樣都勝過亞視，你卻偏偏要到亞視這邊找抽，怨不得人啊。」

    自嘲了一句，張紹平吩咐陳飛虎把車開往無線。無線就在亞視的旁邊，沒幾步路，張紹平話音剛落，車子已到了門口。

    像無線、亞視這樣的電視大公司，部門很細緻，業務很多樣，沒有預約就貿然上門，很難說該部門的負責人有空接待。當然，廣告部門除外，它們就是坐辦公室的，來多少接多少，多多益善。

    所以，張紹平到了無線，依然是登記預約。

    打電話預約和上門登記預約是一碼子事，只不過到了廣播道，他順道上去，一者表示誠意，二者多少存有撿漏子的想法，看能不能協調出時間來。

    當前，還不流行制播分離，有點實力的電視台都是大工廠制，製作、發行、播放及衍生企業一條龍。發行方式有兩種：自主發行和委託發行。自主發行，不用說是每個電視台的首選，可以實現利潤最大化。只有在電視台暫時力所不及的市場，才會考慮委託發行。而委託發行又分賣斷和代理兩種發行方式，小公司多採取前者，大公司一般是後者。

    論到電視公司的實力，無線在當前絕對是龍頭巨無霸，不僅資金雄厚，人才濟濟，發售渠道也極為完善。店大欺客，張紹平在亞視就碰到過了，但到了無線，恐怕會更甚。當然，這不一定表現在工作人員的傲慢上，而是在談判的時候，你手上沒有籌碼，人家開出的價碼幾盡苛刻，你也不得不接受。

    張紹平一開始就找亞視洽談，除了思維上的慣性作用——《大俠霍元甲》是首部成功引進大陸播放的港台電視劇，另外未嘗不是無線太巨無霸了，他有意先避開。

    到了無線這邊，問了接訪員工，部門日程果然安排得滿滿的，協調不出時間來，張紹平也只好登記一下，排隊等候。不過，這個等也不用等太久，後天就排到了。

    這一上午，算是無功而返了，張紹平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阿平？你來無線幹嘛，找我嗎？」

    剛從電梯出來，就很狗屎地撞見了胖子王京。王胖子詫異地問了一句，然後不等他回話，便很風騷地自答了。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一定是想問我，以我專業的眼光怎樣評價你的雜誌！我現在就很中肯地告訴你，這幾本雜誌深深地打動了我的芳心，我已成為它們最忠誠的擁躉！」

    聽著王胖子沒頭沒腦的話，張紹平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覺著莫名其妙，不由說：「去！我不是來找你的，也不知你說的是什麼。」

    「裝吧，你就使勁兒裝吧！」王胖子鄙視地瞥了他一眼，然後手往懷裡一掏，變魔術似的拿出幾本雜誌來，攤在張紹平的面前。張紹平瞟去，最上面一本赫然印著「電影時代「四個大字。這時，張紹平不消想也知道，這幾本雜誌應該就是自家新鮮出爐的刊物。

    「想不到胖子你挺有心的嘛，我這雜誌昨天才出，你就買回收藏了。」張紹平一副感動的樣子，拍了拍王京的肩膀，「關鍵時刻，還得兄弟朋友捧場啊。」

    王京不自然地笑了笑，尷尬地說：「這個其實不是我買的，是惠玲送來的。她拉了幾百本雜誌來，見到熟人就發，我這不剛好在嘛，也分到了一份。」

    「挑！我收回剛才的話。」張紹平爆了一句，迅速抽回手掌。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做生意也一樣，還是自家女人比較盡心。對於米雪的默默支持，張紹平極為感動，暗道：真是個傻丫頭，你偷偷地買雜誌送人，難道就能幫到大忙了？杯水車薪啊。

    香港的報刊雜誌競爭最為激烈，巴掌大的地方，七十年代擠著70家報紙，優勝劣汰後，現在尚存55家。而每年新增的各種的報刊雜誌，幾乎都是以10家左右起跳，但捱過來並盈利的，有且僅有一家《電影雙週刊》。

    如此激烈的競爭和高淘汰率，也難怪米雪會自掏腰包幫襯了。

    張紹平正自感慨的時候，卻見王京湊過頭來，猥瑣地淫笑道：「阿平，我跟你說啊，你這雜誌的照片拍得很清晰，而且是全彩色的，很好看！就是嘛，不夠養眼，你什麼時候辦一本像《龍虎豹》、《花花公子》那樣的成人雜誌呀？我跟你說啊，到時候可要請我去拍攝啊。」

    「死開！你丫的滿腦漿黃色！」張紹平嫌惡地一把推開晃著面前的豬頭，嗆聲道，「你是個導演來的，就算我辦成人雜誌，也輪不到你來拍！」

    這話擊中了胖子的軟肋，他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了，翻開《電影時代》，指著裡面的幾張圖片問：「這個女的形象很不錯，找來拍我的下一部電影正合適。」

    張紹平凝眼一瞧，正是《牧馬人》女主角的扮演者叢姍。在港澳地區發行的雜誌，版本和內地有所不同，《電影時代》的封面女郎換成了張愛嘉。張愛嘉是當前最紅最受歡迎的女明星，用她做封面，還是張紹平親自打電話和她商量過的，並以問答的方式對她做了一則採訪。而叢姍順理成章地移到了第二順位，篇幅僅次於張愛嘉。

    張紹平盯著王京看，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直把他看得發毛。王胖子不自然地躲著張紹平的目光，訕笑道：「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覺得怪怪的，很不舒服。」

    收回審視的目光，張紹平慢條斯理地說：「你想走合拍片的路子，我勸你還是別想了！首先，你沒門路，請不來人家小姑娘。其次，你拍的片子肯定過不了內地的審核，所以不可能在內地放映。最後，你找不到投資，因為邵大亨不會為了你這個小小的導演，而放棄台灣的外埠市場。」

    「真的不行嗎？」王胖子聽到張紹平的分析，心頓時就涼了，但還是不死心地追問一句。

    「起碼你拍的片不行。」

    「蛋糕啊，你怎麼就輪不到我來分呢？」王胖子不由哀嚎一句。

    這貨碰到張紹平，把話繞了老大圈子，就是因為看到了《電影時代》上所寫的，關於《牧馬人》的觀影人次，太壯觀了！他的心是火熱的，人是眼熱的，極想從中分一杯羹。

    其實，何止是王京，所有看到《電影時代》雜誌上介紹的有心人，都熱血沸騰起來，打起北上合拍電影的主意，而這也正是張紹平想要的。不過，北上哪是那麼簡單的事，沒有關係協調，拍的電影別想能在內地上映，而張紹平塑造給人一個印象，那就是他似乎在內地很有關係，不然，他怎麼能拿到內地國家機器統計出的數據來？

    和王京打屁一陣，張紹平便閃人，在臨走時，叫他10號來參加自己的喬遷之喜。

    回到家，張紹平也不出去了，練起了毛筆字，還有就是寫寫未完的《尋秦記》。

    說到《尋秦記》，張紹平就禁不住淚流，他不過寫來自娛自樂的，卻被米雪看了稿件，然後一頓痛批，說文如其人，這小說寫得如此香艷，說明張紹平的秉性就是獵艷花心大蘿蔔。張紹平被說得不想寫了，可米雪卻非得讓他寫不可，說是想要看看他的內心到底花心到什麼程度。

    當你認真做事的時候，時間一向走得飛快。很快，到了晚間。

    吃過晚飯，張紹平正陪著小妹學畫畫，而周玉女像個嚴師似的，在旁邊督促著。小丫頭性子活潑，向來是定不下心來的，但她在她敏姐姐的面前卻乖巧得不行，一絲不苟地畫著畫兒。

    「嘀嘀嘀！」

    「大哥大」的鈴聲響起，吵住了正全神貫注的幾人。

    張紹平接過來一聽，那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呵呵呵，你好，請問是張紹平先生嗎？」

    「是的，請問你是哪位？」張紹平感到奇怪，這人的聲音很陌生，肯定不是相識的人，但此人又能找到自己的電話，認識自己，有點蹊蹺啊。

    「我是亞視的市場營業與發展總監李照華，特意打電話來，是為今天的事向張生你道歉的。」來人開門見山地表明身份，然後誠懇地表示歉意，「今天那人的所作所為，全是個人行為，有辱我們亞洲電視公司的聲譽，已被我們勒令辭退。但他畢竟代表著我們亞視的形象，所以我現在特意打電話來道歉，希望張生你能願望則個。」

    張紹平淡淡一笑，道：「今天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我早就忘了，李先生不必介懷。」

    「張生忘了，那是大人不計小人過，但不能因為張生你的大量，我們就置之不理，連起碼的道歉也不說一句。」李照華沉聲道。

    「呵呵呵，李先生，你的歉意，我收到了，沒什麼事的話，就這樣吧。」對於李照華擺出的姿態，張紹平心裡是不屑的，既然都做了，道歉又有什麼用。

    「張生，稍慢！是這樣的，你不是想和我們公司談劇集的發行嗎？我們明天就談如何？」聽到張紹平要掛電話，李照華急了，顧不得矜持，三言兩語把意思挑明。

    「不用了！我已有了更好的選擇！」

    張紹平斷然拒絕，說罷，就將電話掛了。

    張紹平不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但他好歹也是幾個大公司的老闆，總歸是有點傲氣的。今天受了這麼大的氣，也不是說消就全消的，難道打個電話來道句歉，就可以了？

    誠意啊，是要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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