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5章 主代僕段殺受責 文 / 塤城
第一百零五章:主代僕段殺受責
「越涼醇以主人隨身玉珮來告,主人慘死,罪在納蘭承君!」
段殺耳裡反覆迴盪著這句話,指節用力顯得慘白。一隻手伏在腰間,空蕩蕩的,原以為隨身暖玉一時不察被自己遺落,不想竟到了越涼醇手裡。赤忠心護主難免為人所利用,這才有了入夜刺殺一事。
段殺再度冷靜下來,坐等納蘭回宮。
納蘭紅裳一路走來心急如焚。她去的匆忙,不知段殺那裡是怎樣情況。赤入夜行刺,她定是不知,依她的性子此刻應該是在為赤入獄一事焦急。納蘭心腸百轉,怎麼也想不到赤有何理由刺殺皇兄?罷了罷了,待明日與他相見,一問便知。
所幸皇兄無事,否則她還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赤,面對她的阿生。
一見納蘭,段殺急忙起身,「傷的如何?可有大礙?」
納蘭執了她的手,眉宇裡掩著疲倦,寬慰道,「皇兄無事你大可放心。」段殺這才重新坐下,看著納蘭一副疲憊的樣子,心下不忍,「你累了,先去歇息一會吧。」
納蘭搖搖頭,「和我說一說赤吧,他為何會突然出現在北離皇宮,又為何要對我皇兄動手?」
段殺見她固執,只是一歎,將來龍去脈和她說盡,連同心裡的揣測也說明。
「越涼醇此次是有備而來,不光是為了青橫,更是想順手除了我這個眼中釘。」
納蘭紅裳聽到最後,心底終於釋懷。「想不到越涼醇的心,竟如何狠。」
「她明知你在皇宮,卻假借玉珮之名讓赤害我皇兄!以赤說一不二的性子,事關你的安危,寧可錯殺也不會姑息。」納蘭想想便覺得後怕,虧了赤沒有成功,皇兄也只是受了輕傷,否則,悔之晚矣。
段殺回頭輕笑,「無礙,等明日我和你一起面見皇兄,將事情說清楚。只說赤誤信了他人謠言,有關越涼醇的計謀,此刻還是少提為妙。」
「你且放寬心,一切,等到了明日再說。」
宮中的動亂終於平息,如同午夜的插曲,而越涼醇便是這看戲之人。
「青橫,你放心,我也只是想給她一些教訓而已,不會真的去害她的。」
青橫站在她身側,一顆心惴惴不安。「涼醇,說到底,段殺也曾救過我。」
「哼!那本來就是她欠你的!若不是她你又怎麼能落得如今地步!」越涼醇忍不住拂袖,轉身望著青橫滿是疼惜,「心頭至寶被他人毀壞,但凡是用心之人,怎能不恨?」
青橫驀的失陷在她深深的目光裡,心頭至寶,那我能不能問你一句,你那心中的寶,是何人?
「涼醇,我只希望你好好活著。」半晌,她才說了這樣一句話。
越涼醇輕輕點頭,「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活著。」
而那不能完好存活之人,我必會亡她生路……
夜,寧靜漆黑,帶著晚時的孤冷,伴隨著呼嘯的風。
大牢深處關押著今晚行刺之人,赤一頭白髮,跪倒在地,臉上是深深的愧疚和無措。
「主人……是赤害了你……」他手指不斷撫摸著掌心的暖玉,這玉是主人向來不離身的配飾,自小就掛在腰間,以求長命溫養身子。
十日前,越涼醇親自拿著這塊玉找到了他。玉上染了血漬。
「段殺不知死活尋往北離,被納蘭承君擒下,受盡折磨之後,一刀斬首,屍身被拋至荒野,滿目淒涼,縱是我見了也不免唏噓。」
越涼醇帶著一臉嘲諷來到他的面前,就在他失魂落魄之時將這玉珮丟在了他的腳下。「信不信由你,我也只是前來慰問一句把這消息帶給你,段殺一世英明,也好過死後無人收屍。」
「你若有心,就去那荒野走上一趟,許是還能找到殘留的骨骸。」
納蘭承君對主人的恨,他是知曉的,他誤信了越涼醇的謊言,低估了她的演技,那嘲諷的目光太過涼薄,讓他一度以為主人真的遇了不測。
當時他想的明白,納蘭承君非死不可!縱是主人不會為他所害,他身為奴僕就應提早滅絕禍端!
他不信主人會死,可是來了北離,幾番打探,菜市場午門斬首還真有一個白髮之人。如今想來他早就中了越涼醇的計。
一步步深入皇宮,提劍便刺。
他太過魯莽,直到聽到主人聲音之時,又驚又喜,羞愧難當。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暗衛,到底是感情用事,壞了主人的處境。赤從沒有向現在這樣自責,哪怕當初被浣花侶打傷奄奄一息時也沒有這般苦惱自己。
如今見到主人,他有好多的話要對她說。焚琴宮雲償宮主,鑄劍山莊莫言歡莫莊主,如今的隱世城,段殺久不在雲桑,他有好多事情要一一和她說清。否則,唯恐晚矣。
這一夜,赤注定了難眠。幾人心思各異,或愧疚,或擔憂,或暗喜,或疲累。這一夜,再是艱難,也終將過去。
納蘭承君受傷不深早已下榻行走,只右臂傷口被包紮好,面色不也復初時的樣子。只是現下陰沉著臉,一副拿人問罪的態勢。
納蘭沒想到皇兄受傷未癒趕來,她還未來的及將事情本末說清,生怕赤觸犯皇兄龍威吃了苦頭。騎虎難下,只好開口,「將刺客押上來。」
段殺神情波瀾微動,倒也寵辱不驚。比之納蘭,還從容了兩分。
納蘭承君高坐軟椅,聲音冷寒,「抬頭看朕。說,你是受何人指使?」
赤枷鎖在身,神情桀驁,竟不肯在納蘭承君膝下跪倒。這樣的神態,像極了納蘭認識的段殺。
再一想她二人主僕情深,又是止不住擔憂起來。
段殺只靜靜的站在一旁,一眼便看到赤眸子裡的羞愧自責,心登時軟了下來。
「好大的膽子,皇上讓你跪你敢不跪!」說著就要動用刑罰。
「住手!」納蘭冷然一喝,「皇上在此,你竟敢動用死刑!誰給你的膽子!」
「裳兒,莫要動氣。」納蘭承君一邊寬慰著自己的皇妹,一邊用目光不住的打量眼下的刺客。「朕認得你。」
納蘭承君的語氣忽然輕鬆起來,「你是叫做赤吧,隱世城七十二暗衛的首領,昔日段城主的忠僕。」他這樣說著,眼睛似有似無的打量著段殺,像是想起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你不願意跪,朕偏偏要你跪。你能怎麼選呢?」他的聲音透著戲謔,讓人看不清真假。
赤神情一冷,驀然掙脫侍衛的束縛,一下跪倒在地。不過,跪拜之人並非是納蘭承君,赤跪的是自己的主人,段殺。
納蘭承君臉上陰晴不定,「好!好一個忠僕!你入夜行刺!該當何罪!」
「皇兄……」納蘭承君一揮手,「皇妹還是看著朕收拾這些賊子為好,莫要多言。」
他擺明了不讓納蘭開口,擺明了是要給段殺難堪,拿住了她的僕從,蛇打七寸,納蘭承君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用刑。」他輕描淡寫的從嘴裡吐出一字,存了心要讓著膽大妄為的人付出代價,也存了心的讓旁觀的人難受。
赤決然看了段殺一眼,眼中無懼,倒是藏著難言的想念。
「皇兄!」
「皇上英明。」段殺一步踏出,白髮飄搖。「既是我段殺的僕從,他犯了過,當然由我這個主子受著,不知如何能否讓君王滿意。」
納蘭承君終於一笑。「段殺,你縱是不站出來,朕也不打算輕易放過你。人是你的人,他大逆不道膽敢行刺於朕,你敢說一句與你無關!」
段殺愣了片刻,笑容泛起,雲淡風輕,「的確與在下無關。但是因在下而起,自當由段某了結。」
「如此,甚好!」納蘭承君當即一喝,「來人,將這段殺拖下去,仗刑一百!」
「主人!不可!」
「皇兄!不可呀!」
段殺認真的看了赤一眼,搖搖頭,言下之意不可輕舉妄動。赤只咬緊了牙,心頭刺痛。
納蘭承君眼見納蘭心急段殺,不由的皺了眉,「皇妹,朕在你眼裡便沒有這段殺重要麼?朕堂堂一國之君!入夜遇刺,你心裡究竟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兄!」
「裳兒不必心急,此事的確是赤有錯在先,主代僕杖責本是應當之事。段殺管教不嚴,理應受罰。」
納蘭承君見她說出這番話,心火消了幾分。「皇妹只管好生看著就是,朕乃北離天子,天子之威,不可犯!」
「打!」
杖刑一百棍,若能換的此事消彌,倒也不是一件壞事。段殺心想。
一棍棍沉悶的聲音傳來,不見有人低喊,納蘭紅裳被侍衛攔下,心痛難熬。
「還請皇兄手下留情呀!」
納蘭承君一言不發,他忍了好久的怒氣終於得以發洩,他身為帝王,為了自己的皇妹連番忍讓,激憤難平,都洩在了段殺身上。
「皇兄!皇兄便願意看著皇妹孤獨一生嗎!」
納蘭承君猛地去看,納蘭已經跪倒在地,神情決絕,一下子再次觸動了他的心。
太子極熟視無睹,納蘭一跪也讓他心神微顫。他自然知曉這是司徒越的計謀,雖不知從何處找來此人,但能看到段殺受責,多日來的憋屈也是一掃而光。
納蘭承君被他的親妹妹一時唬住,「紅裳又說玩笑話,朕怎會讓你孤獨一生?莫忘了,朕還要親自為你主婚,看你嫁人生子呢。」
他這個皇兄做到這份上,也是讓人難為。
納蘭紅裳突然站起身,望著她的皇兄,臉上是再難有的認真,「皇兄怕是忘了,裳兒已經大婚,下嫁之人便正是此刻受刑之人。皇兄可以忘,但裳兒不能。」
她說完這句話,一把掙脫攔阻的侍衛,跑了出去。她的心上人再是武林高手可也是一個女子呀!她的心在痛,痛段殺,也痛恨自己。早些離去,不也省了這許多亂子嗎?
納蘭承君心生無奈,「罷了,隨她吧。」
「阿生!」
「參見公主!杖責還沒結束,您……」
豈料納蘭紅裳左右開弓,一掌打在那行刑侍衛的臉上,怒氣交加,「本宮的人你也敢打,滾開!」
段殺苦笑,「裳兒,你又任性了。」
納蘭紅裳紅著眼去看,棍棍見血,不由泣下,「你這呆子,怎麼能讓他們打成這樣呢?」
段殺勉強覆上她的臉,目中深情也透著蒼涼,「不這樣,如何能讓你皇兄解氣呢?」
「阿生……我的阿生……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一百杖責,說來也不是好受的。但這疼和眼前自己小妻子的淚比起來,倒沒那麼重要了。
「裳兒乖,你想何時跟我走都可以,你是我的妻,你在哪當然是我也在哪。」
見她一副虛弱模樣,納蘭紅裳泣淚之餘急忙喊到,「宣太醫!快給本宮宣太醫!」
心疼的已是難以復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