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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章 艾莉亞 文 / 馬丁

    晨光下的河流宛如一條閃亮的藍綠緞帶。沿岸淺灘蘆葦叢生艾莉亞看到一條水蛇快游過河面身後激起漣漪。頭頂上一隻老鷹慵懶地盤旋飛行。

    此地看似平靜……沒想到寇斯卻瞥見了一個死人。「那裡!蘆葦裡面!」他指給艾莉亞看。那是一具士兵的屍體四肢扭曲全身浮腫濕透的綠斗篷掛在一根腐木上一群小銀魚聚在一起搶食他的臉。「我就說有死人嘛!」羅米表示「水喝起來味道就不對。」

    尤倫一見屍體便啐道:「道柏瞧瞧他身上有什麼東西可拿。鎖甲、小刀或幾個銅板有什麼拿什麼。」他一踢馬刺騎進河中但馬兒在軟泥裡寸步難行而且蘆葦之後河水更深尤倫只得氣呼呼地掉頭馬兒膝下全部沾滿褐泥。「這裡過不了河。寇斯你隨我往上遊走看看有沒有渡口。渥斯、格倫你們兩個去下游。其他人在這裡等記得要派守衛。」

    道柏在死人腰帶上找到一個皮包裡面有四枚銅幣和一小束用紅緞帶綁著的金。羅米和塔柏脫了衣服涉水嬉戲羅米撈起泥巴朝熱派丟去邊扔邊喊:「泥派!泥派!」馬車後的羅爾傑忽而破口大罵忽而語出威脅甚至命令他們趁尤倫不在放他自由但沒人理他。庫茲用空手抓魚艾莉亞在旁邊觀看他站在淺池止如水魚一遊近手便像靈蛇一般竄出。看起來比抓貓簡單多了畢竟魚沒有爪子。

    出去的人到中午才回。渥斯回報下游半里處有座封頂木橋可被人燒了。尤倫從那捆酸草葉裡剝下一片。「馬載我們過河應該沒問題驢子也行但馬車就沒辦法了。西北兩邊都有濃煙八成又在燒火我想還是待在河這邊比較安全。」他拾起一根長樹枝在泥地上畫了個圈然後往下劃了一條線。「這是神眼湖河流向南。咱們在這兒。」他在圓圈下表示河流的那條線旁戳了個洞。「我原本打算從西面繞過湖現在沒辦法啦。朝東走又會回到國王大道。」他把樹枝移到圓圈和線的交會處。「印象中這附近有個小鎮。莊園是石造的小貴族的產業雖然只是個塔樓但好歹有人防守說不定還有一兩個騎士。咱們沿河往北走天黑以前應該就會到。他們一定有船到時候咱們就把值錢東西都賣了雇一艘。」他拿著樹枝從圓圈底部畫到圓圈上方。「若是諸神保佑咱們就能順風渡過神眼湖前往赫倫鎮。」他把枝尖插進圓圈頂端「咱們可以在那裡購買新的坐騎或乾脆借住赫倫堡。那兒是河安伯爵夫人的地盤她向來是咱守夜人的朋友。」

    熱派睜大雙眼「赫倫堡鬧鬼啊……」

    尤倫啐了一口「去你媽的鬧鬼。」他把樹枝扔在爛泥地上。「出!」

    艾莉亞想起老奶媽以前說過的赫倫堡故事:邪惡的赫倫王躲在重重高牆之後但伊耿放出飛龍將整座城堡變成一片火海。老奶媽說許多「火靈」至今仍在焦黑的塔樓裡出沒時而人們上床睡覺前還好端端的翌日卻成了焚盡的屍體。艾莉亞並不相信真有此事就算有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熱派真笨如今住在赫倫堡裡的才不是鬼而是騎士。等到了那裡艾莉亞便可以向河安伯爵夫人宣告自己的真實身份然後會有騎士護送她安全返家。這是騎士的職責:他們立誓護佑他人尤其是婦女。說不定河安伯爵夫人還會收留那哭個不停的小女孩呢。

    河邊小徑無法和國王大道相比不過倒也可以接受因為馬車總算是走得順當了。日落前一小時他們見到了第一座房舍。那是一間舒適的小茅屋四周是麥田。尤倫趨前招呼但無人回應。「可能是死了不然就躲了起來。道柏、雷跟我來。」三人進茅屋搜索。「鍋盆都不見了沒看到錢。」他們回來時尤倫喃喃道「牲口也一隻不剩我看八成是跑啦搞不好還跟咱們在國王大道上照過面。」還好最起碼這裡的房屋和田地沒被燒掉附近也沒有死屍。塔柏在屋後找到一座花園人們拔了幾顆洋蔥和蘿蔔又裝了一袋甘藍菜方才繼續上路。

    再走一小段他們先是瞥見一棟老樹環繞的林務官小屋屋外堆著整齊待劈的柴木之後又看到河面上以十尺長竿築成的破爛高屋兩者都空蕩蕩的。片片農地被他們越過陽光照耀田里的大麥、小麥和玉米結實纍纍但既無人在樹下納涼休息也無人拿著鐮刀往來收割。最後小鎮映入眼簾:一間間白色房舍散佈在莊園牆外四周還有一間木瓦屋頂的大聖堂領主的塔樓座落在西邊的小丘……但全鎮空無一人。

    尤倫騎馬觀察鬍子眉毛皺成一團「情況不妙」他說「沒辦法咱們就先進去瞧瞧瞧仔細了看看有沒有躲人。說不定他們留下了船或是我們可以用的武器。」

    黑衣人留下十個人看守馬車和啼哭不休的小女孩將餘者分成四組一組五人分頭搜索小鎮。「招子睜大點看仔細聽清楚了。」他再三告誡方才獨自騎馬前去塔樓搜尋領主和守衛的蹤跡。

    艾莉亞和詹德利、熱派及羅米同組還有又矮又胖的大肚子渥斯他以前在船上劃過槳算是這群人裡最像水手的人所以尤倫指派他帶著他們到湖邊找船。策馬經過寂靜的白色房舍艾莉亞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想起之前他們找到哭泣女孩和獨臂女子的焚燬莊園這座空無一人的小鎮同樣教她害怕。為什麼這裡的居民要拋下一切逃離家園?他們究竟是被什麼嚇跑的?

    讓人覺得自己是膽小鬼

    夕陽西垂房屋灑下長長的黑影。突然啪啦一聲嚇得艾莉亞立刻伸手去拔縫衣針但那不過是窗板被風吹動的聲音。經過之前的開闊河岸小鎮的封閉空間令她十分不安。

    所以當艾莉亞從房屋和樹林的縫隙間看見前方的湖泊立刻催馬跑過渥斯和詹德利衝上岸邊多石的草地。在落日餘暉的照映下平靜的湖面閃閃光有如一大片銅箔。她這輩子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湖看不到邊際。左方湖面有棟大旅店建築在厚重的木樁上。右邊則有一座長長的碼頭伸入湖中更往東去還有其他碼頭活像從鎮上伸出的木指。但放眼望去只有一艘倒置的划艇遺棄於旅店下的礁石上船底都爛穿了。「他們都走了。」艾莉亞沮喪地說。這下該怎麼辦?

    「那兒有間旅店」羅米等人趕上來「店裡會不會有食物剩下?或是酒?」

    「我們去瞧瞧!」熱派提議。

    「少給我動歪腦筋!」渥斯斥道「尤倫叫我們來找船。」

    「船都被開走了。」不知怎的艾莉亞知道就算他們把全鎮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第二艘船。她灰心地爬下馬在湖邊跪下。湖水輕拍雙腳幾隻螢火蟲飛了出來小小的亮點在半空閃爍。綠色的湖水溫暖一如熱淚卻沒有鹹味嘗起來是泥土、植物和夏天的味道。艾莉亞把臉伸進水中洗去旅途塵土和汗水。抬頭時小水滴滑下脖頸流進衣服感覺很是舒服。她真想脫光衣服在這溫暖的湖水裡游泳像只粉紅的小水獺一樣悠遊其間。說不定她可以就這樣游回臨冬城呢!

    渥斯喊著要她幫忙找尋於是她讓馬沿岸吃草自己則探頭進船屋和貨棚裡搜索。他們找到一些船帆、幾堆釘子、幾桶硬焦油還有一隻剛產下一窩小貓的母貓但偏偏沒有船。

    待尤倫和其他人返回小鎮已經黑得像夜晚的森林。「塔裡沒人」他說「領主要不去打仗要不就是帶著老百姓逃到安全的地兒去了誰也說不準。鎮上沒馬也沒豬但我們還能加點菜我在鎮上看到一隻走丟的鵝幾隻雞神眼湖裡還有不少魚。」

    「船都被開走了。」艾莉亞報告。

    「咱們可以把划艇的船底給補上。」寇斯道。

    「那也只能載四個人。」尤倫說。

    「我們有釘子」羅米指出「而這附近多的是樹我們可以自己造船。」

    尤倫啐道「染布小子你什麼時候學會造船啦?」羅米一臉茫然。

    「我們可以做個大木筏」詹德利提議「做木筏並不難我們用長竿子撐船過湖。」

    尤倫想了想「湖太深撐不過去不過如果沿著岸邊的淺水區走……馬車就得留下。說不定這樣也好我晚上睡覺時想想。」

    「晚上可以住旅店嗎?」羅米問。

    「咱們住莊子把大門拴上。」老人說「外面有石牆圍繞會睡得安穩一點。」

    艾莉亞忍不住了「我們不該留在這裡!」她脫口而出「這裡的村民一個都沒留下他們都跑光了連他們的主人也跑了!」

    「阿利怕囉!」羅米怪笑著宣稱。

    「我才不怕!」她回嘴「但這裡的居民都很害怕!」

    「聰明小子」尤倫說「是啊這兒正在打仗他們沒別的選擇。我們不一樣守夜人從不介入任何紛爭所以誰都不會把我們當敵人。」

    可也沒人把我們當朋友她想但這次沒把話說出口。羅米和其他人正盯著她瞧她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膽小鬼。

    莊園大門鑲滿鐵釘裡面有兩根小樹般粗的鐵門栓地上有插門栓的洞門上則有金屬托架。將門栓穿過托架後呈一斜十字形。待他們徹底搜查莊園內部尤倫對大家宣佈:這裡雖不是紅堡卻勝過泰半鄉下土壘睡個一晚應該沒問題。圍牆用未經粉刷的粗石砌成高約十尺雉堞內有木製走道。莊園北面則有扇側門。此外格倫還在老舊的木穀倉裡現一條曲折狹窄而潮濕的暗道埋藏在稻草堆下。他沿通道進到地底爬了好長一段最後從湖邊走出。尤倫叫他們拉輛馬車壓住暗門確保不會有人由此摸入。所有人被他分為三班守夜還派塔柏、庫茲和凱傑克去荒廢的塔樓負責由高處警戒。庫茲帶了一支獵號遇險即可吹用。

    他們把馬車和牲口都弄進來然後關上大門。穀倉看來搖搖欲墜內裡卻大得足以容納鎮上大半的牲畜。村民危急時的避難所更大那是一棟低矮狹長的石砌建築上覆茅草屋頂。寇斯從側門出去把那只鵝抓了回來此外還帶來兩隻雞尤倫同意他們生火煮飯。莊內有個大廚房可惜所有的鍋碗瓢盆全被帶走了。詹德利、道柏和艾莉亞抽到煮飯的簽。道柏叫艾莉亞去拔雞毛鵝毛詹德利則去劈柴。「為什麼不讓我劈柴?」她問但沒人理她。於是她只好氣呼呼地拔著雞毛尤倫則坐在對面板凳上用磨刀石磨他的短刀。

    晚餐煮好之後艾莉亞吃了一根雞腿和一點洋蔥。大家都沒多說話連羅米也不例外。飯後詹德利獨自走到一邊去擦拭頭盔臉上一副神遊天外的表情。小女孩依舊啼哭不止可熱派一拿鵝肉餵她她立刻大口吞下然後睜大眼睛索要。

    艾莉亞抽的是第二班守夜所以她先到避難所裡找了個稻草墊休息。然而她睡不著便問尤倫借了顆磨刀石磨起了縫衣針。西利歐·佛瑞爾曾說:鈍劍有如跛馬。熱派蹲在她身旁的草墊上看她磨劍。「你打哪兒弄來這麼好一把劍啊?」他開口問一見她的眼神趕忙防衛性地舉手「我又沒說你偷東西我只想知道你從哪兒弄來的就這樣而已。」

    她怎麼老是哭個沒完

    「我哥哥給我的。」她低聲說。

    「我不知道你還有個哥哥呢。」

    艾莉亞停下工作伸手到襯衫下抓癢。稻草裡有跳蚤但她已經不以為意了。「我們家很多男孩子的。」

    「真的?他們比你大還是比你小?」

    我真不該說話尤倫不是要我閉上嘴巴嗎?「都比我大」她撒謊「他們有很多很大的寶劍他們教我怎麼去殺找我麻煩的人。」

    「我隨便問問不想找麻煩」熱派說罷離開。艾莉亞獨自一人蜷在草墊上她可以聽見避難所遠端小女孩的哭聲。她肯靜下來就好了她怎麼老是哭個沒完?

    她一定是睡著了雖然她根本不記得闔眼。在夢中她聽見一隻狼的嗥叫聲調恐怖立刻把她驚醒。艾莉亞在草墊上坐起身子心臟怦怦狂跳。「熱派快醒醒!」她搖晃著起身。「渥斯!詹德利!你們沒聽見嗎?」她穿上一隻靴子。

    她周圍的大人小孩聽了紛紛行動從床墊上爬起來。「怎麼了?」熱派問。「聽見什麼啊?」詹德利想知道。「阿利作惡夢了吧!」另一個人說。

    「沒有我真的聽見了!」她堅持「有狼在叫!」

    「阿利滿腦子都是狼」羅米譏笑她。「隨它們去叫」詹德利說。「它們在外頭咱們在裡面」渥斯也同意。「從沒聽說狼會攻打莊園」熱派道「而且我啥也沒聽到。」

    「是狼在叫!」她對他們大喊同時套上另一隻靴子。「一定出事了!有東西來了!快起來啊!」

    眾人還來不及笑話她聲音便穿過黑夜轟然而至這並非狼嚎而是庫茲的獵號示意危險來臨。轉眼間所有的人都忙著穿衣服抓起各種武器。號角聲再度響起艾莉亞朝大門跑去她飛奔過穀倉時尖牙猛地一扯鐵鏈賈昆·赫加爾則自馬車後喊道:「小子!好小子!打仗了流血了?小子把我們放了某人可以作戰!小子!」她沒理會他繼續往前跑這時她已經聽見了牆外的馬蹄和喊叫。

    她跌跌撞撞地跑上雉堞走道可胸牆有些高而艾莉亞又矮了點她腳踩著牆上的凹洞才勉強從牆頭看出去。一時之間她以為鎮上滿滿的都是螢火蟲接著才明白那是大隊人馬手持火把在房舍間來回奔跑。她看到一個茅草屋頂起火燃燒橙色的酷熱火舌舔舐著黑夜。又有一處著火此起彼落很快四周便成了一片火海。

    詹德利爬上來站在她身邊他已經戴上了頭盔。「來了多少人?」

    艾莉亞試著去數但他們移動太快只見飛拋的火把在夜空中旋轉。「一百」她說「或者兩百我不知道啦!」透過熊熊的烈火劈啪她可以聽見人的喊叫。「他們馬上就會過來!」

    「你看!」詹德利指著說。

    一隊騎兵穿過燃燒中的建築朝莊園而來。火光照亮了金屬頭盔將他們的盔甲染成橘黃。其中一人高舉長槍槍尖有旗幟飄動。她覺得旗幟是紅色的但夜裡實在分辨不清四處火光沖天任何東西看起來不是紅就是黑或是橙。

    火勢不斷蔓延艾莉亞看到一棵樹被火焰吞噬火舌在枝葉間穿梭大樹彷彿穿上件件飄動的鮮橙長袍與夜色形成鮮明對比。此時所有人都醒了要麼上來協防城牆要麼忙著安撫下方嚇壞的牲口。她聽見尤倫高聲下令。有東西撞上她的腿她低頭一看竟是那愛哭的小女孩抱住自己大腿不放。「走開啦!」她把腳抽開「你在這裡幹什麼?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啦!笨蛋!」她一把推開女孩。

    騎兵們在門外勒住韁繩「莊裡的人聽好了!」一名頭戴高大尖刺盔的騎士朗聲道「以國王之名立刻開門!」

    「嘿哪個國王啊?」老雷森吼回去他立刻被渥斯一巴掌打得閉嘴。

    尤倫爬上大門旁的雉堞把褪色的黑斗篷綁在一根木棍上。「下面的人聽我說」他叫道「鎮上的人都走*光啦!」

    「那你這老頭又是誰啊?是不是貝裡伯爵手下的膽小鬼啊?」頭戴尖刺盔的騎士說「索羅斯那蠢胖子在裡面麼?問他喜不喜歡這些火!」

    「我這兒沒這人!」尤倫吼回去「只有守夜人徵用的幾個小子。咱們和你們的戰鬥沒關係!」他高舉木棍讓對方看清斗篷的顏色。「你瞧這是守夜人的黑衣!」

    「我瞧是唐德利恩家的黑色!」手握旗幟的人喊。在全鎮大火的照映下艾莉亞清楚地看出了他旗上的標誌:紅底金獅。「貝裡大人的家徽就是黑底紫色閃電!」

    艾莉亞突然想起自己拿血橙丟珊莎的臉把她那件蠢苯的象牙色絲衣染得都是果汁的那個早上。之前的比武大會上有個南方貴族姐姐的蠢朋友珍妮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他的盾牌上便有個閃電標誌而且父親還派他去把獵狗哥哥的級帶回來。這些都像是千年前的事了好像是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生在另一個時空……生在相之女艾莉亞·史塔克身上而不是孤兒阿利。阿利怎會知道這些宮廷逸事?

    「我說你眼睛是不是瞎啦?」尤倫揮舞手杖抖動披風。「這上面哪來天殺的閃電?」

    「現今是晚上所有旗幟看起來都是黑的」尖刺盔騎士表示「開門否則你們就是和叛賊為伍的土匪!」

    尤倫啐道:「你們的頭兒是誰?」

    「是我。」眾人讓開路來房舍焚燒的火光在他戰馬的鎧甲上陰暗地閃爍。這人生得矮胖盾牌上有個獅身蠍尾獸圖案精鋼胸甲上則有華麗的渦形紋飾。他的面罩打開裡面是張蒼白的豬臉。「我乃國王之手暨凱巖城公爵泰溫·蘭尼斯特大人的封臣亞摩利·洛奇爵士。我們尊奉真正的國王喬佛裡陛下。」他的聲音高而尖細「以國王之名我命令你們立刻開門!」

    小子和老頭都得死

    放眼四望全鎮皆已陷入火海。夜空中滿是濃煙跳動的火苗掩蓋了天上的繁星。尤倫皺眉道:「我看沒必要。你們想把這小鎮怎麼樣不干我的事但放過咱們。咱不是你的敵人。」

    用你的眼睛看艾莉亞真想朝下面的人大喊。「他們難道看不出我們既不是貴族也不是騎士嗎?」她小聲說。

    「阿利我覺得他們根本不在乎。」詹德利小聲回答。

    於是她注視亞摩利爵士的臉用上西利歐教的方法。他說得沒錯。

    「既然你們不是叛賊就把門打開。」亞摩利爵士叫道「我們只需確定你們誠實無欺立刻離去。」

    尤倫嚼著酸草葉「跟你說了這兒除了咱們沒別人我跟你擔保。」

    頭戴尖刺盔的騎士大笑「烏鴉的話能信嗎?」

    「老頭你莫非迷路啦?」一名槍兵嘲笑他「長城在北方離這兒可遠得很吶!」

    「我再命令你一次以喬佛裡國王之名立刻開門以示忠誠!」亞摩利爵士喊。

    尤倫想了很久嘴裡嚼個不停。最後他啐道:「不行。」

    「哼既然你違抗君令便是自承叛黨穿沒穿黑衣都一樣。」

    「放過這些孩子!」尤倫吼道。

    「小子和老頭都得死。」亞摩利爵士臃懶地握拳舉手立刻有一支長槍從他身後的火光和陰影裡暴射而出。原本瞄準的定是尤倫但中槍的卻是他身旁的渥斯。矛頭貫入喉嚨血淋淋地從後頸爆出。渥斯抓住槍身無力地往後一倒跌下走道。

    「攻上城牆把他們通通殺光」亞摩利爵士的語調聽來頗感無聊。更多長槍射過來艾莉亞連忙抓住熱派的外衣後背把他拉倒。牆外傳來盔甲碰撞聲刀劍出鞘聲槍盾交擊聲夾雜著咒罵和奔馬鐵蹄。一根火炬高高飛過眾人頭頂重重砸在庭院泥地上火苗立即蔓延開來。

    「拿武器!」尤倫大喊「大家散開!護住各段城牆!寇斯、烏瑞格你們去守側門。羅米把渥斯身上的槍拔出來接替他的位子!」

    熱派想抽出短劍卻把劍掉在地上。艾莉亞撿起來塞進他手中。「我不會用劍」他兩眼直。

    「很簡單啦!」艾莉亞話說到一半就卡在喉嚨因為她看到一隻手攀上了胸牆。她就著小鎮燃燒的火光看到那隻手清晰無比時間在那一剎那彷彿不再流動。手指很粗結了繭指節間長滿粗粗的黑毛拇指指甲裡還有泥巴。恐懼比利劍更傷人她心中默念。一頂圓盔出現在手後面。

    她用力向下一砍縫衣針那由城堡鐵匠打出來的精鋼劍刃正中對方攀爬的指節之間。「臨冬城萬歲!」她尖叫。鮮血噴濺手指分家剛出現的臉來去匆匆。「後面!」熱派大喊。艾莉亞立刻旋身只見另一個沒戴頭盔的大鬍子用牙齒咬住短刀雙手攀爬。他的腿剛跨過胸牆艾莉亞便持劍朝他眼睛戳去。縫衣針沒碰著他他往後躲開摔下了城牆。希望他摔個狗吃屎咬斷自己舌頭。「看著他們不要看我!」她對熱派吼。隨後又有一個人想爬上他們這段牆男孩便死命揮舞短劍砍他的手直到那人鬆手墜落。

    亞摩利爵士沒有梯子但莊園的圍牆乃是粗石砌成很容易爬。敵人似乎永無止盡。艾莉亞每砍倒、刺落、推下一個人就又有一個爬上城牆。戴尖刺盔的騎士也登上了防禦工事但尤倫用黑旗纏住他盔頂的刺趁那人拉扯斗篷時利落一刀刺穿了他的鎧甲。艾莉亞每次抬頭便看到更多火把飛進莊園在她眼底印下長長的火舌。她看到紅旗上的金獅想起了喬佛裡恨不得他也在場好讓她用縫衣針一劍刺爛他那張充滿譏笑的臭臉。有四個士兵拿斧頭劈門卻被寇斯一個個射死。道柏和另一人在走道上扭打跌倒。羅米趁那人還不及起身便用石塊把他的頭砸個稀爛他得意地怪叫幾聲卻現道柏腹部插了把小刀這才明白道柏也起不來了。艾莉亞跳過一具斷手屍體這人還是個大男孩年紀看來和瓊恩差不多。她相信這不是自己做的但不敢確定。她聽見奎爾向一名盾牌有黃蜂圖案的騎士討饒卻被對方手中的釘頭錘打爛了臉。到處都是血、煙、鐵和尿的味道久而久之也便成了同一種味道。她不知眼前這個瘦巴巴的人是怎麼爬上來的但她和詹德利以及熱派立刻撲了上去。詹德利砍落他的頭盔劍卻斷了。來人是個光頭少了幾顆牙齒生了一把灰斑鬍鬚模樣很害怕。她雖然可憐他但還是下了手口中一邊喊:「臨冬城萬歲!臨冬城萬歲!」熱派則在她身邊大叫:「熱派!」然後砍劈他的瘦頸子。

    瘦子死後詹德利拿了他的劍飛身跳進庭院繼續戰鬥。艾莉亞環顧四周現許多鋼鐵陰影正在莊裡跑動火光在鎧甲和刀劍上閃亮。她知道一定有人登上城牆要不就是小門被攻破了。她往下跳到詹德利身邊用西利歐教的方式落地。刀劍聲和傷者的哀嚎響徹夜空一時之間艾莉亞楞在原地不知該往何處去。四面八方都是死亡。

    突然間尤倫出現他用力搖她朝她大吼「小子!」他用他慣有的方式叫道「你快走!這兒沒救了咱們輸了!你們倆能救幾個孩子算幾個快帶他們出去!快去!」

    「怎麼出去?」艾莉亞問。

    「走暗門」他大叫「穀倉下面!」

    說音剛落他又立刻持劍投入戰鬥。艾莉亞捉住詹德利的手臂「他叫我們走!」她高喊「從穀倉出去!」在頭盔的縫隙中大牛的眼睛映著火光。他點點頭隨後兩人把熱派從牆上叫下來接著找到綠手羅米他躺在地上小腿被槍刺穿血流不止。他們還找到格倫但他傷勢太重無法行動。當他們朝穀倉跑去時艾莉亞不經意間瞥見小女孩坐在一團混亂中大哭四周全是濃煙和殺戮。她抓住女孩的手一把拉起來其他人則繼續向前跑。女孩不肯前進打也沒用艾莉亞只得用右手拖她左手握好縫衣針。前方的夜幕是一片暗紅穀倉著火了她想。烈火正自一根落在稻草堆上的火把朝四處蔓延她可以聽見被困其中的牲口慘嚎。熱派跑出穀倉「阿利快點!羅米已經走了!她要是不來就別管她!」

    教我如何處置惡棍

    艾莉亞聽了反而更倔強、更用力地拖起哭哭啼啼的小女孩。熱派丟下她倆轉身倉促地跑進去……可詹德利回頭來救她們。火光在他打磨的頭盔上閃閃亮那對牛角簡直像在散橙芒。他跑過來一把抱起女孩扛在肩上。「快跑!」

    衝進穀倉活像進了熔爐。四周濃煙密佈遠處的牆壁從地板到屋頂成了一片火海。他們的驢子和馬兒正在瘋狂地嘶叫亂踢。它們好可憐艾莉亞心想。這時她看見了馬車還有銬在上面的三個人。尖牙死命想掙脫鐵鏈手腕被銬住的地方血流如注。羅爾傑則是喝罵不休腳踢木板。「小子!」賈昆·赫加爾大叫「好小子!」

    打開的暗門近在咫尺然而火勢蔓延極快以難以置信的度吞噬著朽木和乾草。艾莉亞想起獵狗被灼傷的恐怖面容。「通道很窄」詹德利喊「我們該怎麼把她弄出去?」

    「牽她」艾莉亞說「推她!」

    「好心的孩子善良的孩子。」賈昆·赫加爾邊咳邊喚。

    「快把這操***鏈子弄掉!」羅爾傑狂吼。

    詹德利不理他們「你先走然後是她我殿後。快!通道很長!」

    「剛才是你劈柴」艾莉亞想起來「把斧頭放哪兒了?」

    「就在避難所外面。」他瞥了三個死囚一眼「如果是我寧可先救驢子。沒時間了。」

    「你帶著她!」她喊道「你帶她走!交給你了!」說完她逃出燃燒的穀倉。烈焰揮動紅熱的翅膀不斷拍打驅趕著她。相較之下倉外真是涼爽極了但四面八方都是死人。她看見寇斯棄劍投降卻當場被殺。到處濃煙滾滾她找不到尤倫不過斧頭果真如詹德利所說就在避難所外的柴堆旁。她剛拔出斧頭便被一隻鐵手抓住。艾莉亞旋身用力一揮劈中那人兩腿中間。她沒看到對方的臉只見他鎖甲間汩汩流出的暗紅血液。回穀倉是她這輩子所做過最艱難的事濃煙如一條不停扭動的黑蛇竄出敞開的大門她可以聽見穀倉內可憐牲口的哀嚎驢鳴、馬嘶人的慘叫。她咬緊牙關衝了進去身子壓低因為底下的湮沒那麼濃。

    一隻驢子困在大火之中驚恐又痛苦地慘嚎她聞到驢毛燒焦的臭味。屋頂也燒起來了著火的木板和乾草支離破碎紛紛落下。艾莉亞伸手摀住口鼻雖然因為濃煙的關係她看不到馬車卻可聽見尖牙的狂叫於是她朝聲音的來源爬去。

    很快大車輪出現在眼前。尖牙死命一扯鐵鏈馬車整個跳將起來移動了半尺。賈昆現了她但此刻四周已熱得難以呼吸遑論說話。她把斧頭拋進車裡羅爾傑接住後高舉過頭被煙灰染黑的汗水像小河般流下他無鼻的臉。艾莉亞邊跑邊咳她聽見斧頭穿木的聲音一下接一下沒過多久傳來一聲轟然巨響碎木飛濺馬車底部完全裂開。

    艾莉亞翻個觔斗滾入通道掉了五尺落地。嘴裡都是泥土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味道不錯泥土、水流、蟲子和生命的味道。地底的空氣陰涼而幽暗地上惟有血腥殺戮、紅色烈焰、嗆人黑煙以及人畜瀕死的慘叫。她挪動腰帶使縫衣針不妨礙行動接著開始爬。爬下十來尺背後傳來巨響有如龐然怪獸的咆哮接著一團熱氣和黑煙從身後呼地湧至其味彷如地獄。艾莉亞屏住呼吸親吻地道的泥土痛哭失聲。究竟為誰她自己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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