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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6章 奔波走問訊何人 文 / 塤城

    第一百零六章:奔波走問訊何人

    焚琴宮,入夜安好,一片寂靜。這宮主剛剛歇下,往來的侍女不敢驚擾也就四散退去。

    雲償清端莊的眉目,此刻微微蹙起,夢裡似乎也免不了一番神傷。

    我遲遲忘不了那抹清瘦孤傲的身影,一根脊樑撐起整個雲桑天下,沙場驚世一劍破敵百萬里,震懾蒼穹,揚名四海。不料,卻是個女子。

    國危難力挽狂瀾,情義無價拋卻富貴身家,只選擇做一個人的阿生。偏偏,她愛上的也是一名女子。

    我該拿怎樣的心情來懷念那人呢?是滿懷欣喜還是徒惹歎息呢?雕花山下一別,從此隔山隔水隔斷天涯,縱是再望上一眼也要生忍了她看向那女子的柔情。

    「雲償,我願和你做一世的朋友。」這樣的溫柔厚意,她如何能拒絕呢。那便做一輩子的故交好友,待你兩杯淡酒入喉,也好過你此生心裡刻不過我的名字。

    歲月悠悠,心事徘徊。段衍生,他日相逢,我是該沉默還是微笑?

    「雲償,其實一切都結束了,不可能的終究是不可能。」

    靜夜裡,女子慢慢的睜開眼,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柔情入骨,相思難眠,揉碎了一腔好意來紀念一個人,入夜裡卻被夢中一句道別傷了心魂。

    白裳素淨,青絲榮華。夜突然有點涼。

    孤月皎潔,映照著雲償的夢境虛無縹緲起來。夢裡那人說,雲償,一切都結束了。她輕喚她的名字,給了她畢生都無法等待的答覆。

    雲償,雲償,明明聲音這般溫柔,為何言語卻透著一股子殘忍?

    她低垂了眼簾,獨坐不語。素心琴是有好久沒有彈奏了。

    夜涼如水,人心更涼。她低歎一聲,融入月色,融入寂寞如花的夜晚,假裝不在意,假裝不思念,假裝,忘卻一個人。

    待到天明,她依舊是那個雲淡風輕善良慈悲的女子。

    「宮主,車駕準備妥當,可以啟程了。」

    此番要去的,是昔日輝煌遮天,靜謐安好的隱世城。

    醫仙之名,能請動焚琴宮主移駕的人自是不尋常之人。而雲償在意的,和身份無關。只因她此次的病人,是隱世城如今的代城主,昔日那人的管家,凌忠。

    「恭迎焚琴宮主大駕!」

    舊山舊水,一如自己初次來時。雲償淡一笑,微微闔首。舉手投足,說不出的寧靜柔美。

    「代城主近日纏綿病榻,久病不愈,本不想麻煩焚琴仙子,奈何榻上之人拖不了太久,這才恭請宮主移步於此。」阿軒一路邊走邊說,對著雲償,是骨子裡的敬畏。

    早在公子還是城主之時,便與焚琴琉璃兩宮有了交情。公子出事,又是雲氏姐妹出手相助。本是天大的人情,此生都無法還盡,怎料凌叔年老體衰,自當了這代城主以後,更是日夜操勞,說什麼也要對得起段家的再造之恩,對得起公子對他的器重之情。

    雲償側過身來,望著這個滿懷心事的少年。阿軒,她是識得的。昔日那人的隨行小廝,兩年不見,倒也越發成熟起來。

    「救死扶傷本為醫者職責所在,不必掛懷。」素裳飛羽,凝眸溫婉。瞬間便能安了人的心。

    病榻之人,久勞成疾,已是回天乏術。雲償心中微歎。「取銀針來。」

    能與不能,盡人事,聽天命。別無他法。

    軒昂兩兄弟守在旁側,一臉擔憂。流蘇也是愁眉緊鎖,怏怏不樂。不成想,再次看到這位仙子般的人物,竟是在如此讓人哀戚的場合。

    眾人皆是噤了聲,未敢打擾。

    雲償靜靜的收了銀針退了出去。無悲無喜,讓人摸不清頭腦。「宮主,代城主他……」

    雲償搖搖頭,「此為心疾,藥石難愈。」

    一句話,判定了生死,無從翻身。雲償其實從心底是痛恨這樣的感覺的。

    此刻沒有人想要來打擾她,她漫無目的的走著,睹物思人,就不知這人,如今過的可還好?

    雲償的心事悠悠蕩蕩,就和那秦淮河上漂流的落葉,落往何方,落往心上。最終回歸的,還是那抹初心不負。

    相比較她這裡的寧靜,遠在北離的公主殿內,此刻是忙的不可開交。

    段殺受了杖責,這幾日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長公主放下所有事情,特意守在這人身邊,就連皇上那邊也是不管不顧,不聞不問。鐵了心的是要那位君王服軟。

    「裳兒,你這是……」段殺苦笑不得,「只是一些皮外傷,你又何必弄出這樣大的動靜?」她一時撫額,無可奈何。

    納蘭紅裳輕嗔了她一眼,「我要讓人知道,你是不能動的,動你便是動我!」她難得的孩子氣,終於是在不知多少個日夜反思裡覺醒,她不能沒有她的阿生。

    尤其是,眼睜睜的看著她變得虛弱,下手的是自己最敬愛的皇兄。

    段殺乾脆賴在榻上不下來,做一個乖巧的病患。「去把赤叫過來吧。此次我受傷,也是難為他了。」

    納蘭一愣,終於記起一件事來,不敢當著段殺的面說漏,急忙出了門去喊人。

    自從段殺受傷,赤一直跪在她的公主殿門口,不聲不響的。她忙於照料自己的心上人,卻是將這事拋在了腦

    後。

    若是讓她的阿生知曉,指不定又是如何的一番責備。關心則亂,納蘭深有體會。

    赤跪倒在段殺面前,眼睛通紅。主僕二人,白髮蒼蒼,愣是一個不說話,一個不抬頭。

    「還請主人責罰!」赤到底是心慌,率先開口。

    段殺聞之一笑,「怎的?我辛辛苦苦保下你無憂,受傷未癒卻又來責罰你,這賬豈不混亂?」

    「主人不罰,赤不起。」他跪的筆直,固執的也要命。渾身冷然的氣息一瞬間化作了委屈,他險些害了自己的主人。

    段殺無奈,「便罰你與我講一講你知道的事情吧。」

    赤這才驚醒,無辜的大眼睛閃爍著光芒,「是!」

    風吹拂著大地,涼涼的,鑽入人的脖頸。段殺低聲輕咳,「你說,凌叔病了?」

    「嗯!自凌叔接管隱世城,日夜不輟,傷筋動骨,憂思難解,滿心念的都是能再見主人一面。」

    段殺面上浮上一層追悔,半晌才問了句,「其他人呢?」

    她想知道,在她不在的日子裡,那些舊人過的如何?如今想起,總是懷念。

    懷念言弟,花溪,懷念軒昂兩兄弟,流蘇,懷念自己的師傅,一丈老人,也懷念雲商,雲償。她憶起雲償,不免心中一痛。雲償那女子,明明是最透徹之人,對情對事,卻也是最容易無法割捨暖心柔腸。她擔憂的,便是自己無意傷了那女子,然後,做不了她的藥引,來癒合她心底的傷痕。

    「鑄劍山莊莫莊主苦戀越涼醇,半年前被此人打傷,肋骨折斷,現仍在山莊休養。」

    段殺不由一笑,「我這個言弟呀!」帶了無奈還有寵溺,心下再一思量,或許越涼醇絕了他的心思也好,言弟心性純良,總不能在越涼醇這樣的女子身上吊死,在她看來,花溪就不錯。可惜了……她心下一歎。

    赤眼見段殺一時歡喜起來,又繼續說道,「雲償宮主曾在主人走後找過屬下。」

    段殺心神一動,「她說什麼?」

    赤學著雲償清淡的口吻,「焚琴宮的酒向來香醇,你告訴段殺,若是故友,便來做這陪酒之人。」

    「陪酒之人……」原來,她也會想念,和自己一般。反覆品味著,竟入了神。

    赤守在一旁不敢打擾,還記得焚琴宮主來找他時,癡癡守在段殺曾住過的山洞,徘徊良久,彈奏了一晚的素心琴。就是他,看著也不忍。

    「她還說了什麼?」段殺輕輕開口。

    「雲償宮主還說,近日七子出了嫌隙,雲桑怕是要出亂子,教主人就好好留在主母身邊。一切還有她。」

    段殺點點頭,神色裡有了疲憊。赤見此也就不再言語,悄悄退去。

    「雲償……」她把兩字藏在唇齒之間,不肯輕易說出口,直到無人才說給自己聽。

    她已經有了納蘭,心裡再也裝不下其他女子,可是雲償,終歸不同。這不同裡,有著段殺的依賴,有著往昔歲月裡的溫情厚待,有著憐惜還有幾分克制不動的欣喜。

    還記得她第一次見雲償,親往焚琴宮,雲償一語道破自己身中藥毒,雲償宮主,舉世醫仙,那風姿幾乎能折了任何人的眼。自己一次次的脆弱不堪,唯有她能懂。一句雲償,道不盡的是她心裡的苦和感激。落魄傷悲時,這女子,張開了懷抱,溫暖了眉目,隨時準備著接納。

    心細如髮,慈悲心腸,是寧苦了自己也要忍痛去祝福的善意。她心裡何嘗不懂?

    不管再過去多少年,段殺的心裡,對著雲償,始終藏了虧欠。這虧欠,並不是自己去接納便能填補的。雲償要的,是一種公平,這公平,從一開始,她段殺就給不得。

    或者說是,有些相遇,遲了便是遲了。她值得更好的對待。

    而這對待,段殺給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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