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奇跡 文 / 鬥雪
她臉色一紅，她望著眼前比她高出許多的雷檎，目測雷檎身長約莫兩百公分，是她見過的人中最高大魁武的用刀者。
「我……我真的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顧千嬌都說她把喜歡都寫在臉上了。
雷檎靠著牆，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她看著他的情況實在危險，二話不說撕開自己的裙襬內襯，她靠上前想替他將傷口包紮起來，雷檎搖搖頭依舊不肯配合，她從沒見過這麼不受教的傷者，便搬出顧千嬌常掛在嘴上的話：「千嬌告訴我一句話：『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天命可聽，可是許多事還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雷檎突然安靜了下來，推拒的手也緩緩垂下，她困惑地看著雷檎，見他不推拒後，便開始動作替他包紮傷口。
她一邊包紮，一邊問問題，試圖轉移雷檎的注意力，否則他傷得這麼重，她這樣牽動他的傷處，肯定折磨。
「給自己一個目標，想著自己活著想要做什麼？目標，你總有吧。」
「曾經有……」雷檎的聲音低了下去。
「曾經？怎麼說？」由於雷檎的胸膛真的比一般人還要寬闊，她包紮的動作費力許多。
「我想找到陷害我的人，可是……許多年過去了，依然毫無線索。反而現場直指我就是兇手的證據確鑿，我……百口莫辯。剛開始逃亡的那幾年，我憎恨所有人，我明明就沒有殺人，可是他們一見到我就說我是殺人魔。」
「他們嘲笑我，笑我是個連畜生都不如的殺人魔，結果我失控錯手殺了人……後來就逃到了嶢疆絕域的西羅剎山……」
雷檎閉上眼歎了一口長氣，好像把沉痾的記憶全數吐露出來。
「時間過得太漫長了，久到我已經忘了親人們的樣貌是生得什麼模樣。」
「你現在還會想找出陷害你的人嗎？」古玥鴒整理好雷檎的傷口後，退到身後山壁。望著他臉上那記不起親人樣貌的傷感模樣。
雷檎張開眼，嘴角又浮現熟悉的譏笑。
「即使我真的沒有殺害自己親人，可是時間是一把最可怕的殺人利器，過了一百多年後，我卻真的成為那些人口中的殺人魔。」
「你殺了很多人？」她慎重問他。
雷檎的深眸定定地瞅著她。眸底有嗜血的紅光。「當這一百多年來都被人們喚作殺人魔，還真的就變成了人們口中的那個樣子，好像不變成他們認定的那種人。會對不起他們眼中真實的恐懼。──所以無厭狂人的名號，不脛而走。妳問我，我還想找出陷害我的人嗎？」
雷檎收回咄咄逼人的眼神，只道：「那個目標，在我變成無厭狂人之後，早就失去意義了。」
古玥鴒失落地望著雷檎，每個人的命運都不一樣，她沒有立場去指責雷檎的選擇，因為那是他的人生。
雷檎對她說了他的故事。她轉頭看著山縫外的一線狹景，西羅剎的天空是黑紅色的，悶熱的空氣中還有一種會讓人墮落的氣味。
她幽幽說道：「我不曉得我可以活多久，可是我有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她告訴我要努力活下去，不管環境對我來說多麼嚴苛和不公平。她告訴我來到這個世界，一定有屬於我的故事和人生，她要我一定要活得漂亮，不要被命運打敗。」
古玥鴒調回目光，她注視雷檎的一雙深瞳──隨波逐流的人。
「在你心中。可有特別不一樣的人？」
雷檎腦中浮現一儷影，舞動清碧水袖，那千嬌百媚的女子──顧千嬌。
「有……」雷檎語調沙啞，他頓了聲。
古玥鴒繼續說道：「對我說，要我活得漂亮的人已經死了。可是，我還活著。我曾經以為我就這樣伶仃的一個人過日子，可是我遇見了夜叉王，遇見了他，我才知道我的人生不單單只有伶仃，遇見了他，我才知道這世上真的有奇跡。」
「奇跡？」雷檎對這個字好奇了起來。
「千嬌曾經告訴我：『一對男女，互相意愛，情歸彼此；兩顆心，心意相通，就是一份奇跡′。」
雷檎原本深色的眼瞳，聽見這番話後，竟似亮起了生命之燈。
「她……真的這麼對妳說？」雷檎問。
她點點頭，「千嬌說的是真的。」古玥鴒雲頰微微地紅了起來，她低聲細訴：「你也知道夜叉王闖五猖神教救我的事情……那一天，在地底聖城裡，我害怕得不得了，以為自己就這樣淒慘的死去……夜叉王告訴我，他當時在地底聖城聽見我的聲音。」她接著繼續說，雙頰更是紅得通透，「我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後來，千嬌跟我說了那番話，我才知道──當時屬於我的奇跡，就在那一刻發生。」
「妳與夜叉王相戀？」雷檎大感訝異。
她連忙抬頭，揮手澄清：「不不不，沒有……」她垂著頸子，有點慌張的將臉龐的髮絲勾到耳後，「是我單方面喜歡……」
雷檎見她害羞彆扭的少女情懷模樣，以一名前輩的心態，他想告訴她一些事：「妳……不要太過接近夜叉王，他絕對不是妳眼前看到的模樣。」
聽見雷檎這麼說，她不覺一愣，當時在皋日城外第一次見面時他也這麼說過。
雷檎看著她不能理解的表情，說道：「夜叉王太過完美，沒有一個人能像他這樣完美無瑕。」
「越是完美的人，越恐怖。──夜叉王，是我見過最可怕的人物。」
古玥鴒輕聲一笑，「我懂你的意思了，夜叉真的很厲害呀，他武功高強，又深得民心。」
雷檎張嘴欲說些什麼，可是眼前的小姑娘情根深種，他說什麼她都不相信，要她如何相信百年前的夜叉王是那般可怕的人物呢。
雷檎打消了想要勸她收回感情的念頭，只好說道：「我也希望將來有一天妳會成為夜叉王的奇跡。」
這時的古玥鴒，便笑得有些憔悴了。
「夜叉王的奇跡永遠不可能是我，但我會找到屬於夜叉王的奇跡，那是我所能報答他的方法。」
雷檎凝著她臉上一抹強顏，似無邊無際的晚霞，濃艷而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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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與馬金城換班的顧千嬌，一打開矮捨的門，才發現席上根本不見古玥鴒。
她快步跑進矮捨，伸手摸著竹蓆，上頭不見溫度，可見古玥鴒早就離開了。她守在外頭一夜，竟然毫無所覺？
「古玥鴒，妳這個呆瓜！」
顧千嬌忍不住罵道，她怎會不知她失蹤是為何故，定是不想連累夜明頂的所有人，便自己離開躲起來了。
顧千嬌看著另一面牆的小門，料想古玥鴒應是從這扇矮門鑽著出去，她跑出矮捨，朝後門繞去，地上果然留下一些淺淺的印子。
顧千嬌循著那些淺淺的印子，一路跟蹤走進了矮捨後方的樹林中。只是追蹤到半途，腳印只到這處為止。
她仔細搜查周圍的痕跡，發現有兩道車輪的軌跡，走了幾步又發現另一雙印子。
顧千嬌蹲下身子，查看這新的印子寬度，看這痕跡……這另一個人同樣是名女子。
顧千嬌臉色帶怒的站起身，她看著左側的兩道輪痕，一路往懸崖去。她心中雖然已有腹案，可是還是不願相信。
顧千嬌快步跑回白柎村，她清點停在馬廄裡的馬少了一匹，而馬車同樣少了一輛。
古玥鴒身上沒有任何內力，所以根本不會操控這些訓練有素的飛天寶馬，那麼夜明頂中，最希望她走的人，唯有──離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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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青！離青！妳給我出來說清楚！」
顧千嬌發怒地用力拍打離青的房門。
「離青──！」
顧千嬌停下拍門的手勢，她瞪視著打開房門，一臉面無表情的離青。
「一大清早，有必要這樣擾人清夢嗎？」離青慢悠悠說道。
顧千嬌見離青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看著更氣了，她質問她：「昨晚是不是妳偷偷把玥鴒送走了！？」
離青眼神靜靜的，好像什麼事都引不起她的波動。
顧千嬌見她不出聲，氣得大罵：「玥鴒一個異邦人，人生地不熟的，她一個人能去哪裡？妳就這樣狠心把她驅離，她身上還病著呢！」
「就是因為她病了，才要送她走。」
顧千嬌聽見離青用這種不痛不癢的口吻答她，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抽氣道：「妳何時變得如此自私自利？妳變得簡直不像我認識的蘇離青了！？」
離青揚眸，視線銳利，口吻依舊犀利：「她發病的第一天我就說過了，我不可能讓她危害到夜明頂的人！對我而言，夜明頂所有人的性命遠大過於古玥鴒！」
「人命是不能拿來比較的！」顧千嬌氣得想一掌打醒她。
「妳不能比較，我能！」離青狠狠地逼向前，顧千嬌見她不知悔改的模樣，揚掌高舉，一掌擊向她。
離青不閃也不躲，硬是接下顧千嬌一掌。
她冷冷看著顧千嬌，「我知道妳同她感情好，比認識多年的我還要好。你們一個一個都喜歡古玥鴒，偏我就是對她喜歡不起來，我討厭她、忌妒她，妳說我公報私仇也好，我只是盡了我一個左護衛應盡的職責，這點我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