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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第二一章 :無上榮耀 文 / 盈月流光

    忽略未執烈那一閃即逝的驚訝眼神,林輝夜又接著剛才的話語道。

    「既然我要投奔赤國,自然要看看赤國是否值得我去。」

    「為什麼想來投奔赤國。」似乎在考究林輝夜的話,未執烈問道。

    「因為,磐朝沒有我的安息之所了。」林輝夜道。「此次我向父皇請求出征,就是想要藉機遠遠的逃離磐朝的土地,開始我全新的生活。」

    「身為磐朝的第一公主,你為你這麼說,我便會信你?」未執烈不屑道。

    「我說我的,你聽你的。」林輝夜幽幽的盯著未執烈的瞳,一字一句道。「信不信全在你,不由我來掌控罷?」

    未執烈不答,等林輝夜繼續說。

    「實際上……是我殺了我的兩位皇兄。因為他們對我不好。」林輝夜平淡道,彷彿在敘述一件再也尋常不過的事情。未執烈不知道那「不好」到底代表著什麼,居然能讓林輝夜痛下殺手,但他知道,林輝夜並不是什麼心軟的女人。

    不……

    他甚至覺得林輝夜絕狠。

    未執烈靜靜的聽,林輝夜緩緩的講。她聲音輕柔,悠遠而冷淡。

    「記得那天……天色很黑,黑得……跟今夜一模一樣。我剛殺了三皇兄還未離開,就被來找他的皇妹撞了個正著。皇妹被我嚇呆了,好半天才向外跑,哭著喊著說我殺人了。我本想殺人滅口,卻終於沒下去這個手,可是……卻不料我的皇妹竟在我停住劍刃的那一瞬,瘋了。從那天開始……我就天天做惡夢,夢見皇兄全身是血的站在我床頭,什麼也不說,就看著我。又夢見我瘋瘋癲癲的皇妹掐著我的脖子,問我為什麼害死皇兄,還要殺她。」

    「你……」聽著林輝夜的敘述,未執烈一度感覺身處冰窖。他覺得林輝夜所說的一切都荒誕且離奇,卻又透著難以抗拒的真實。

    「但是,我依舊懷疑皇妹是不是真的瘋了,我防著她,怕她在找尋一切時機將我除去。就像這回的機會真的很好,我遠在天邊,她要想對父皇說些什麼,我也無能為力了。」林輝夜繼續道,聲音依舊平穩。

    「所以?」

    「所以為了逃避整日的噩夢和威脅,我不想再待在皇宮裡了,畢竟我即不想要那皇位,而且還是一位女子。」林輝夜淡淡道。「我只想跟著自己喜歡的人,過那人想要的日子罷了。」

    「你做這麼多,卻只是想安穩的生活麼?」未執烈雖這麼問,卻怎麼也忽視不了林輝夜的那認真的神情。

    彷彿,她真的這麼想。

    「我乃磐朝第一公主,對磐朝的一切都瞭如指掌。」然林輝夜卻並不答,只是問。「我允諾幫你攻下磐朝,你賞我一日自由,如何?」

    聽了林輝夜的話語,未執烈靜默在原地,久久沒有出聲。

    見未執烈這反應,林輝夜又補上一句。

    「還是……執烈殿下害怕我?」

    這問句顯然刺激到了一向高傲的未執烈。

    林輝夜只聽未執烈道。

    「林輝夜。是你自己不要不殺的保證。我允你,若你所說的話句句屬實,我便賞你一日自由。若你騙我,我立刻就殺了你。」

    「輝夜……悉聽尊便。」林輝夜在華貴的被褥中一蜷,柔聲道。未執烈見她似乎是笑了,那靜謐的容顏仿若聚攏了夜月的光輝,美不勝收。

    貓兒一般……

    就這麼看著林輝夜半響,未執烈的心頭忽而有這麼句話一閃而過。他趕忙搖搖頭,將那奇怪的想法拋諸腦後,轉身離去。

    「烏瀾!」未執烈一回到自己的府邸,便呼喚那人的名字。

    「屬下在。」只見那女人如同鬼影一般輕飄飄的從黑暗處走出,她微微低著頭站在未執烈身邊,候著。

    「你說林輝夜的兩位皇兄死了,一位皇妹瘋了?」

    「是。」烏瀾應。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未執烈冷著一張臉,道。

    「殿下為何問及此事?」聽未執烈忽而關心起此事,烏瀾不解。

    「你只管告訴我便是。」

    「磐朝二皇子林皓兮病死於皇族世代的頑疾,但據說是因毒引發,有人刻意而為之。三皇子林修澤在遠征去為林皓兮取藥引的前一夜被人一劍斃命,至今未查出兇手。公主林涵鈺也於林修澤被刺殺的那一日,瘋了。」烏瀾輕聲道。

    「林修澤死的時候,林輝夜在哪。」

    「就在現場。」烏瀾繼續道。「據說當時的輝夜公主怕得一直哭,而涵鈺公主,瘋了。」

    「怕得一直哭?」聽到烏瀾的形容,未執烈忽而笑了起來。

    「殿下?」

    「如果說傳聞中的林輝夜是那樣一個柔弱之人,那我倒是寧願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了。」未執烈笑,他側身輕聲對烏瀾道。「烏瀾,明日帶林輝夜去看我們的軍隊,順帶也看看府邸。」

    「殿下?!這……」見未執烈忽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麼一句,烏瀾鮮有的驚訝道。

    「我答應她的。」

    第二日一早,烏瀾就侯在林輝夜的床邊了。林輝夜一晚沒睡,身體狀況似乎比昨日更差了。她白著一張唇,很費力的從塌上走下地來,任由烏瀾拉著鐵鏈。

    「你要去哪。」烏瀾問,聲音輕輕。

    「去看看軍隊吧。」林輝夜強打精神,道。

    聽了林輝夜的話,烏瀾並沒再說什麼,只是帶著林輝夜去了駐紮在錫地城池的軍隊。除了城牆上的弓箭手以外,這是士兵們第一次看到林輝夜。他們只覺得莫名,不懂為什麼軍營裡竟來了女人。可是他們也並不在意這些,因為,這次來的這個女人……太美了。

    「看……她鎖骨上的鐵鏈!」

    林輝夜慢慢的走在軍營中,便聽有不少人在議論她。

    「烏瀾副將這回出手也太重了,好端端個美人,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呢。」

    見林輝夜面色蒼白,腳步虛浮,其中一個士兵道。

    「看她這樣子,也該是磐朝皇帝的小美妾罷。不知道為什麼被抓來,真可憐。」

    「有什麼好可憐的,反正她也是磐朝的人。」另一個士兵不屑道。「若是將她拴在這裡,讓我們兄弟幾個樂樂也好,我們都幾年沒碰過女人了。」

    「你得了吧。她就算是被玩,也是得先給咱們執烈殿下玩的。」

    「胡說!執烈殿下不是有烏瀾副將麼!」

    「哈哈哈……哈哈哈,說的對!」

    那刺耳的笑鬧聲漸漸遠去,林輝夜依舊向前走,卻沒走出幾步就暈倒了。烏瀾將鐵鏈拴在樹上,任由林輝夜靠著樹。

    「水……」林輝夜意識恍惚,只能模糊的說出一兩個字來。

    烏瀾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她,終於決定去幫她取水來。

    待烏瀾取水回來的時候,林輝夜已經徹底昏迷了。她站在原地看著昏睡的林輝夜,終於俯下身去,將之摟在懷中。烏瀾將水袋送進寬斗篷中,在林輝夜耳邊輕聲道。

    「張嘴。」

    「什麼……?」聽到烏瀾說話,林輝夜勉強睜開眼睛,就見烏瀾將自己埋在她的寬斗篷中,一雙唇幾乎要覆上自己的。

    烏瀾含著水,並不說話,只是朝林輝夜靠近。

    「滾開!」然卻不知林輝夜哪來的力氣,一把她搡開。烏瀾沒料到林輝夜居然會推自己,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被林輝夜的吼聲震到,烏瀾靜靜的站著,只是將自己手中的水袋遞給林輝夜。林輝夜冷冷的盯著水袋半響,眼神終於緩和過來。她費力的拿起水袋,喝了兩口。

    「你討厭別人親吻你?」一向靜默的烏瀾見林輝夜這模樣,問道。

    卻不料林輝夜根本不答她,只是盯著遠處看。烏瀾見她看的入神,也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只從那明亮的光影中看見一匹棕色的小馬駒。

    「你口渴了麼?」烏瀾只聽林輝夜的聲音瞬間柔軟下來,她對著小馬駒晃晃手中的水袋,溫聲道。「來。」

    那小馬駒似乎也注意到了林輝夜,它在遠處徘徊了很久,終於在確定林輝夜並無半點惡意後,朝她走來。林輝夜笑,待那馬駒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才將水袋中的水倒在地上。那小馬駒顯然是渴了,低頭拚命的喝水。

    林輝夜也不急不躁,耐心的等它喝完水,才拍了拍小馬的嘴巴,輕聲道。

    「好小馬。」

    烏瀾見林輝夜這幅模樣,只覺得她有些與眾不同,卻又不知道她不同在哪裡。

    午後,未執烈急忙處理完軍務上的事情,就趕忙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中。這時候林輝夜已經從軍隊上回來了。他匆匆走過長廊就見烏瀾正帶著林輝夜參觀自己的府邸。那個女人依舊穿著昨日自己為她備的紅衣,此刻正蹲坐在府邸後面的小溪邊玩水。

    那時的未執烈只覺得當日陽光熹微,林輝夜雖身著紅衣,卻並不妖艷,骨子裡透著寧靜的氣息。然,他還沒看多久。就見林輝夜忽然暈倒了了。整個人就這麼滾進小溪裡去。

    「林輝夜!」未執烈見狀,著急了。一下子就衝了上去。然還不等他去救,林輝夜就被烏瀾用鐵鏈從水裡拉了出來。

    「殿下。」

    「鬆開!」見林輝夜被拴著鐵鏈的鎖骨又滲血了,未執烈一陣心痛。他側目看著烏瀾,又道。「把鎖鏈去了。」

    「是。」烏瀾並不違抗未執烈的話,當即就把鎖鏈去掉了。

    未執烈二話沒說,立刻命人將林輝夜抬進府內,止血。

    夜半,林輝夜睜開眼睛,第一眼就望見了正坐於自己床邊的未執烈。他正望向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

    「怎麼了?」林輝夜輕聲問。

    「你好些了麼?」見林輝夜醒了,未執烈鬆了一口氣,趕忙問道。

    「挺好的。」林輝夜答。

    「一天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足夠了。」聽未執烈這麼說,林輝夜笑,她有些睏倦的閉上眼睛,似乎又想睡了。

    「什麼足夠了?」

    「沒什麼。」

    「林輝夜。」見林輝夜就要睡著,未執烈輕輕的晃了晃她的胳膊,又問道。「我的軍隊如何?」

    「都是些窮凶極惡的男人啊……」林輝夜半醒,回答。

    「那你考慮的結果如何了?」

    「果然,赤國還是太弱了,不合適我投奔呢。」

    「你!」聽林輝夜這麼說,未執烈並不憤怒,只是心口一霎那籠上一層失落的感覺,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然而還未等他找到這種莫名失落的源頭,就有個小兵連滾帶爬的從門口滾進來,一進門就跪在地上顫聲喊道。

    「執烈殿下!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未執烈挑眉,問道。

    「軍……軍隊裡的大部分士兵,似乎都中毒了!」

    「什麼?!」聽到小兵的這話,未執烈趕忙站起來,將那小兵帶出去。

    「你說中毒了?是什麼情況。」將小兵拽到門外,未執烈寒著一張臉問。

    「剛剛的消息,說是咱們的士兵不知道怎麼的……大片大片的頭暈嘔吐……有的甚至手腳無力,渾身疲乏。」

    「是何原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未執烈努力的想,卻連一點線索也抓不住。

    「大概是……從吃過晚飯之後……軍醫說他們是中毒了……」小兵努力回想。「而那毒……源自水源。」

    「水源……」未執烈喃喃的念叨這兩個字,而後……忽然有什麼東西豁然開朗了。

    錫地有兩條最大的河流,名為渭河與雲河,這兩條河流一直養活著錫地大片的百姓。自己家府邸裡的那條溪流常年流動,最終會匯於渭河中去。而雲河正是平日裡馬匹飲水常去的地方。

    林輝夜……

    林輝夜並不是在看軍隊……也不是要看自己的府邸……

    她只是……想要下毒罷了!

    「今天是第二日了罷……」林輝夜只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她睜著眼睛望著屋頂,輕聲算道。「天明的時候……明河就該帶兵打進來了罷。那時候我磐朝一定會打個打勝仗……她會來救我回家……」

    「林輝夜!」然,林輝夜的思緒很快就被衝進門來的未執烈給打斷了。

    「執烈殿下找我何事?」聽他來者不善,林輝夜只是淡淡笑道。

    「你……你!你這是想置我於死地麼!」未執烈這麼說著,一下子衝到林輝夜的床邊,抓著她的頭髮將她摔下床去!

    「執烈殿下要是歸順我磐朝,自然不會死了。」林輝夜猛然被拽下去撞在地上,所有的骨頭都跟碎了一般疼痛。

    「你為什麼騙我?」

    「戰場和宮廷一樣,均適用於兵不厭詐這一說,難道這也要我教你?」林輝夜輕輕道。「未執烈……你要怪,就怪你那莫名奇妙的自信和那盲目的想要雄霸天下的野心罷。這兩樣中的任何一樣,都會使人變得愚鈍。而不巧,你兩樣都佔全了。」

    未執烈早知道這女人生性冷漠,卻在真正直面這件事的時候,還是被那刺骨的冰涼之刃扎入心中。

    「太陽初升的時候……明河就會帶人攻進來,你……還是束手就擒罷。」

    「你以為我會束手就擒?!」未執烈俯下身去,陰騭得捏住林輝夜的脖頸道。「我若是死了,也要拉你陪葬!你以為你就能等到天亮麼!」

    林輝夜掙扎,卻只覺得呼吸困難。她勉強的睜著眼睛,就見未執烈的嘴唇一張一翕的,似是在說些什麼。她用力去聽,卻怎麼也聽不真切。

    「林輝夜……若你將來當了磐朝的帝王……我赤國,便要危在旦夕了……」見林輝夜的掙扎變緩,未執烈才道。「所以……別怪我……」

    然而還不等未執烈說完,他便感覺有一突兀冰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那聲音冷淡道。

    「為何不怪你。」

    「誰!」未執烈猛然向後看,卻只感覺脖頸間一陣冰涼,大量的血液噴灑而出!

    「我。」聽這口氣,未執烈能感覺到他身後的那個人似乎笑了。那人輕聲回答著自己的問題,帶著一絲戲謔的味道。然,這便是未執烈最後的全部記憶。

    「明……明河?!」

    面前的未執烈轟然倒地,林輝夜就見趙明河站在一片銀色的月光中,目光溫柔。她只感覺趙明河向自己俯下身去,頃刻間便將自己橫抱於懷中。

    幾乎與橫抱在同一時刻,林輝夜聽見趙明河在自己耳邊溫聲道。

    「公主殿下,我來了。」

    林輝夜還記得那晚,夜風涼颼颼的,趙明河就這麼抱著自己,一步一步的朝著城牆上面走。

    城牆兩側佔滿了士兵,磐朝的。他們舉著火把,仰慕的看著自己的公主。然林輝夜並不在意這些,她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瘋狂的跳動著,滿是一種名為幸福的情緒。那種情緒不斷膨脹,幾乎就要滿溢出來。她努力維持,竟然連笑也不敢,怕若是自己一笑,這幸福便會如水流走一般。

    林輝夜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明河終於抱著她來到了城牆的最頂層。

    趙明河就這麼在城牆上站定,面朝千軍萬馬微揚唇角,露出一個張揚的笑容。

    林輝夜只覺自己被趙明河微微舉高,置於胸前。

    城下瞬間歡騰起來!

    她聽他們喊道。

    「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將軍大人威武!威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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