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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借刀行兇,趁火打劫 文 / 顧南西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定侯謀反,朕念皇貴妃正沐恩澤,免誅九族,滅其滿門。將不仁,罪不及士卒,朕感念西北大軍昔日平定大燕之功,特赦重整於籐林三縣,皇貴妃聞氏救駕有功,特賜榮寵以令三軍。」

    一旨剛落,百官之首的姬國公當下一聲大喝:「荒唐!」

    隨即,附和聲此起彼伏。

    「聞氏不過稚齡,確實有失體統。」

    「不過三日,連遷三宮,實在——」

    「……」

    百官面面相覷,皆扼腕搖頭,滿臉憂國憂民。忽而,宮燈打來,那凝眸秦笑的女子便提裙而來,燭火下,長睫籠了青灰的暗影,竟襯得唇邊淺笑越發明媚:「喲,還跪著呢。」她微微前傾,雙手張開,揚起,端的是大赦天下的范兒,「愛卿,聽話,都平身吧。」

    言笑晏晏,顧盼生輝,十幾歲的女孩嗓音帶了特有的純真。然,竟叫一個個見慣了爾虞我詐的朝臣們白了臉,滿眼慌張。

    聞柒胤榮,惹不得啊。

    噤若寒蟬裡,久久,唯有姬國公一聲冷哼。

    聞柒挑挑眼角:「國公大人好像對本宮頗有微詞呢。」

    耄耋之齡,姬國公一頭發白的頭髮,一雙鷹眸炯炯有神,字字威懾有力:「自古後宮不得干政,聞氏之女如何能攝政大燕?一介女流,掌大燕三軍,叫我泱泱大國如何自處,叫大燕武官何來顏面以對天下。」雙手高舉頭顱,伏地,姬國公大呼,「皇上,臣請收回聖意。」

    一邊,振國大將軍姬成鄞痛呼一聲『父親』,隨即也撲通一聲趴在地上,叩首高喊:「皇上,臣奏請收回聖意。」

    嘿,這對父子啊,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啊,瞧瞧這苦肉計唱的。聞柒扯嘴,笑出一排白森森的牙,抱著手,瞧著好戲。

    果真,這朝臣百官對姬國公這位前朝的老國舅大人那是馬首是瞻,齊聲高呼:「皇上,臣等奏請收回聖意。」

    「皇上!」

    這失聲痛哭的,可不就是蘇國公大人。

    聞柒眉毛一跳,嚇到了,驚愕地盯著蘇國公:「國公大人何故如此傷心,本宮險些便以為是蘇國公府死了女兒呢。」

    蘇國公當下便吃了蒼蠅一般,張著嘴一時說不出話,姬國公也是老臉一白,更是撕心裂肺地喊:「皇上,老臣懇請收回聖意。」

    聞柒提著裙擺走至姬國公前,大大方方受了他的叩首大禮:「看來國公大人身子硬朗著,那便跪著吧,繼續叩,繼續,本宮都聽不到聲音。」

    姬老國公脖子一梗,彎不下去了,吊著一口氣半天上不來,老臉青了。

    聞柒懶洋洋的聲音又道:「本宮看大人如此閒情逸致,您那愛女的屍體可是尋著了?」

    姬老國公兩眼一番,就欲昏厥。

    「父親!」

    姬成鄞一聲大喝,老東西大咳幾聲,一口氣居然上來了。

    丫的,這都不暈死?!聞柒瞠目結舌了。

    姬國公咬牙,花白的鬍子氣得一顫一顫的:「家事,國事,安能相提並論,臣女福薄,不牢皇貴妃娘娘掛念。」

    「嘖嘖嘖。」老東西氣還挺長,聞柒甚是惋惜,搖著頭,一臉悲天憫人的模樣,「姬秋冉也是造了孽啊,攤上你這麼個要權勢不要骨肉的老爹,想必要淚灑九泉了。」

    姬老國公兩腿一蹬,正欲再暈,姬成鄞一聲震吼:「聞柒!」

    這一口氣又給震回來了。

    娘的,還不暈死。聞柒惱了,小臉一擺,一拂衣袖,喝道:「大膽!」眸子冷冷一睨,斂了一身靈氣,不怒而威,「本宮的名諱可是你能喚的,便是你三跪九叩的那位主子見了本宮也得喚一聲妖孽呢。」

    姬家父子傻眼。

    大抵這跪了一殿的武大臣,都在磨牙大罵妖孽,只是有幾人敢做聲?唯蘇國公一臉痛色道:「聞國公戎馬一聲、俠肝義膽,竟教養出你這樣不忠不義、牝雞司晨的後人,那才該淚灑九泉。」

    喲,這廂還扯出了陳年老賬呢,那可真得好好算算了。聞柒掩嘴笑了,微微俯身蹲在蘇國公跟前,撐著下巴,一副玩味的神色數著手指玩兒:「原來蘇國公還記得本宮是聞家後人啊。」眨巴眨巴眼,抬眼笑得越發扎人了,「那兩位國公大人可還記得聞家兵權天下?可還記得聞家大火滅門?可還記得聞家那幾十萬大軍今日何去何從?若是本宮沒有記錯,當日聞國公府家破人亡之時,西北定侯奉命領聞家大軍二十萬。」眸子緩緩一掃,不見半分冷意,微微斂了斂,那清光竟也灼人,「兩位國公大人可知道剩下的那幾十萬聞家大軍,如今改姓了什麼?」眸子微瞇,淡淡一瞥,「姓姬?還是姓蘇?」

    蘇國公大驚失色:「你、你,你胡言亂語!」

    「胡言亂語啊。」聞柒笑了笑,不在意地擺擺手,「瞧兩位大人老臉白的,怕什麼?不做虧心事,鬼自然不會去敲國公府的大門。」

    大燕兵權十分,聞家獨佔八分,一場大火,聞家兵權四分天下,定侯領炎帝令佔其一分,餘下的……

    這筆賬,聞家七女,要清算了,第一個便是大燕國君,那麼下一個……姬老國公虛軟在地,滿臉老態,斑白了的兩鬢竟也有些顫意。

    下一個,蘇家,還是姬家呢?聞柒眸子微微一掠,撩起春風肆意的溫婉,甚是善解人意,

    柔聲道:「乖,都起來吧,回去好好想想,怎麼下筆,怎麼慷慨陳詞感天動地,本宮在長樂殿等著各位大人討伐罷黜本宮的折子。」起身,拂了拂袖子,她懶懶道,「起駕回宮。」

    宮燈打過,照著一路光華,女子提著長長裙擺,一步一步走得散漫,唇邊漾著淺笑,哼了一曲小調,徒留百官呆若木雞,雙膝跪地,四肢百骸都毛骨悚然了。

    人影兒遠去,曲調縈繞,姬老國公一聲歎息:「當日大火,怎麼偏偏活了一個聞柒。」

    「聞氏佞妃,定是大燕禍亂。」蘇國公抬首望去,竟是滿頭的冷汗,驚慌了鷹眸。

    一個聞柒,足以覆朝堂,足以亂天下。她啊,要討回聞家的賬,手段無非八個字:大開殺戒,血雨腥風。

    衍慶宮外,燭火微搖,拉長了灑在殿前的暗影,龍紋錦袍,一黑一白,都染了些許風寒,大抵站了許久了。

    「原來不止是大燕皇陵,她要的是西北定侯的二十萬聞家軍。」黑衣冷顏,乃大燕常鈺王。

    身側的男子抿唇一聲輕笑:「空手套白狼,她倒是敢謀。」語氣無奈,卻掩不住眸底柔軟,「聞柒這傢伙!」

    這般似怨似尤又愛又恨,自是燕湘荀無疑。

    能叫大燕兩位最屬尊榮的男子沐這一身夜寒蕭瑟的,便也只有一人了,她踩著燈火鋪下的淺光,緩緩走來,眸子漸進亮著,忽閃忽閃的像極了明明滅滅的燈芯,融了一汪灼灼瀲灩的光華。她生了一雙好看的笑眼,微微一挑,上揚了幾分,掩不住似要盈出眼瞼的靈氣,張狂不止,恰似不經意透漏的邪肆。

    聞柒總是這般,便是天翻地覆日月無光,她也能勾起眼角那一絲貓兒似的壞氣,在嘴角露出兩個若隱若現的梨渦,站在遠遠的燈火裡,她抬手大力地揮著,聲音提高了許多:「嗨,兩位王爺安好啊。」伸出掌心,她重重地親吻了一下,再拋向空中,眨著一隻眼,「麼麼麼麼麼麼噠。」

    一開口,沒譜沒調,真真假假,痞氣有之,邪氣有之。到底,她何來這等肆意市井的言辭?總叫人招架不住、哭笑不得。

    那廂又嘟著嘴『嗯嘛嗯嘛』了幾聲,燕孝鈺臉色有些僵:「聞柒。」

    聞柒撅嘴,佯裝怒了:「不乖,本宮可是長輩。」

    那一身張揚的紅色,宮裝曳地,發間銜了九鳳朝凰的金步搖,在額間垂下一抹瑩潤的吊墜,這身裝扮,在後宮,便是皇后也不及。

    不過三日,連遷三宮,欽封聞氏胤榮皇貴妃,這長輩的架子,她確實端得起來。燕湘荀冷哼,似惱,又似怨:「你可真狡猾。」

    「承讓承讓。」聞柒笑著拱手,一臉謙遜,「還多虧了兩位王爺傾兵相助,不然,誰陪本宮唱這一出空城計。」

    傾兵相助?

    燕湘荀咬碎了牙,狠狠盯著她,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傢伙!他惱極了,惱這小狐狸打著叛軍逼宮的幌子唱了一出空城計,更惱自己一頭扎進去,叫她為所欲為。

    「救駕之功、定侯大軍,」燕孝鈺倒是沉得住氣,沉著臉,一貫的沒表情,「讓你一人獨攬,聞柒,你胃口可真大。」

    聞柒反笑:「不然呢?分你們一杯羹?」聳聳肩,眸籠水波,漾開一圈一圈的笑,「兩位王爺莫不是忘了,那攻臨城下的十五萬叛軍是誰的兵?」

    頓時,兩位王爺啞口。她亂了千萬臣民的眼,擾了燕史判官的筆,卻獨留他們二人清醒,清醒地做了一回糊塗的人。

    半晌,燕湘荀從嗓子眼磨出一句:「那還不是著了你這狐狸的道。」

    聞柒再拱手:「客氣客氣。」豪氣地一揮手,打趣著道,「放心,本宮已經給你們找了定侯那個替死鬼,你們可以高枕無憂了。」

    高枕無憂?分明是她好處佔盡全身而退!

    「你——」

    不待燕湘荀氣急敗壞,聞柒就擺擺手打斷:「不用謝謝本宮,照拂後輩是本宮這個長輩應當做的,兩位皇兒不必心有愧疚。」皺著秀氣的眉,好似為難,「要是實在過意不去,本宮入主西宮長樂殿,兩位王爺備一份賀禮,本宮笑納了便是。」

    好個聞柒,吃了鍋裡的,還看著碗裡的!

    燕湘荀磨牙:「聞柒,你好生沒臉沒皮!」

    沒臉沒皮?這孩子真無邪。聞柒笑得邪肆得緊,雙手抱拳,行了個江湖禮:「皇兒過譽了。」又厚著臉皮商量著,「夜了,要不兩位皇兒就退下吧,別讓宮裡的美人等急了。」

    燕湘荀用鼻子哼了一聲,紋絲不動,燕孝鈺一直沉著一張俊臉,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喲呵,不就是借了十五萬叛軍嘛,怎麼還賴上了?聞柒眉毛一挑:「不走?」罷了,聞柒大人不計小人過,笑得端莊大氣不拘小節,「那本宮先行一步,不然晚了可是要跪算盤的。」眨眨眼,一臉諂媚,「懂滴懂滴。」

    懂?懂什麼?誰懂誰不要臉!

    看著聞柒一蹦一跳歡歡喜喜地打燈走遠,燕湘荀咬牙:秦宓那個不要臉的……

    「昨夜你為何出兵?」燕孝鈺忽然沉聲問道。

    燕湘荀收回眸子,淡淡睥睨,懶懶反問:「那你又為何出兵?」

    燕孝鈺不答,反笑:「她算計的可真準。」

    「她可不是你能惦記的。」扔下一句陰陽怪調,燕湘荀冷哼了一聲,甩頭就走。

    燕孝鈺失笑。聞柒那個蠱惑人心

    的傢伙……

    夜了,三更聲響,昨夜便也是這般時候,變了天,燕宮鳴起了戰鼓,震耳欲聾,響徹了燕都。

    這戰鼓,傳到了燕都城郊。

    「何處鳴鼓?」燕孝鈺凝神,眼眸沉了沉。

    營帳外,守衛回道:「王爺,是燕宮方向。」

    聞柒……

    毫無遲疑,他便想到這個名字,掀開營帳,燕孝鈺看著燕宮的方向:「那個傢伙,又要翻天覆地了。」

    這時,噠噠馬蹄由遠及近,徐副統領翻身下馬,行色匆匆,不待下馬,先言:「王爺,燕宮急報,定侯率大軍逼宮造反。」

    燕孝鈺面色微變:「定侯?」

    徐副統領臉色凝重:「燕都誰人不知,定侯愚忠至極,怎會叛亂?其中必定有隱情。」

    燕孝鈺置若罔聞,望著遠處燈火怔怔出神,輕喃:「她到底在算計什麼?」

    她?誰?聞柒!

    近來,那個女子總叫王爺失神。徐副統領謹言:「王爺,小心有詐。」

    燕孝鈺久久沉吟,俄頃,眸色深沉,灼灼逼人,他道:「傳本王令,整軍回宮。」

    言辭間,有些急促,竟是不容置疑。

    徐副統領大驚:「何以出兵?何以緣由?王爺——」

    燕孝鈺一眼幽深,全是堅定地暗沉色:「調虎離山也罷,引蛇出洞也罷。」他抿唇,側臉昏暗不明,照不進光華,字字沉沉,「本王要見她。」

    徐副統領無聲歎著,對外傳到:「傳王爺令,整軍回宮。」

    為何出兵?為了那個女子。這一行,怕是凶多吉少……

    夜裡,震天的轟鳴,鼓聲雷動,驚了燕宮六院,常湘殿裡燈火通明,暗影下,人影行色匆忙。

    殿裡的掌事公公一路小跑進來,慌忙急事地喊著:「殿下,出事了?」

    燕湘荀從軟榻裡一個跳起,一臉驚亂:「可是聞柒出事了?」

    聞柒聞柒,殿下滿腦子就想她。小喜子公公抹了一頭的汗,回:「是燕宮,是定侯叛亂了。」

    燕湘荀一聽,臉色稍霽,躺回軟榻,翹著二郎腿,興致缺缺:「那個愚忠的老古板怎麼會造反?」端起一杯茶,轉念一想,灑了茶水,又慌張了,「定侯造反了,那聞柒怎麼辦?」

    聞柒聞柒,還是聞柒!

    小喜子嘴角扯扯,聲音貓兒似的,小聲嘀咕:「殿下,早時宮外就傳來消息,榮妃娘娘她還埋在皇陵呢,屍骨、屍骨不見。」

    話才剛說完,燕湘荀一個杯子砸過去,一杯滾燙的大紅袍燙得小喜子直吆喝,抱著燙著的腿,直冒冷汗:「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燕湘荀一臉陰氣沉沉:「你敢咒她,本王這就讓你屍骨不見。」

    小喜子哭喪著臉,連忙道:「奴才知錯,殿下饒命。」難怪這消息一傳來,常湘殿就傷著了好幾個宮人,這話,小霸王聽不得!

    「就是那十五萬大軍都葬在了皇陵,聞柒那廝也不會讓自個身上沾一片塵土。」

    對此,燕湘荀似笑,惱怒沒有,不知哪來的幾分洋洋得意。

    「是是是。」小喜子連忙附和。

    燕湘荀剛慢悠悠躺下,又忽然坐起:「定侯逼宮,她去哪裡了?」臉一沉,眸子都跳了,一張俏生生的俊臉全是驚恐,「不會真被生擒了吧?」咬牙,罵了一句,「定侯那個該死的!」

    是是是,該死該死,居然不長眼敢動殿下心坎上的人兒,只是事已至此……小喜子遲疑:「殿下,您,您,」壯著膽子,「您不擔心皇上的安危?」眼下,可是定侯造反啊!

    燕湘荀斂眸,想了想:「本王自然是心繫父皇。」抬抬手,「去凌國公府傳本王旨意,出兵護駕。」慢條斯理地從軟榻上起身,拿了件披風,「本王要親征。」

    小喜子愣了,王爺,您確定是去救駕?

    燕湘荀眼一冷:「再杵著不動,耽誤了本王御前救駕,本王剝了你的皮!」

    小喜子腳底生煙:「奴才這就去!」

    御前救駕,指不定救誰呢,總之這一行,準沒好事,偏生,幾頭驢也拽不回常湘王殿下。

    子夜三刻,燕宮外,萬馬奔騰,烽火通明。

    越發逼近宮門,火把高揚,照著千軍萬馬,戎裝蕭蕭,竟是兩路人馬,頓時劍戟鏗鏘,出了鞘,一觸即發。

    高坐戰馬,燕湘荀持劍:「你怎麼也來了。」

    刀光劍影裡,映著那端人一張俊臉冷沉,戎裝鎧甲泛了冷光,只道了四個字:「捉拿逆賊。」

    逆賊?久不聞聲響,竟是靜謐至極,唯有千軍萬馬裡風吹軍旗的呼呼作響,忽而,宮牆之上,一抹燭火驟亮。

    劍戟出鞘,直指上方,抬首,無數雙眼望見了宮門之上,那人兒坐著,晃著兩條腿在城牆外,風撩起裙擺,墨發飄揚著,遮了半張小臉,一手提著一盞燈,一手搖著一面旗子,揮了揮手,宮燈打著旗影搖晃,她衝著下邊大喊:「嗨,兩位皇兒麼麼噠。」

    燕孝鈺微愣,半天,從唇邊擠出兩個字:「聞柒。」

    宮牆上的女子搖著軍旗嘿嘿一笑,宮燈打亮了

    ,照著那旗子,書著一個字:定。

    西北定侯的軍旗!

    燕湘荀驚了:「怎麼是你?」

    不見叛軍,不見定侯,不見烽火硝煙,只見宮牆之上搖旗淺笑的女子,如何能不驚,如何能不亂。

    唯有聞柒不驚不亂,捂著小心臟在城牆上翻滾來翻滾去,摸爬滾打作狀可憐:「瞧這一臉不樂意,太傷本宮的心了。」撐著下巴,淚眼汪汪,「這黑燈瞎火天寒地凍的,還有誰同本宮這般命苦,忍著風霜雨露,形單影隻地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本宮兩位皇兒。」哭天抹淚,她大喊一聲,「本宮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這傢伙!

    燕湘荀膽戰心驚著,看著那人兒扒著城牆滾來滾去,時而還一隻腳倒掛,整個身子勾到城牆下面。

    五十米高牆,她就不能安分點!

    燕湘荀眼皮直跳,坐在馬上大喊:「聞柒,你夠了。」跳下馬,站在城牆下,招招手,「快下來!」

    「來勒!」

    聞柒一聲吆喝,扔了宮燈,隨即一滾,倒勾城牆的腿一撒——

    燕湘荀驚呼一聲:「聞柒!」

    五十米高牆,她就這麼跳下來?!

    驟然,那呼嘯的西北軍旗飄揚,於半空中,緩緩墜落,伴著那人兒白衣翩翩,墨發妖嬈。

    咚!

    宮燈落地,一雙繡鞋踩著燈芯,捻滅了光暈,那人兒毫無預兆便站在了燕湘荀眼前,笑靨如花,他卻蒼白了臉,毫無血色,怔怔看著聞柒,她扔了手裡的軍旗,慢悠悠解著掌心纏繞的繩子,還一邊對著燕湘荀眨眨眼:「瞧,你還是擔憂本宮不是?」嘴角一扯,露出幾顆大白牙,「乖,給個笑臉的說!」

    笑臉?如此高台,她僅持一根細若游絲的繩子便這麼往下跳,他還怎麼笑得出來,臉色沉得一塌糊塗,燕湘荀大怒:「你想死沒人攔著你,只是別髒了本王大燕的城牆!」

    聞柒嘻嘻笑著,不惱。

    「聞柒。」

    燕孝鈺喚了她一聲,卻什麼都沒說,沉著的臉還是沉著,只是額間有些許細密的汗。

    十幾萬大軍噤若寒蟬,鐵骨錚錚的男兒竟個個出了一身冷汗。這個女子,一言一行,都叫人心驚肉跳。

    瞧,都嚇著了。

    聞柒訕訕,摸摸鼻子,有點心虛:「嘿嘿,放心,本宮飛簷走壁水上漂,都是槓槓滴!」

    「哼!」

    燕湘荀只用鼻子哼了一個字。

    這孩子,真彆扭!聞柒眸子亮晶晶地看他:「湘荀皇兒,本宮當真等你等得好苦啊。」

    燕湘荀臉色不善,語氣很沖:「等我作何?」

    聞柒氣勢磅礡,一腳踩在西北定侯的軍旗上,撫著小蠻腰指點江山:「等兩位皇兒帶著大刀、領著大軍,踏著烽火狼煙策馬而來,」小手臨空劃了一道,正氣泠然,「劈山救母!」

    啥子?劈山救母?那座山?哪位母?風呼呼刮著,宮門前十萬御林軍與五萬凌家軍的將士呆如木雞,個個傻了眼。

    死寂,死寂……

    「領著大軍?」燕孝鈺忽然沉聲道,「聞柒,你可是算準本王會領軍前來?」

    一語道破,那前後不著調的話,便只有這一句,露著玄機。

    聞柒抬抬眸,笑了:還是孝鈺皇兒有覺悟啊……她一臉洋洋得意:「瞧瞧,這是誰家皇兒,多聰明,多孝順,多聽話,多威風,多——」

    「報!」

    一聲急報,聞柒悻悻住嘴,安分極了,眸子四處轉悠,豎起了耳朵聽著。

    「回稟王爺,宮裡宮外四下無人,不見定侯大軍。」

    話剛落,燕孝鈺一聲嗤笑:「空城計!」側眸,微弱的火光映出了聞柒的眉眼,「聞柒,是你搞的鬼。」

    聞柒拱拱手:客氣客氣。

    「什麼叛軍逼宮,你在玩什麼把戲?」燕湘荀眸子籠著聞柒,纏著不放,「根本沒有十五萬叛軍,這燕宮不安分的,便只有一個你。」 又著了她的道……

    聞柒搖頭,一臉無辜,四指對天:「冤枉,蒼天在上,本宮聞柒乃良民,大大滴良民。」說著,摸著下巴呵呵一笑,很不正經,「本宮不過擂了幾下城牆上的戰鼓,順帶揮了幾下定侯家的軍旗,兩位皇兒就巴巴地來劈山救母了。」她一口咬定,「本宮是無辜的。」

    「三更半夜,於燕宮城牆擂響戰鼓,還打著西北定侯的幌子。」燕湘荀咬牙,尋著聞柒的眸子灼灼地看,「好個無辜的良民!」

    聞柒又拱手:承讓承讓。

    「虛張聲勢引本王前來,聞柒,你到底想做什麼?」

    聞柒眸子一轉,極是專注地看著燕孝鈺,托腮凝眸思考:「做什麼啊?」拖著長長的語調,尾音還沒落,她俯身,撿起踏在腳下的軍旗,抬眸看著高處,「嗯,遠了點。」

    話落,脫手,那軍旗飛揚而出。

    咚!

    咚——咚——咚!

    一聲擂鼓響徹,三聲回音,久久不散,眾人抬頭,只見那西北定侯的旗幟插在了宮門的戰鼓之上,迎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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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精準!有力!這等手法……

    十幾萬將帥瞠目結舌,死寂聲中,風吹旗揚,伴著女子清幽悅耳的輕笑:「羞花,去衍慶宮傳旨,便說,」微微頓了頓,片刻思忖,聲聲繞著風聲,字字鏗鏘,「定侯逆反,叛軍逼宮,十五萬大軍已兵臨城下。」

    宮牆之上,有人應了一聲『喏』。

    「聞柒!」

    燕湘荀喊她,她置若罔聞,對著一位將士笑著:「兄台,借火一用。」不待那位兄台反應,她便接過了火把,轉身,便去取燕湘荀馬背上的弓箭。

    燕湘荀一把按住她的手:「你幹什麼?」

    她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經:「夜裡暗,本宮怕城牆上的幾位大哥看不清十五萬叛軍。」

    說完,拉弓,一瞬飛出,驟然,城牆的烽火台亮起了,頓時,烽火通明,鼓聲響徹,城牆之上,一聲大喝:「叛軍逼宮了!」

    燕湘荀怔愣,不可置信地看著聞柒:「哪來的十五萬叛軍?」

    聞柒揚揚下巴,手指一指:「喏。」對著宮門前千軍萬馬揮舞小手,笑著道,「同志們辛苦了。」

    十萬御林軍五萬凌家親兵,轉瞬,為叛軍,此番,這作亂逼宮的叛軍,無中生有了。難怪,不見定侯叛軍,唯有單槍匹馬的女子。

    她啊,要借刀行兇,或者,趁火打劫……

    「聞柒,」燕湘荀微微紅了眸,全是黯然,「你陷害本王?!」

    聞柒搖頭,否認,很果斷:「哪個說的,拖出去斬了!」

    假意逼宮,設了一出空城計,請君入甕,借兵叛亂……燕湘荀問:「聞柒,你安得什麼心?」

    聞柒拍拍胸脯:「當然是一顆山丹丹紅艷艷的好心良心善心,本宮是那種以怨報德的小人嗎?怎麼可能!」踢了踢腳下的西北軍旗,笑得瞇了眸子,「放心,替死鬼已經給你們找好了。」

    西北定侯……她倒是打了個好幌子。

    「你沒入皇陵。」戎裝森冷,同燕孝鈺眸光一般,冷徹,「定侯在哪?十五萬西北燕軍又在哪?」

    聞柒晃了晃腦袋,撓著後腦勺,眼珠子一溜一溜。

    「死絕了。」

    嗓音濯清,微冷,沐了夜寒,從遠處而來。

    燕孝鈺回頭,森冷的赤銅戎裝之後,男子一襲緋衣,**微暗的夜裡,白色絨裘的披風曳起了一角,他容顏籠了暗影。

    風華絕代,美若驚華……

    「秦、宓。」

    「是你!」

    驚嗎?不,聞柒在,他來了,不驚,只是有些慌了,天家兩位王爺竟都亂了陣腳,甚至尋不到緣由,便是那烽火灼灼時,也未曾如此慌亂。

    原來,是他,站在聞柒身後。

    「小宓宓。」

    她撒腿,就撲過去,旁若無人一般,還是那般明媚的笑,只是多了些微不可見的柔軟,拉著秦宓的袖子,「怎麼才來,這黑燈瞎火天寒地凍的,人家怎這般命苦,忍著風霜雨露,形單影隻地盼星星盼月亮盼著宓爺。」

    還是這般言辭,幾乎原封不動的插科打諢,只是,言語裡,多了一抹嬌俏。

    她啊,時而像狐狸,時而像貓,此時柔軟得貓兒似的。

    秦宓牽著她的手,走過十萬御林軍,灼灼睃視的一雙雙眸子,秦宓的眼底卻只映了一個女子,語氣似乎薄怒:「你怎生一刻也不讓爺省心。」解了絨裘披風,他細細給聞柒繫著,斂著眸子動作生疏,卻自然「天寒地凍的,你出來做什麼?」

    聞柒抱著披風,用臉蛋蹭了蹭,泛著緋紅,眸子閃閃發光:「我來沾沾光,貪貪功,蹭蹭宓爺的英明神武。」

    秦宓淺笑,他抬手接過聞柒手裡的弓箭,指尖一點,箭尖燃起火光冉冉,看著聞柒:「爺准了。」話語時,箭離弦上,眸子不曾抬一分,自始至終籠著女子容顏。

    一箭兩矢,左右離弦,竟是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只可見一箭刺進了宮門,頓時,火光灼灼。

    秦宓攬著懷中女子,容顏清冷,道:「傳話下去,榮妃御前救駕,滅十五萬定侯叛軍。」

    火光大作,片刻,燃了一片城牆。御前救駕……怕是另一支箭,射去了衍慶宮。

    聞柒道,貪功,秦宓便燒了燕宮,言,滅十五萬叛軍。

    燕宮前,大軍亂了陣腳,只知,秦宓一人,可敵千軍萬馬,若痛下殺手,那麼……

    「以一人之力。」火光籠著燕孝鈺,臉色發白,「你敢?」

    灼灼星子融於他眸間,竟是冷的,秦宓道:「撤?還是歿?」

    撤,定侯叛亂,十五萬叛軍歿,不撤……

    「全軍聽令,」燕孝鈺眼沉似鐵,一字鏗鏘,「撤!」

    這御前救駕的功,聞柒要攬,不撤,便只有四個字:大開殺戒。

    「殿下!」

    燕湘荀死死咬著牙,不動一分。他不甘心,被聞柒借了勢,還要夾著尾巴逃。

    「殿下,宮門將開,這叛軍忤逆可是殺頭的大罪啊,何況……」秦六爺怎麼會留下活口,領軍統領大喊,「殿下,撤吧!」

    他如何

    何不知,留下,便是逃得過秦宓,也逃不過這逼宮叛亂的大罪,這御前救駕的功,聞柒貪定了!

    「聞柒,本王走。」他灼灼眸光看著聞柒,字字咬得極重,「不為五萬凌國公府親兵,為你,本王降了。」

    片刻,燕湘荀道:「撤!」

    十五萬大軍撤離,宮門火光大作,片刻,燕宮中有人大呼:榮妃救駕,十五萬大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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