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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hapter27 山姆威爾 文 / 馬丁

    山姆站在窗前不安地搖晃注視著最後一道陽光消失在一排尖屋頂後面。他一定又喝醉了他陰鬱地想要不就是遇上另一個女孩。他不知該咒罵還是哭泣。戴利恩是他的兄弟。他唱歌沒人比得上但要他幹任何別的事……

    夜霧升起一縷縷灰色霧氣爬上古運河邊建築物的圍牆。「他答應會回來」山姆說「你也聽到的。」

    吉莉看了看他。她的眼眶又紅又腫骯髒雜亂的頭耷拉在臉龐周圍。她就像一隻小心謹慎的動物透過灌木叢向外張望。最後一次生火取暖已是好幾天前的事了然而野人女孩喜歡蜷縮在火爐邊彷彿冷冷的灰燼中仍然存有餘溫。「他不喜歡跟我們在一起」她輕聲說以免吵醒嬰兒「這是個可憐的地方而他想要紅酒與微笑。」

    是的山姆心想除了這裡到處都有酒。布拉佛斯充斥著客棧、酒館和妓院如果戴利恩喜歡爐火和溫酒不要陳腐的麵包不願跟一個哭泣的女人、一個肥胖的膽小鬼和一個生病的老人做伴誰能責怪他呢?也許我有資格責怪他。他說黃昏之前會回來他說會給我們帶回紅酒和食物。

    他再次抱著一線希望向窗外張望希望看到歌手匆匆趕回家。黑暗正降臨到秘之城沿小巷和水渠蔓延。布拉佛斯善良的百姓紛紛關上窗戶拴上門閂。夜晚屬於刺客和妓女。他們是戴利恩的新朋友山姆苦澀地想近來戴利恩談論的只有他們。他正嘗試寫一歌獻給一個叫月影的妓女她在月池邊聽見他唱歌便贈給他一個吻。「你應該問她要銀幣」山姆說「我們需要的是錢不是親吻。」但歌手只笑笑。「有些吻比黃金更值價殺手。」

    這也讓他生氣。戴利恩不該為妓女寫歌。他應該歌唱長城和守夜人的英勇。瓊恩期望他的歌或許能勸導一些年輕人穿上黑衣。結果他唱的卻是金色的吻、銀色的頭和火紅的嘴唇。沒有人會為了紅唇而穿上黑衣。

    有時他的歌還會吵醒嬰兒。孩子啼哭戴利恩就衝他叫嚷要他安靜而吉莉流淚於是歌手氣沖沖地離開幾天都不回來。「她老哭哭啼啼我想給她幾巴掌」他抱怨「她吵得我睡不著。」

    假如你生下個兒子又被活生生奪走你也會哭的山姆差點說出口。他無法責怪吉莉的悲傷便轉而責怪瓊恩·雪諾不知瓊恩的心何時變成了石頭。有一次他趁吉莉去水渠打水時向伊蒙學士提出這個問題。「當你們把他選為總司令的時候。」老人回答。

    即使現在消極頹廢地等在這間冷冰冰的屋子裡山姆心中仍不太願意相信瓊恩真的做了伊蒙學士說的事。可那一定是真的否則吉莉怎會哭得如此厲害?他只需直接問她抱在胸前吃奶的孩子究竟是誰的就行了但他沒有勇氣。他害怕答案。我仍是個膽小鬼瓊恩。在這廣闊的世界中無論走到哪裡恐懼都與他如影隨形。

    一陣空洞的隆隆聲在布拉佛斯的屋頂上方迴響彷彿遙遠的悶雷——這是礁湖對面泰坦巨人出的標誌著夜晚到來。響動吵醒了嬰兒而他突然出的啼哭又吵醒了伊蒙學士。吉莉把**塞給孩子老人睜開眼睛虛弱地在床上蠕動。「伊戈?好黑。為什麼這麼黑?」

    因為你瞎了。到達布拉佛斯之後伊蒙神志不清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說著說著就開始胡言亂語嘮嘮叨叨地講起他父親或兄弟的事。他一百零二歲了山姆提醒自己但他在黑城堡時雖然年紀大卻從來沒有神智不清。

    「是我」他不得不說。「山姆威爾·塔利。您的事務官。」

    「山姆。」伊蒙學士舔舔嘴唇眨了眨眼。「對。這兒是布拉佛斯。原諒我山姆。天亮了?」

    「不。」山姆摸摸老人的額頭。他皮膚濕乎乎的沾滿汗水又冷又黏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輕微的喘息。「現在是晚上師傅您剛才睡著了。」

    「哦我睡得太長了。這裡好冷。」

    「我們沒有木頭」山姆告訴他「店主人不肯再賒除非立即付錢。」同樣的對話已是第四或者第五遍了。我該拿錢買木頭山姆每次都責罵自己我該給他取暖。

    然而他把最後一點銀幣浪費在紅手之院的醫師身上那是位膚色白皙的高大男子穿著繡有紅白相間漩渦花紋的長袍。從他那裡銀幣換來半瓶安眠酒。「有助於減輕他臨終前的痛苦」布拉佛斯人不無善意地說。山姆問他還可以做些什麼他搖搖頭。「我有各種各樣的藥膏藥水也可以給他放血清腸使用水蛭療法……但何必呢?水蛭無法讓他年輕。他老了死亡已侵入他的肺裡面。給他這個讓他睡吧。」

    於是他讓師傅整日整夜地睡現在老人掙扎著要坐起來「我們得上船。本書轉載bsp;

    又是船。「你太虛弱不能出去。」他不得不制止。航海途中伊蒙學士著了風寒等抵達布拉佛斯他虛弱得需要被抬上岸。他們當時仍有滿滿一袋銀子於是戴利恩要了客棧裡最大的床——那張床可以睡八個人因此店主人堅持收八人份的錢。

    「我們明天就去碼頭」山姆承諾「到時候您可以四處詢問尋找下一站去舊鎮的船。」即使在秋天布拉佛斯也是個繁忙的港口。一旦伊蒙的身體恢復到可以繼續旅行尋找一艘載他們去目的地的船並非難事。路費的問題則比較棘手。來自七國的船隻最有希望。也許可以找一艘舊鎮商船船主的親戚當過守夜人就好了。肯定有人仍對長城上的守衛抱持著敬意……

    「舊鎮」伊蒙學士喘息著說。「是的我夢到了舊鎮山姆。我又回到了年輕時候跟弟弟伊戈在一起還有他侍奉的大個子騎士。我們在老客棧裡喝酒濃烈的蘋果酒。」他再次嘗試坐起來事實證明這對他來說太困難了。過了一會兒他躺回去。「船」他又說「我們將在那邊找到答案。關於龍。我需要瞭解。」

    不山姆心想你需要的是食物和溫暖填飽肚子還有爐膛裡辟啪作響的炙熱火焰。「你餓不餓學士?我們還剩下麵包和一點奶酪。」

    「現在不要山姆。等我感覺好一點再說吧。」

    「你不吃怎麼會好?」在海上誰都沒吃多少東西尤其過了斯卡格斯島之後穿越狹海途中秋季風暴始終伴隨。有時從南方來夾帶著滾雷和閃電黑沉沉的雨一下就是好幾天;有時來自北方寒冷嚴酷狂風彷彿能把人刺穿。有一回山姆醒來時現整條船被凍上了一層冰殼猶如潔白的珍珠閃閃光。船長將桅桿放下繫在甲板上單憑划槳來完成渡海。等他們看見泰坦巨人時已經沒人吃得下東西。

    然而一旦安全上岸山姆現自己餓壞了。戴利恩和吉莉也一樣連嬰兒的吮吸也變得更急切。但伊蒙……

    「麵包不新鮮我可以問廚房討點肉湯來泡一泡。」山姆告訴老人。店主是個吝嗇鬼眼神冷漠對自己屋簷下這群穿黑衣的陌生人心存懷疑但他的廚師心腸比較好。

    「不要。也許可以來一小口酒?」

    他們沒酒。戴利恩答應過用他唱歌得來的錢買一些。「我們會有酒的」山姆不得不說「現在只有水雖然並非優質水。」優質水來自架空水渠這些由磚塊砌成的大水渠由橋弓支撐布拉佛斯人稱其為甜水渠。富人自把水引入家中窮人則用桶子在公共噴泉池打水。山姆讓吉莉去打水卻忘了野人女孩一生都生活在卡斯特堡壘的視線範圍之內連小鎮都沒見過而布拉佛斯是一個佈滿島嶼和運河的石頭迷宮沒草沒樹到處是陌生人講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她嚇壞了把地圖弄丟之後很快自己也迷了路。被山姆現時她正在一座石像下哭泣那雕像是某位死去多年的海王。「這是水渠裡的水」他告訴伊蒙學士「但廚師把它煮開過。也有安眠酒假如您還需要的話。」

    「我暫時睡夠了也做夠了夢。水渠裡的水就行。請幫我一把吧。」

    山姆輕輕地把老人扶起來將杯子送到他乾裂的唇邊。即使如此仍有將近一半水滴落到學士胸前。「夠了」喝了幾小口之後伊蒙又開始咳嗽「你會把我嗆死的。」他在山姆的懷抱中顫抖。「為什麼屋子這麼冷?」

    「沒木頭了。」戴利恩付給店主兩倍價錢要了一個帶壁爐的房間但誰也沒意識到木頭在這裡會如此昂貴。除了權勢人家的庭院布拉佛斯不長樹這兒的人也不願砍掉大礁湖外圍島嶼上覆蓋的松樹那是遮擋風暴的防風林。木柴都是由駁船從河流上游穿過礁湖運進來的。在這裡馬糞都珍貴得緊因為布拉佛斯人用小船代替馬匹。本來他們若按計劃起程去舊鎮這些都不成問題但那實在是不可能。伊蒙學士如此虛弱再次航行會要了他的命。

    伊蒙的手在毯子上摸索尋找山姆的胳膊。「我們得去碼頭山姆。」

    「等您好一些就去。」老人目前的狀態難以面對海邊飛濺的浪花和潮濕的風而布拉佛斯無處不臨水。北邊是紫港布拉佛斯商船停泊於海王殿的拱頂和高塔下;西邊是舊衣販碼頭擠滿外地船只有的來自其他自由貿易城邦有的來自維斯特洛、伊班甚至遙遠神奇的東方。其餘各處佈滿小碼頭、渡船泊口及古舊的灰船塢捕蝦船、捉蟹船和漁船在泥灘與河口勞作之後便停泊在這些地方。「現在您需要休息。」

    「那你代我去」伊蒙催促「給我帶一個見過龍的人來。」

    「我?龍?」山姆十分驚愕「學士那只是個故事水手的故事。」這也怪戴利恩。歌手從酒館和妓院帶回千奇百怪的故事不幸的是當他聽到說龍時已喝醉了記不起細節。「整件事也許是戴利恩胡編亂造歌手都這樣善於編故事。」

    「他們善於編故事」伊蒙學士同意「但即便最富於想像力的歌曲也有事實作為基本依據。替我找到那個依據山姆。」

    「我不知問誰也不知怎麼問。我只會一點點高等瓦雷利亞語若他們跟我講布拉佛斯話我連一半都聽不懂。您會的語言比我多得多等您好一些您可以……」

    「我什麼時候才會好一些山姆?告訴我……」

    「很快就會好轉的只要您吃好睡好到達舊鎮之後……」

    「我到不了舊鎮了這點我心知肚明。」老人把山姆的胳膊抓得更緊。「我很快就會去見我的兄弟們。他們有的與我用誓言結合有的以血緣維繫但全都是我的兄弟。還有我父親……他從沒想過繼承王座可還是得坐上去。他曾說那是對他的懲罰為了砸死哥哥那一錘。我祈求他死後能找到有生之年從未體會過的平靜。修士們歌頌恬淡的安息歌頌卸下防備向極樂世界遠航在那裡歡笑聚會相互友愛直至永遠……但假若死亡之牆的背後沒有快樂與甜蜜只有冰冷、黑暗和痛苦那該怎麼辦?」

    他在恐懼山姆意識到。「您不會死。您只不過是病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這次我熬不過去了山姆。我做夢……在漆黑的夜裡我思考那些白天不敢提出的問題。對我而言若干年中有個問題始終令我困擾:為什麼諸神奪走我的眼睛和力量任我在冰天雪地中被人遺忘卻還要我在世間逗留如此之久?我這樣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對他們有什麼用?」伊蒙師傅斑斑駁駁、瘦如枯枝的手指瑟瑟顫抖。「因為我記得山姆我仍然記得。」

    他已經語無倫次。「記得什麼?」

    「龍」伊蒙低聲說「我們家族的悲哀與榮耀。」

    「最後一頭龍在你出生前就死了」山姆說「你怎麼可能記得它們?」

    「我夢見了它們山姆我看見天空中有一顆泣血的紅彗星然後是那紅色。我看到它們在雪地裡的影子聽到皮革翅膀嘩嘩扇動感覺到它們灼熱的呼吸。我的兄弟們也夢到過龍而那些夢要了他們每個人的性命。山姆我們在依稀流傳的古老預言中顫抖在殘存的奇跡與恐懼中戰慄世上的人們再也無法理解……或者……」

    「或者什麼?」山姆說。

    「……沒什麼。」伊蒙輕笑「或者我是個瀕死的老糊塗燒壞了腦子。」他疲倦地閉上白濁的盲眼然後又迫使它們睜開。」我不該離開長城。雪諾大人或許不明白但我應該想到。烈火索取冰雪保存而那長城……唉現在回頭已太晚陌客等在門外不願離去。事務官你一直對我盡忠職守請為我辦這最後一件事。去有船的地方山姆盡一切可能瞭解有關龍的消息。」

    山姆將手臂輕輕脫出他的抓握。「好的。假如這是您的意願。只不過……」他不知還能說什麼。我沒法拒絕他。他可以沿著舊衣販碼頭的泊位與船塢去找戴利恩。先找到戴利恩然後一起去船上最後帶著食物、紅酒和木柴回來生起爐火美餐一頓。他站起身。「好吧假如我要去的話就該走了。吉莉留下。吉莉記得把門拴好。」陌客等在門外。

    吉莉抱著嬰兒點點頭眼裡盈滿淚水。她又要哭了山姆意識到這過了她所能忍受的極限。劍帶掛在牆壁的栓子上旁邊是瓊恩給他的古老的破號角。他摘下劍帶扣到腰問再將黑羊毛斗篷披到自己渾圓的肩膀上彎腰穿過門洞「辟辟啪啪」地走下木梯樓梯在他的重壓下呻吟。客棧有兩個正門一個面朝大街另一個面向運河店主此時多半在大廳他不會給賒賬太久、不受歡迎的客人好臉色看於是山姆選擇了面朝大街的門走出去。

    今晚空氣寒冷好歹霧不算太濃山姆感到慶幸。有時濃密的水汽覆蓋地面甚至連腳都看不到似乎離踏進水渠僅一步之遙。

    山姆在孩提時代便讀過布拉佛斯的歷史夢想有一天能來這裡看看大海中聳立的威嚴可怕的泰坦巨人乘坐輕快的蛇舟沿運河遊覽宮殿和廟宇觀賞刺客的水舞劍刃在星光下閃爍。現下他到了這裡卻一心只想離開一心只想平安抵達舊鎮。

    斗篷被風捲起他拉好兜帽沿鵝卵石馬路朝舊衣販碼頭走去。由於劍帶總有滑落至腳踝的危險因此他不得不邊走邊注意往上提。他始終走在狹小陰暗的巷道裡以防跟人照面遇到的每一隻貓都讓他的心怦怦直跳……布拉佛斯到處是遊蕩的貓兒。我得找到戴利恩他心想戴利恩是守夜人軍團的成員是我的誓言兄弟我要跟他一起合計。伊蒙學士沒了力氣而吉莉即使沒受悲傷的打擊時也很無助但戴利恩不一樣……不我不要把人往壞處想。也許他受傷了所以沒回來。也許他死了躺在小巷的血泊中或俯面漂浮在運河裡。每到夜晚刺客們身著華麗的服飾招搖過市他們攜帶細長的佩劍急切地想證明自己。有些人可以為任何理由開打有些人則根本不需要理由而戴利恩素來脾氣暴躁管不住舌頭尤其是他喝酒的時候。歌唱戰鬥並不代表他擅長戰鬥。

    雖然最好的酒館、客棧和妓院都在紫港與月池附近戴利恩卻更喜歡舊衣販碼頭因為那兒的顧客會講通用語的比較多。山姆沿綠鰻客棧、黑船工、摩洛戈一家家找下去戴利恩曾在這些地方表演。一無所獲。霧宅外泊著幾條等客的蛇舟山姆試圖詢問那些撐船手有沒見過黑衣歌手但無人聽得懂他的高等瓦雷利亞語。可能他們裝作聽不懂。納波橋的第二個橋拱下有間骯髒的小酒館最多只能容納十人山姆朝內張望了一下。戴利恩不在。他又去了放逐者旅館、七燈之院及一家叫貓捨的妓院仍然沒頭緒得到的只有怪異的凝視。

    他離開貓捨時差點在紅燈籠下撞上兩個年輕人一個黑一個金。黑頭那個用布拉佛斯語說了些什麼。「對不起」山姆不得不賠禮道歉「我聽不懂。」在七大王國貴族們身披色彩繽紛的天鵝絨、錦繡與綢緞農民和普通百姓則穿原色羊毛布或暗褐色粗紡布。布拉佛斯正相反。刺客們打扮得像孔雀一樣招搖過市把玩著手中的劍而有權勢的人要麼選擇接近黑色的深灰、深紫或深藍要麼直接穿黑衣服黑得好像沒有月亮的夜晚。

    「我朋友泰洛說你胖得讓他噁心」金刺客道他的短上衣一面是綠天鵝絨另一面由銀線織成「我朋友泰洛說你的劍嗒嗒作響令他頭痛。」他操通用語另一個穿酒紅錦袍披黃披風的黑刺客顯然就是泰洛他用布拉佛斯語說了幾句引得他的金朋友哈哈大笑「我朋友泰洛說你的衣著逾越了身份。你穿黑衣難道是個大老爺嗎?」

    山姆想逃跑但那樣可能會被自己的劍帶絆倒。千萬別碰劍他提醒自己即使一根指頭搭到劍上也足以讓兩個刺客認為是挑戰。他尋找能讓他們滿意的詞句。「我不是——」他僅僅說得出這幾個字。

    「他不是老爺」一個小孩插嘴「他是守夜人笨蛋他來自維斯特洛。」一個女孩推著滿滿一車海藻擠到光亮中;她骨瘦如柴邋裡邋遢穿著大靴子頭又髒又亂。「快樂碼頭裡還有一個正在給『水手之妻』唱歌」她告訴兩個刺客接著對山姆說「假如他們問誰是世上最美的女人說『夜鶯』便好否則他們會向你挑戰。你要不要買點蛤蜊?我的牡蠣賣完了。」

    「我沒錢。」山姆說。

    「他沒錢」金刺客嘲弄。他的黑朋友咧嘴笑笑操起布拉佛斯語又說了些什麼。「我朋友泰洛很冷親愛的胖子朋友把你的斗篷給他吧。」

    「別脫斗篷」推車的女孩道「否則他們接下來會要你的靴子用不了多久你就光著身子了。」

    「太吵鬧的小貓兒會被淹死在水裡哦。」金刺客警告。

    「有爪子的就不會。」女孩左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把跟她一樣細瘦的匕。叫泰洛的對金刺客說了些什麼然後兩人互相竊笑著走開了。

    「謝謝。」他們離開後山姆對女孩說。

    她的匕消失了。「如果你夜間出門佩劍就代表別人可以向你挑戰。你想跟他們打嗎?」

    「不。」山姆尖叫聲音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你真是守夜人嗎?我沒見過你這樣的黑衣弟兄。」女孩朝推車比畫了一下。「你想吃就把最後一點蛤蜊吃了吧。現在天黑了沒人會買。你要坐船去長城?」

    「去舊鎮。」山姆拿起一隻烤熟的蛤蜊一口吞下。「我們在這裡轉船。」蛤蜊味道很好。他趕緊又吃了一隻。

    「刺客們從不理會沒佩劍的人連泰洛和渥貝羅這樣笨的騷駱駝也不例外。」

    「你是誰?」

    「無名之輩。」她有股魚腥味。「我以前有名有姓。現在沒了。你要是願意可以叫我貓兒。你呢?」

    「塔利家族的山姆威爾。你會說通用語啊?」

    「我父親曾是娜梅莉亞號的槳手長。一個刺客殺了他因為父親說我母親比『夜鶯』美麗——不是你碰到的那兩個騷駱駝喲是真正的刺客。總有一天我要割他的喉嚨為父報仇。船長說娜梅莉亞號不需要小女孩便把我趕下來。布魯斯科收養了我給我一輛推車。」她抬頭看他。「你要坐哪艘船出海?」

    「我們訂了烏莎諾拉小姐號的艙位。」

    女孩懷疑地斜睨他。「她離開了。你不知道嗎?她好多天之前就離開了。」

    我當然知道山姆想說。記得自己跟戴利恩站在碼頭上看著那艘船向著泰坦巨人和外海駛去船槳起起落落。「好」歌手說「這下完了。」假如山姆勇敢些的話就該當即把他推落水中。戴利恩的甜言蜜語能讓女孩子脫衣服但在船長的艙室裡全是山姆一個人在苦苦遊說布拉佛斯人。「我等了這老頭子三天」船長說「貨艙滿了我的手下也操夠了老婆。不管帶不帶上你們我的烏莎諾拉小姐今晚都得趁潮水出。」

    「行行好」山姆乞求「我只求再多延幾天好讓伊蒙學士恢復體力。」

    「他沒體力。」船長前一天晚上親自去客棧查看過伊蒙學士。「他年老體衰我不想讓他死在我的烏莎諾拉小姐號上。你們要麼留下陪他要麼離開與我無關反正我今天出海。」更糟的是他拒絕退還他們預付的旅資這些銀幣本能送他們安全抵達舊鎮。「你們訂下我最好的艙室它就在那兒空等著。如果你們不走並非我的責任憑什麼要我承擔損失?」

    若當時出海或許已到了暮谷城山姆懊惱地想風向好的話甚至有可能抵達潘托斯。

    但這些跟推車的女孩沒什麼關係。「你說見到一個歌手……」

    「他在快樂碼頭正要跟『水手之妻』結婚。」

    「結婚?」

    「她只跟與她結婚的人上床。」

    「快樂碼頭在哪兒?」

    「戲子船對面。我給你帶路吧。」

    「我認識路。」山姆見過戲子船。戴利恩不能結婚!他立過誓!「我得走了。」

    他在濕滑的鵝卵石路上奔跑那是一段很長的路沒過多久他就開始喘息黑斗篷在身後飄蕩喇喇作響。他邊跑邊得用一隻手扶住劍帶。少許幾個行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一隻貓人立起來衝他「嘶嘶」叫嚷。到達戲子船時他已經腳步不穩。快樂碼頭就在街對面。

    他衝進去還在面紅耳赤地喘粗氣時就被一個獨眼女人抱住了脖子。「別」山姆告訴她」我不是為此而來。」女人用布拉佛斯語答了一句。「我不會講布拉佛斯話。」情急之下山姆用高等瓦雷利亞語說。蠟燭燃燒火爐辟啪作響有人在拉小提琴他還看到兩個女孩手拉手圍著一名紅袍僧跳舞。獨眼女人將**貼到他胸口。「別這樣!我不是為此而來的!」

    「山姆!」戴利恩熟悉的嗓音傳來。「伊娜放開他那是『殺手』山姆。我的誓言兄弟!」

    獨眼女人從他身上退開但仍用一隻手搭著他胳膊。一個舞女大聲說「要是他願意可以來殺我。」另一個說「你覺得他會讓我摸一摸他的劍嗎?」她們身後的牆上畫著一條紫色三桅船船員全是女人除了高筒靴之外什麼都沒穿。一個泰洛西水手在角落昏睡鼾聲透過一大叢鮮紅色鬍鬚傳出來還有一個年紀較大、長著**的女人在跟一個盛夏群島人玩瓦片棋後者體格魁梧身披紅黑羽衣。戴利恩坐在屋子中央用鼻子拱著膝蓋上的女子的脖子。

    她穿著他的黑斗篷。

    「殺手」歌手醉醺醺地喊「快來拜見我夫人。」他的頭淺黃猶如蜂蜜笑容曖昧陶醉「我為她唱情歌哦。當我歌唱時女人像黃油一樣融化。哎我如何能拒絕她這張臉呢?」他親吻她的鼻子。「夫人給殺手一個吻吧他是我兄弟。」女孩站起身來山姆看到她斗篷下面什麼都沒穿。「對了兄弟妻不可戲別跟我老婆**喲殺手。」戴利恩哈哈大笑「如果你想要她的姐妹請隨便挑我還有足夠的錢。」

    用這些錢可以給我們買吃的山姆心想還可以買木柴讓伊蒙學士取暖。「你幹嗎?你不能結婚。你跟我一樣立過誓。他們會要你的腦袋。」

    「我們的婚姻只維持一晚殺手就算在維斯特洛也不會要你的腦袋。你沒去鼴鼠鎮挖過寶嗎?」

    「沒有。」山姆漲紅了臉。「我決不會……」

    「那你的野妞兒呢?你一定跟她幹過兩三次。在森林裡的夜晚一起擠在你的斗篷底下別告訴我你從沒上過她。」他朝椅子揮揮手。「坐下殺手。喝杯酒找個婊子。別客氣。」

    山姆不想喝酒。「你答應過我黃昏前回去並帶回酒和食物。」

    「你就是這樣殺異鬼的?拿口水淹死?」戴利恩再度大笑「她是我老婆而你不是。不想喝我的喜酒就快滾吧。」

    「跟我走」山姆說「伊蒙學士醒了他想聽那些龍的事。他提到泣血的彗星和白鬼還有夢還……若我們能查到更多關於龍的事也許能讓他安心。請幫幫我吧。」

    「明天……明天不要在我新婚之夜。」戴利恩拽著新娘的手起身朝樓梯走去。

    山姆擋住去路。「你答應過戴利恩你立過誓。你是我的兄弟。」

    「在維斯特洛是這樣。你覺得這裡是維斯特洛嗎?」

    「伊蒙師傅——」

    「——快斷氣了。你把我們所有的銀幣都浪費在那個穿花條紋衣服的醫師身上然而他也這麼說。」戴利恩的語氣強硬起來。「要麼找個女孩要麼滾山姆別破壞我的洞房花燭。」

    「我會走」山姆說「但你得跟我來。」

    「不。我跟你沒關係了。我跟黑衣沒關係了。」戴利恩從赤身**的新娘身上扯下自己的斗篷扔到山姆臉上。「給。把這塊破布給老頭子蓋上也許能讓他暖和一點。我不需要它了。很快我就能穿上天鵝絨明年就會穿裘皮吃——」

    山姆揍了他。

    他沒多想直接捏手成拳砸向歌手的嘴巴。戴利恩破口咒罵而他那赤身**的新娘驚聲尖叫山姆撲向歌手將他推倒在身後一張矮桌子上。他倆差不多高但山姆體重是對方的兩倍而且這次他憤怒得忘記了恐懼。他先照著歌手的臉頰和肚子痛打然後捶他的雙肩。戴利恩扣住山姆的手腕山姆便用腦袋撞裂了歌手的嘴唇。歌手鬆手後山姆猛擊他的鼻子。一個男人大笑起來一個女人在咒罵。忽然間打鬥放慢了度他們彷彿是兩隻在琥珀中掙扎的黑蒼蠅。有人把山姆從歌手的胸口拖開。他也打那個人然後硬物砸到他腦袋上。

    接下來他現自己騰空出了門在霧氣中頭朝前地飛。他剛看到身下黑糊糊的水運河便迎面向他撲來。

    山姆像塊石頭、像塊巨岩或者說像座山一樣沉了下去。海水滲進眼睛湧入鼻孔黑暗冰冷帶著鹹味。他試圖呼喊求助卻嚥下更多的水。他努力張嘴一邊蹬踢一邊翻滾一連串氣泡從鼻子裡湧出。游起來他告訴自己游起來。睜開的眼睛被鹹水刺痛什麼也看不見他短暫地冒出水面吸入一口空氣一隻手拚命拍打另一隻扒向運河壁。然而岩石滑溜溜的抓不牢。他又沉了下去。

    山姆感到水浸透衣服皮膚冰冷劍帶順著雙腿滑落纏住腳踝。我要淹死了他心中充滿難以言喻的恐懼於是狂亂地向前劃試圖做出最後一次努力結果臉卻撞到運河底部。我的身子上下顛倒了他意識到我要淹死了。他揮舞的手碰到什麼東西也許是鰻魚滑溜溜地從指間穿過。我不能這樣沒有我伊蒙學士會死的吉莉也將無人依靠。我一定要游起來一定要……

    一聲巨響什麼東西纏住他穿過腋窩箍住胸口。他先想到鰻魚鰻魚逮住了我要把我拖下去。他張口呼叫吞下更多水。他最後一個念頭是我要淹死了哦諸神保佑我要淹死了。

    他睜開眼睛仰臥在地上一位魁梧的黑皮膚盛夏群島人正用錘子那麼大的拳頭敲他的肚皮。停停你弄疼我了山姆想呼喊但說不出話只能一邊喘氣一邊嘔吐。他渾身濕透躺在鵝卵石間一攤水中顫抖。盛夏群島人繼續捶他的肚子更多水從他鼻子裡噴出來。「停」山姆喘著氣「我還沒淹死。我還沒淹死。」

    「呀你沒有。」救他的人俯身看他此人身材高大黝黑的皮膚**地滴水。「你欠崇許多羽毛。水弄壞了崇精美的披風。」

    這是真的山姆看到羽毛披風貼緊黑人的巨肩全濕透了沾滿污漬。「我沒想過……」

    「……學游泳?呀崇看得出來。你拍水太多胖子本該能浮起來。」他用一隻巨大黑手提著山姆的緊身上衣幫他站起來。「崇是月桂風號的大副。許多話都會講一點點。在裡面看到你打那個歌手時崇笑了。崇也聽見了你的話。」他咧開大嘴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崇知道那些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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