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六十六章 真容 文 / 景蘭
「我不會,再也不會離開你。」
喃喃地開口,一時間,雲少卿忽然覺得有些迷惘,有些話不是他說的,卻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口。好像在靈魂深處,有另外一個人,可是,那個人,明明就是他自己。
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楚夢境與現實。
他只知道了,此刻的自己,內心是如此喜悅而歡愉,彷彿是夙願達成,得到了他一生之中最想要的東西。
守護好懷中的女子,給予她想要的一切。哪怕拋棄他此刻的身份,也在所不惜。
「清泠,清泠?」
低低呼喚,久久不聽回應,雲少卿輕輕捧起她的臉,卻發現她卻已經睡著了。看樣子,剛剛只是短暫的清醒。微微皺起眉頭,皇子府那一戰,她傷的不輕,看樣子,必須去尋找那一棵藥草才行。至於她旁邊的男子,雖然沒有什麼重傷,卻因為服了過多的藥物,還有遭到了眼中的催眠,難得他還有那麼大的毅力與自己的意識對抗,這才陷入了昏迷。定是那些人想要從他口中知道什麼,這個如同女子一般妖媚的男人,居然還有這等堅韌的意志力。要讓他清醒過來,也需要去深谷尋找一味藥草才行。
打定了注意,雲少卿將月清泠安放在床上,看了她一眼,帶著藥簍轉身出了茅屋。
月清泠受了內傷,若是想馬上修復內臟的損傷,極快恢復她體內的靈力的話,便需要紫見草。這種藥材一般只長在深谷潮濕的地方,並且在它的四周還生長著很多的毒物,採摘極為不易。其實一般的治療內傷的草藥也行的,只是,只有紫見草,會具有補充靈力的作用。他學貫百家,那晚見她出手,便知道她用的是什麼招數。而司弦月則需要雲鑼音,這種藥草和紫見草完全不一樣,性熱,多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形狀幼小如株,很難發現。他並不確定這個山谷之中到底有沒有這兩種藥草,然而現實卻容不得他不去尋找。只有那兩人好了起來,才能順利地離開此地。
他知道當歸他們定然會派人下來尋找,因此心中並不著急。清晨的谷中,到處都是瀰漫的霧氣,雲少卿朝著印象中的地方走去,很快便消失了蹤影。
月清泠醒來的時候,夜空裡已是繁星如燈。抬頭所見是一間極為簡單的茅草屋,陌生的環境,讓她模模糊糊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彷彿是,雲少卿替她擋了一掌,卻不小心踩到她的衣擺,她拉著司弦月,三人一起掉下了懸崖。這般不可思議的事,讓她有些想笑。可是,她明明記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真實的夢境,她看到了雲清,帶著掌心痣的雲清,一如既往的看著她,承諾永遠不會拋下她。
眼神一暗,低低自嘲起來,這麼久了,為什麼還不遺忘,早就已經是前世的事情,何必如此患得患失。
轉身,看到靜靜躺在一旁的司弦月,月清泠緊繃的神經驀地放鬆下來,還在,說明沒有出事。只是,雲少卿怎麼不在?
心中有些疑惑,難道是墜崖的時候意外分開了?可是她為什麼會和司弦月躺在床上,身體也被清理的很乾淨,難道這懸崖下面,竟是有人居住嗎?
起身下床,走到司弦月身邊,月清泠把上他的脈搏。竟是自我意識的封閉,身體裡面還有許多殘留的催眠藥物,為了與藥物做抵抗,他自動封閉了自己的意識,陷入了深沉睡眠。這個傻瓜,也只有看起來精明卻無比單純的他才會做出這樣的傻事來!大皇子烈狂想要知道什麼就說好了,哪怕是想要長生殿所有煉藥的藥方,說了又有什麼關係。那些藥方的術語,都是她改用了現代的語言來記錄,藥名同樣也是。就算他說出來,別人也無法確切地將那些藥草到底是什麼分辨出來。
低低地歎了一口氣,目前他這個樣子,除了藥物治療,還需要針灸,可是現在,她到哪裡去找銀針。若是能尋到雲鑼音,倒是有機會。只可惜那東西實在是難找,現在只能尋著機會離開此地,再作打算了。
走出茅屋,眼前是一片花海,美麗的山谷,宛如世外桃源一般。安靜的夜裡,只傳來蟲鳴的聲音,月清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知道寒月那邊如何了。雖然沒有被抓到,卻暴露了身份,不知道大皇子接下來會採取什麼行動。還有遠在雲翳的慎雪,希望自己墜崖的消息沒有傳到他的耳中,否則,在參加狩獵的他肯定會不顧一切地趕到赤炎來的。那樣的話,她悄悄離開雲翳的事情,豈不是暴露了嗎?不過,她也應該要相信慎雪不會再這樣衝動了,現在的他越來越穩重成熟,做事比她還要細心籌謀。應該,是自己多慮了。
正思慮間,不遠處忽然傳來有些急促的腳步聲,月清泠神色一凜,作出防備的姿態。卻在看到來人的時候,放鬆了下來,驚呼道:「雲少卿,你怎麼了?」
眼前的人,一襲總是整潔乾淨的青衣上面,到處都是贓物和痕跡,好幾處還劃破了,露出突兀的線頭。扎的柔順整齊的青絲凌亂,上面還有著草屑。精緻的黃金面具上面,也有著劃痕。他背上背著一個藥簍,有些破損。腳下的鞋子更是只剩下了一隻,另外一隻破破爛爛。露出的一雙大手上面,即使在月光下,她也能看到觸目驚心的血跡。
即使那樣狼狽,他卻在看到她的一霎那,對她露出一個溫暖而安撫的笑容,然後,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伴隨著那聲響,月清泠的心裡也是一沉,幾乎是下意識的朝著那個狼狽不堪的身影跑去。
走到雲少卿身邊,月清泠倒吸了一口氣!他的手上幾乎沒有了完整的肌膚,到處都是荊棘劃過的血痕。右手腕處,是兩個深深地牙印,月清泠一看到那個印記,便知道是毒蛇留下的。傷口處有微微黑色,血液卻是紅的,顯然是他直接事先做了處理。費力地將雲少卿搬到了她方才躺下的床上,月清泠急切地扣上他的脈搏。除了蛇毒,居然還有幾種草的毒汁在他的體內,這個傢伙,是不要命了嗎!堂堂神醫世家的少主,他的武功高強,醫術超群,怎麼會淪落成現在這個模樣。
「你怎麼了,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沒、沒什麼,只是出去採藥,不、不小心跌了一跤罷了、、、」
劇烈地喘息,雲少卿臉色蒼白,眼中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卻強自帶著笑意安慰著她。月清泠自是不信,他的武功那麼好,怎麼可能會出現跌一跤這樣的失誤。又中了蛇毒,她幾乎可以想像那藥草周圍有多麼恐怖的存在,竟會讓他變成了這副樣子。她從醫術上看到過,有些藥草生長在極為危險的地上,四周長滿毒物,甚至還有守護的凶獸。
看著他死死不肯放開,保護的好好地藥簍,月清泠有些生氣地一把抓過,裡面除了兩味藥草,便什麼也沒有。即使那株紫色的藥材她認不出來是什麼,然而熟知藥理的她,怎麼會不知道裡面的兩株小小的雲鑼音,代表了什麼。
沉默地清理著他手上的傷口,她身上有解毒藥劑,雖然他身上的毒不致命,卻也輕視不得。只是解毒劑不能完全清理他身上的毒素,還需要幾味藥草,卻很容易尋到,她剛剛看到外面就有。只是他那一身的傷,卻是讓人不忍睹視。
月清泠的眼神,接觸到他手中的那顆掌心痣,忽然有些恍惚。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深,耳邊響起一聲吸氣聲,卻是雲少卿痛的叫了過來。
「你是傻了嗎?不要命了嗎?」
氣極的話語衝口而出,雲少卿第一次見她發怒的模樣,一時間有些呆滯。然後微微笑了起來,輕聲道:「我沒事,你看,我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對了,我找到了兩位藥材,你等等我,我馬上去熬。吃了藥,你的傷很快就會好了。還有那位公子,他的身體也不能再拖了,否則恐怕永遠都醒不過來。」
溫柔的解釋著,雲少卿說著便要起身,卻是一陣頭暈目眩就要跌倒下去。月清泠出手抱住他,穩住他的身形,卻看到他微微低著頭,耳畔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你先休息,熬藥的事情,我來做。」
冷冷地說了一句,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輕柔。雲少卿微微一笑,一雙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輕聲道:「清泠。」
「有事?」
雲少卿臉上的笑容拉大,彷彿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笑容分外燦爛。他叫她清泠,而她並沒有拒絕。這是不是說明,他離她,更近了一點?
「沒事,你去忙吧。」
月清泠不再理他,轉身出了房門,卻是直接到外面採了一些治療他身上毒素的藥草,放到藥爐上面熬了起來。直到熬好了,才倒進碗裡,端了進去。
「喝掉!」
冷冷地開口,月清泠將藥碗遞給他,開始為他處理身上的傷口。有些不自在地轉過來,月清泠沒有發現,雲少卿凝視著手中的藥碗,耳際的紅暈越來越深。
「這是哪裡?」
「白雲山崖底的山谷。」
「你知道,那麼,你是故意掉下來的?」
月清泠臉色一沉,雲少卿的武功實力是她清楚的,他怎麼可能那麼大意的踩到她的衣角,還帶著兩人掉了下去。除非是他故意為之,否則,又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你為什麼這樣做?」
雲少卿微微一笑,道:「當時不是沒有辦法了嗎,更何況,這白雲山崖底我是去過一次的。因此知道那懸崖看起來危險,其實是半山腰處有一塊吐出的二米寬的巨石。我們掉在了巨石之上,你們受傷昏迷了,我這才帶著你們到了這崖底的茅屋養傷。正因為我知道毫無危險,才會如此,這樣,總比被大皇子的人抓到比較強。」
「好吧,那我便不追究此事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那晚上我們回到大皇子府邸?」
這是月清泠一直想知道的,她並沒有告訴過他,可是在那個時候他卻正好趕來,實在是太過湊巧。雲少卿搖了搖頭,也有些疑惑道:「其實是有人突然傳了消息給我,我並不知道對方是誰。那人留下一張紙條,只說你在大皇子府遇險。我生怕你出事,便帶著當歸趕了過去,果然發現你當時和大皇子打鬥受傷了。因為當時有些懷疑,只帶了當歸一人,現在想來真是後悔,若是多帶些人過來,也不必落到如今的局面了。」
語氣中隱隱有著懊惱與後悔,雲少卿看著她依舊略顯蒼白的面容,臉上有著擔憂與心疼。
月清泠卻在疑惑,究竟是誰在暗中助她,對方幫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是敵是友並不可知。然而對方的人卻能暗中跟著她且沒有被發覺,也足以讓她心中產生警惕。不過看到雲少卿那番自責的樣子,心中還是多有不忍,他自願來幫她,她又怎麼會計較太多。
「不,這與你無關,相反的,如果不是你,恐怕我們早就落入大皇子的手中了。」
這是月清泠生平第一次落敗,不是因為那個大皇子使了什麼手段,而是因為她敗在自己的自視甚高之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並不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強者。她的狂妄,造成了今日所發生的一切。讓她意識到自己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厲害,自信是必要的,自傲卻是讓人一葉障目看不清事實的屏障。她的能力有限制,即使她的靈力是最強的,卻始終無法自如地施展開來。身體裡似乎缺少什麼,有一個重要的關卡被堵塞了,這樣的認知,讓她挫敗不已。
看著月清泠皺起的眉頭,雲少卿有一種想要伸手撫平她眉宇的衝動,然而事實上,他也的確伸出手這樣做了。似乎沒有預料到他這樣的動作,月清泠微微一愣,下意識想要拍掉他的手,卻在看到他眼中的那抹心疼與溫柔時頓了下來。
那種被在乎,被保護,被關心的目光,明明已經是那麼久遠的記憶,此刻,卻是真實的存在著。不管多麼冷漠和強勢,她月清泠一開始想要追求的東西,不過是別人給予的溫暖和愛意而已。
她知道,她的心中有一個角落坍塌了,眼前的這個男子,不管他是不是雲清的轉世。無法否認的是,他的溫暖,他的溫柔,他的體貼細心和照顧,以及那溫柔中偶爾顯露出來的強勢與霸道。不知不覺間,入了她的心。即使這一世,她已經有了慎雪這樣的陪伴與溫暖,可是眼前這個人,卻是不一樣的。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她答不出來。可是,她不會排斥他了,甚至也默許了他小小的心思。可是為什麼,她卻依舊有些忐忑不安?
一個輕輕地,卻異常溫柔的親吻印在了額頭,耳邊,是男子磁性動聽的聲音。
「別擔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真的,會一直陪伴在身邊嗎?雲清,你已經說過了一次謊言,失過一次信,我已經無法確定,到底要不要繼續相信你。
待雲少卿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什麼,竟是比月清泠還要慌張,羞澀地轉過身,不敢看眼前女子的表情。慌亂間看到那依舊放在藥簍中的草藥,這才反應過來,取出那株紫色的草藥道:「清泠,你受了傷還未痊癒,用這紫見草熬煎一個時辰,三碗水熬成一碗,服下它。你會有驚喜的!」
紫見草?似乎有些耳熟,可是她對這個東西並不是很清楚,印象中她看過的醫術上面似乎沒有記載。不過雲少卿身為神醫世家的少主,他的見識比起自己可要多太多了。看到他如此期待的眼神,月清泠淡淡一笑,「你休息吧,我出去熬藥。」
雲少卿點點頭,他方才出去採藥消耗了太多精力,眼下也是昏昏欲睡,眼神朦朧間,朝著眼前的女子輕聲道:「向左十里外的榆樹旁有一個寒潭、、、、」
寒潭?他告訴她這個做什麼?月清泠疑惑,卻發現他已經躺在床上,不支地睡了過去。微微歎了口氣,月清泠起身,將那紫見草放進藥罐,加了三碗清水,加了木材,任由旺盛的火苗獨自燃燒。看著那木頭一時半會也燃不完,月清泠轉身回到了茅屋。
小小的床榻旁,看著眼前毫無防備的男子,月清泠的視線,放在了他的黃金面具之上。認識這麼久,他要麼是易容,要麼是帶著這黃金面具,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真容。一時間,雙手不受控制的,朝著那面具後面的帶子伸過去。
雲少卿,他究竟是什麼樣子?這張臉,是普通還是讓人驚艷?他為什麼,從來不以真面目示人?
只要揭開它,拿下這張面具,她便可以知道自己心目中一直蠢蠢欲動的**。
纖細的雙手微微顫抖,月清泠終於揭開了那一直掩蓋著他面容的黃金面具。略顯激動的目光,看著月光下那張白皙的容顏,月清泠的眼神,驀地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