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22 文 / 劉敏
橫禍
任冰薇回到華威公司上班，恰逢國際豪華車展拉開序幕。
這次車展所在的會所佈置得極為奢華，冰藍色的水晶背景燈光打出冷酷絢麗的色彩，以邁巴赫landaulet珠光白系列為主的豪車中，名模卿卿閃亮登場，她穿著一襲緊身銀色密閉短裙，在鏡頭前神態自若，擺著各種性感的pose，她那冷艷嬌美的雙唇閃著奪目的光暈，長及腰間的大波浪捲發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舉手投足間自然透著明星風範，一時之間香車美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任冰薇聽著台下人聲鼎沸，車展的所有經銷商都使出了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手段，但唯獨華威人流量最多，其中原因固然是大家都慕卿卿的芳名而來，但更重要的是，華威公司這次的推出車型系列都很耀眼，既豪華又霸氣，引發參觀者如潮湧。
孫燕君打扮得光彩照人，只是偶爾會陷入深思，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tom熱情洋溢地主持大局，他反覆交代每個人，千萬不要以貌取人，回答問題記住要不卑不亢，有錢人不願意抹下面子，但這些人心裡往往非常高傲，更加看不起過於諂媚熱情的工作人員，切記注意分寸。
因為車展的效果很好，閉幕那一天華威公司董事長，也就是孫燕君的父親，將親自到場為大家鼓勁，並且還準備了慶功的晚宴。任冰薇知道這次晚宴孫燕君必定是眾人矚目的主角，心裡彆扭，本來不打算去，但礙於tom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不許請假，每個人都要準時到，不得不前去應付一下。
慶功晚宴七點鐘準時開始，曖昧耀眼的燈光，緩緩流出的音樂，女人們華麗的裙擺和精緻的高腳玻璃杯，色彩艷麗的雞尾酒在不斷閃耀的舞檯燈裡迸射出奪目的光彩。華威公司的員工和客戶們都興高采烈，頻頻舉杯，熱情地聊著天。
因為這個晚宴講明是可以攜帶朋友和意向客戶參加的，任冰薇提前將消息告訴了寧致遠，約他到時候一起前來，寧致遠覺得這個是個好機會，或許可以查到一些華威公司客戶與孫燕君之間的蛛絲馬跡，特地精心打扮了一下來赴約。
任冰薇穿著四寸高的鞋子，跟寧致遠躲在角落裡，一個人手捧著一杯雞尾酒假裝聊天。她今天為了應景也打扮了一番，穿著一件翠綠色的吊帶小禮服，薄紗細碎的裙擺下露出她穿著黑色絲襪的雙腿，看起來極為誘惑，燈光打在她的肩膀上，竟然折射出數道美麗的亮度。
「你看，這裡全是市場部邀請來的已購車客戶和潛在客戶。」任冰薇小聲地提示，「跟孫燕君談話的那個人，就是她的父親，華威的董事長孫總了。」
「在我看來，也都是我的潛在客戶啊！」寧致遠模樣瀟灑地喝了一口酒，笑著說。
任冰薇做了一個想吐的動作：「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利慾熏心的樣子？我看你馬上就快成一個滿身銅臭的生意人了！」
「你說的不錯，不過你可不要厭惡生意人，也許你未來的老公還不如我呢！」寧致遠故意逗她。
「是啊，你不是律師嗎？這份職業有前途，幫我介紹一個高富帥的律師吧。」任冰薇吃吃一笑。
寧致遠與任冰薇躲在角落裡嘀嘀咕咕，冷不防走過來一個人。
「抱歉，我打攪到你們了嗎？」孫燕君端著一杯酒，眼睛直視著任冰薇，雖然嘴上說打攪了，可是臉上一點愧色都沒有，「eva，我有點事找你。」
「小薇，我先去那邊看看幾位朋友，等結束的時候我來找你。」寧致遠假裝十分審時度勢的帥男模樣，他親密地拍拍任冰薇的肩膀，瀟灑地旋身離去。
「孫小姐有什麼事情嗎？」任冰薇深吸了一口氣。
「這裡環境氛圍都不錯，我想趁這個機會和你單獨聊聊。」孫燕君輕輕靠在吧檯上，冰藍色的燈光灑落在她的臉上，藍調的色彩勾勒出她消瘦性感的身材，竟然有種說不出的魅惑。
「是公事還是私事？如果是公事，董事長說了今晚不談公事，只要大家開心的。」任冰薇聰明地試探著她的意圖，「如果是私事，抱歉我真的不知道孫小姐和我之間有什麼別的話要說？」
「我們當然不談公事。」孫燕君側身擋住她的去路，雙目炯炯地盯著她，「就說說我和你，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的事。」
「對不起，我覺得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任冰薇想從旁邊繞過去。
「站住，」孫燕君一手拽住了她胳膊，「就算是看在我之前沒有把你從華威公司趕出去，留你在公司上班，給你展示自己才能的機會的面子上，你都應該聽我把話講完吧？」任冰薇只好停下了腳步，孫燕君撤回了手，從吧檯上拿下來一杯烈酒，遞到她的手裡：「喝下去，我們好好談談。」
任冰薇冷著臉說：「抱歉，我不會喝這種酒。」
孫燕君根本不理會她，自己仰頭一飲而盡，帶著幾分冷笑的意味，單刀直入地說：「你以為，唐峰會真的愛上你嗎？我跟他在美國的時候互相就很相愛了，沒想到在德普斯竟然會跑出來一個你！像你這樣的女孩子很多，他總是玩過就扔，我也從來不在乎，但是你知道你自己是什麼嗎？卑鄙無恥，自甘下賤的小三！」
任冰薇早知道她痛恨自己，聽著孫燕君難聽的職責，她心裡憤怒得要爆炸，表面上卻很平靜地說：「我想你搞錯了。當時在德普斯，我們都沒有聽說過他結婚或者訂婚的事，現在我們也沒有任何關係。」
「你不用裝了！我從他的電腦裡看到那些相片的時候就知道你們之間關係匪淺，他那段時間很反常，經常避開我做一些事，每次約會都是急匆匆地離開，我查過他的郵件和那個被他稱為『eva』的女孩，果然就是你！」
「所以你放我的照片到網絡上去，就是為了報復我？」任冰薇壓低了聲音，握著酒杯的手在顫抖。
「開始我是這麼想的，可是看你也很窘迫的樣子，突然覺得你也挺可憐的，於是就放過了你，可是沒想到你竟然哪裡都不去，恰好闖到我的地盤裡來，簡直是老天給我機會讓我出這口氣！」孫燕君冷冷一笑，面有得意之色。
「然後你就故意安排我去郊外，想讓我吃點苦頭？甚至包括那件事，我們參加張東東的婚禮意外被車撞，也跟你有關吧？」任冰薇環視了一下周圍，幸好氣氛很熱烈，並沒有人發現她們倆之間「聊天」的異樣，人群中的寧致遠頻頻向這裡張望，留心著她們的動靜。
「你是說你那個律師男朋友？」孫燕君的面色一凜，朝寧致遠看了一眼，露出一抹陰沉的眼神，「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我想我終於明白它的意思是什麼了！」
任冰薇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憤怒了，她注視著孫燕君，一字一句地說：「孫燕君，你真的太卑鄙了！你失去了唐峰的愛，跟我們有什麼關係？跟寧致遠有什麼關係？我沒有搶走你的任何東西，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明白嗎？所以，收起你的報復心，直截了當地找你應該找的人談一談，而不是在我們背後捅刀子！」
她話音剛落，只聽「嘩」地一聲，孫燕君把手裡的酒全部灑在了任冰薇臉上，她眼睛冒火，盯著她道：「是我捅刀子又怎麼樣？你去告發我啊？你有證據沒有？如果沒有證據，我會叫我的律師起訴你譭謗。」
寧致遠一直遠遠觀望著，他一看到任冰薇這邊出了狀況，立刻穿越過人群，飛快地走過來拉住任冰薇，「eva，我們走。」寧致遠攬住任冰薇的身子，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孫燕君，走出了會場。
剛剛上車，任冰薇就抱住了頭，伏在車上嗚咽。
「寧致遠，都是我的錯！那輛要撞我們的車……百分之百是孫燕君派來的，是我連累了你，都是因為我！」任冰薇的眼淚全部落了下來，儘管當初她懷疑過，可是當殘酷的事實呈現在眼前的時候，她還是有點無法接受。
「我說都過去了，別哭！」寧致遠眼神複雜，摟著任冰薇拍著她。
「還有很多事……我都沒有對你說過，孫燕君恨我的程度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我感覺她快要瘋了。」任冰薇突然覺得，孫燕君現在的狀態很奇怪，她和唐峰之間似乎出了什麼問題，只有受過劇烈刺激的女人，才會將自己的痛苦轉嫁到別人身上。
寧致遠安慰著她說：「不要怕啊，有我做你的保鏢，看誰敢欺負你！那個案子我們還缺一點點關鍵證據，只要拿到就可以上庭了，他們囂張不了多久的。」
任冰薇看他發動了車子，聽見一曲熟悉的歌聲響了起來，頓時精神大振。大學時代的青蔥歲月頓時在她的腦海中來回徘徊，那個時候，總是有一個男孩子，躲在她們宿舍樓下唱情歌，而且全部挑在她們要睡覺的時候，於是宿舍的一個性子特別火爆的女孩倒了一盆洗腳水下去，從此樓下就再也沒有歌聲了。
「開心一點吧，我保證很快就會雨過天晴。」寧致遠很輕鬆地說。
任冰薇看著他快樂地哼著歌謠，溫暖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心裡也不再害怕了。
車展過後，任冰薇莫名其妙地被華威公司辭退了。
她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她早有心理準備，因此並不覺得多麼意外，孫燕君不想再看見她，兩人既然已經談到這個地步，相處下去也很尷尬。好在她剛投出簡歷，立刻就有好幾家公司市場部約她面試。
這天她剛從一家公司面試出來，經過一個僻靜的公園回家，隱約聽見身後有急切的腳步聲，她一驚，忙轉身來看，可是身子還沒扭過去，頭髮就被一雙手狠狠拽住了，把她扯得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手裡的資料頓時撒了一地。任冰薇痛得摀住頭，也看不見後面是誰在施暴，正掙扎著想要爬起來，腰上又給人狠狠地踢了一腳，她覺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要被震碎了，憋了一口氣，開始下意識地喊救命。那些人不分青紅皂白地拳打腳踢，任冰薇試圖看清那些人的臉，但看著都很面生，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是誰，她扭過頭的時候，腰間給那人重重地踢了一腳，身子還沒站穩，又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打我？」她看著他們大叫出聲。
那些人根本不理會她，拳打腳踢一番後，將她扔在地上，揚長而去。
任冰薇伏在地面上，忍痛從包裡掏出手機，對著那些人背影連續拍了好幾張照片，雖然他們跑得很快，連背影都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有證據總勝過沒有證據，就算日後找寧致遠幫自己打官司也要留點資料下來才行。
放下手機，任冰薇覺得全身的骨頭痛得像要斷掉一樣，她看著手機，本來想撥打寧致遠的號碼，猶豫了片刻又掛斷了。——她明明知道這件事可能是誰做的，但就是沒有證據告她，怎麼辦？怎麼辦？把寧致遠拉下水，只會讓他更危險，暫時還是不要讓他知道比較好。
她考慮了一會兒，撥打了110報警電話。
在警察那裡錄完情況說明，走出來的時候，任冰薇在電梯間的玻璃鏡子裡看見自己的臉頰摔破了，她一瘸一拐地上了一輛出租車，逕直奔向凌小怡的家。
凌小怡開門看到她狼狽的模樣，頓時嚇傻了，堅持要送她去醫院。任冰薇說自己只想睡覺，凌小怡無奈只好讓她先進了門，反覆追問她究竟怎麼回事。
「小怡，我覺得我們這次真的麻煩了，孫燕君太可怕了，寧致遠的處境恐怕比我更危險。」任冰薇轉過身，用冰涼的毛巾掩住了臉龐，心裡很是擔憂。
「別慌別慌，你先歇口氣再說。」凌小怡看到任冰薇這副慘狀，嚇得目瞪口呆，心裡也是一團亂麻。對於任冰薇之前「艷照」那件事，她大略是知道的。任冰薇向來是個謹慎的人，依照她的性子，極容易相信人和依賴人，雖然她一時間迷了途犯了錯，看走了眼，交友不慎，但是那幕後的人也太噁心了，居然把那種照片弄到網上去，她已經很義憤填膺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還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頓，是不是還與那件事有關？凌小怡想到這裡又恨又難過，她作為朋友應該去鼓勵她支持她，可是她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太可氣了！
「記住，千萬不能告訴寧致遠。」任冰薇反覆叮囑她。
「知道了。」凌小怡從櫃子裡拿了一些止血化瘀的藥膏，她小心地幫她掀開衣服，看著她手臂上、小腿上被踢得烏青的瘀痕，心裡又酸又痛，那些傢伙太狠了，竟然這麼狠命地踢她！她一連幫著她把身體上的傷痕都一起塗抹了，歎息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這種人如果不坐牢，真是天理不容啊！你先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現在都糊塗了，是那個男人派人打你的嗎？」
「我想應該不是他。」任冰薇覺得沒有必要再對凌小怡隱瞞下去了，就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
凌小怡聽任冰薇講完，眼睛轉了一轉說：「我明白了，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打電話叫兩份外賣來。」
任冰薇躺在凌小怡的床上，只覺得自己渾身酸痛，凌小怡給她塗的那些活血化瘀的藥雖然有效，但是副作用也很強大，她隱隱感覺身體一陣陣發麻。
她聽到凌小怡在外面收拾她的手提包，然後拿起電話嘰嘰咕咕講了一通，以為她是在訂餐，結果過了沒多久，忽然聽到一陣門鈴響，凌小怡奔跑著去開門，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男人聲音說：「eva在這裡嗎？」
這個聲音，任冰薇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自從上次醫院一別，唐峰已經在她生活裡消失了很久，但是無論時間隔得再久，她還是能辨別得出他的聲線。
她隱約聽見凌小怡回答了一句「她在房間裡」，還有人的腳步聲向著臥室這邊走過來。任冰薇看著自己傷痕纍纍的身體，慌亂不迭地掙扎著起來，她順手掠了一下頭髮，卻發現手邊黏黏的，竟然拉下來了一大把黑色的髮絲，她嚇了一跳，忙把頭髮丟到了垃圾桶裡。梳好了頭髮，任冰薇對著鏡子瞅了一眼，臉頰上一片青紫，還塗著紫紅色的藥膏，看起來簡直慘不忍睹。
「eva！」聽到背後傳來他熟悉的呼喚，她的眼淚頓時無聲地落下來。
「小薇，是我叫他來的，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你不讓我告訴寧致遠，我想至少應該讓他知道，別人對你做過什麼事，總不能讓你白白被人欺負。我去看看剛剛燉的粥……」凌小怡很貼心地站在門口，輕聲解釋著。她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唐峰一眼，側身轉了出去。
他久久地注視著她，看著她臉上淤青的傷痕，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地走過來，將她攬進懷裡。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她的頭髮，那些掉落的髮絲纏繞在他的指尖，又一縷縷地飄墜到地面上。
任冰薇忍住了眼淚，她腦子裡亂成一片，事到如今，該和他說什麼呢？說什麼才有意義？
「把寧致遠的電話給我。」在經歷了長久的沉默之後，他突然開口。
「什麼？」她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你那位朋友，他不是正在調查香港珠寶公司的案件嗎？」他的語氣很輕描淡寫，一點看不出內心的糾結和痛苦，「把他們律師事務所的電話給我。我這裡，有他們所需要的一份重要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