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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 三 名門宅斗 第四十一章 文 / 安鳳

    冬風颯颯,卻不如身邊的人的冷冽。

    雲重紫回過頭,就看到關安哲冷酷的藍眸裡射出魄人的寒氣,「三娘願成為王爺的踏腳石,但不願是王爺的絆腳石。」

    關安哲騎著雲重紫的馬,帶著她一路狂奔,風吹打在她的臉上,他感受到她的瑟瑟發抖,一甩斗篷把雲重紫包裹在懷裡。

    「我只是讓你明白這個道理,你若是反抗,倒也是情趣。」

    雲重紫被桎梏得動彈不得,身後同樣傳來噠噠的蹄聲,兩個人一同看去,就見慕君睿始終在不遠處的徘徊,目光冷冷地看著馬背上的一男一女。

    關安哲嗤笑一聲,低聲道:「之前甘娜的事,你早就該下狠心,何必顧及我。」

    雲重紫心說她做了好人還有罪了不成,但也不想去回嘴,看著慕君睿越來越冷的目光,心中一陣陣悶疼,不動聲色地回視著慕君睿,卻是對關安哲面無表情問道:「甘娜公主如今怎麼樣了?」

    「我就說你的心太軟。」關安哲的聲音裡不帶任何情感,「已經讓我的人送她回金國了。」

    雲重紫便不問了,回金國未必比呆在大元好,可是甘娜已經是關安哲的棄子,留下來是死,不如死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

    想到關安哲的無情,雲重紫就會覺得心一陣比一陣寒涼。

    正是早就了悟到關安哲的鐵石心腸,雲重紫才會對關安哲避如蛇蠍,每每想到他同樣會對自己下狠手,心中的巨浪便如浩瀚冰山,不為所動。

    也許他的無情只教會了她的決絕。「我不是個好學生。」

    關安哲感覺到雲重紫的目光是看向對面的男子,一抬手把她的下巴捏住,對準自己,「那你說說,我都教了你些什麼?」

    「冷言冷語冷面冷心,王爺所教之事就是無情之事。」

    雲重紫下巴吃痛,咬咬牙,垂下眼眸,不去看關安哲的冰眸。

    關安哲聽了雲重紫的總結都忍不住拍手鼓掌了,「說的倒是好,可是丫頭你不是個好學生,為何又動情呢!」

    「人世間,誰能無情!」

    「我!」

    雲重紫露出譏諷的笑,「那王爺現在又是做什麼?」

    關安哲的雙臂又收緊了一分,旁若無人地撫了撫雲重紫的順發,不顧對面慕君睿已經噴火的目光,輕笑道:「只是做我應當做的是。沒什麼**愛戀,只是掌控你的感覺,很美好,你讓我看到了自己。」

    「那三娘真是不幸。」

    對面之人的馬又近了一分,慕君睿的弓箭搭在肩膀上,慢慢地瞄準關安哲的眉心。

    關安哲卻視若無睹,狂妄地大笑:「你應該感到幸運才是,世上只有你,才和我絕配。」

    話音剛落,嗖地一聲,箭羽飛快地射向關安哲,關安哲眉頭都沒皺,目光直直地看著那支尖銳的箭矢,由著它擦著自己的頸間散落的髮絲,直射向她們身後。

    只聽啾地一聲,雪叢中一直狐狸倒在血泊裡。

    關安哲勾起薄涼的唇角,扶在雲重紫的耳邊,冷笑道:「要是本王,絕不會手段。今日這一課,本王教你,恨一個人就往死裡下手,千萬別心軟跟個娘們似的。」

    這邊的動靜頗大,連在馬隊後面的皇上都看到此情此景,頗有深意地歪過頭,「知秋,你這個白撿的女兒也到了適婚的年齡了。」

    慕知秋順著皇兄的目光看向雲重紫,只見關安哲不慌不忙地翻身下馬,抬手狠狠地拍向馬屁股上,「去吧,好好的露一手來看看。」

    雲重紫一驚,死死地抓著韁繩,任由駿馬嘶鳴一聲往前奔,而一旁的慕君睿也騎馬跟上前去,始終不離不棄。

    慕知秋笑著摸了摸鼻子,「皇兄這話差異,三娘可不是我白撿的女兒,除了不是血親,在臣弟心中已經拿她當親生的了。」

    慕知柯無奈地搖搖頭,「你如何疼自己的王妃,我是不攔著,但你總不能忘了她還是有父親的。」

    「咦?難道皇兄忘了,如今三娘已經不姓雲了。再者說三娘又不用襲承我的王位,皇兄到底在顧及什麼。」

    慕知柯的目光沉下來,歎道:「你這個癡情種啊,真是拿你沒辦法。」

    雖為皇上,慕知柯與自己的親弟弟單獨在一處說話時,從不用上位者的稱呼。

    「我不是顧及什麼,只是你這個女兒不簡單吶。」慕知柯努了努嘴,「前幾日小七向我請婚,你可知道此事?」

    「誒呀,小七已經提出來了嗎?」慕知秋拿這鞭子拍了拍,「這小子動作倒是快,他也沒和我通個氣,估計怕是別人捷足先登,這樣也好,早點大婚,也省得節外生枝,說不定我還可以早點報孫子呢。哈哈哈……」

    慕知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樂什麼,我沒答應。」

    「我的哥哥,你居然駁了小七?」慕知秋拍了拍額頭,「你還說我是癡情種,那皇兄,父皇難道就不是了?你的兒子你自己最清楚,小七向來對權利不爭不搶,好不容易有所求,你這個最疼愛他之人,居然駁了他。我說哥哥誒,您到底是怎麼想的?」

    「別和老子耍貧嘴,我就是駁了他怎麼了。我是皇上吶!」

    慕知秋見他拿出皇帝的架勢,忍不住嘀咕,「我又沒說您不是。」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你的女兒怎麼樣!我那麼優秀的女兒,怎麼可以配一個鄉下丫頭。」

    慕知柯氣得鬍子都在顫抖。

    慕知秋撇嘴,「現在三娘是您親封的郡主。」

    「是又怎樣!」

    慕知柯梗著脖子喊過去,早在兄弟倆人嗆嗆起來的時候,身邊伺候的人就退下了。

    也只有在自己的親弟弟面前,年近六十的皇帝才像個頑童似的,「你看她,也算是名門之後,可是哪一點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就是插上鳳毛也不過是穿著綵衣的烏鴉。不懂女兒的矜持,還很有心機,連金國的王爺都對她另眼相看,你當朕是瞎子嗎?」

    「誒喲,皇兄,您對三娘很不滿吶!」

    「你現在才看出來嗎?」

    「那你幹嗎要封她為郡主?」

    慕知柯瞪起眼睛來,「還不說你為難朕!反正說什麼我也不會讓她嫁給小七的。」

    「唔。」慕知秋沒有絲毫意外,只是訥訥歎道:「皇兄現在這樣子真像個吃醋的父親。」

    慕知柯的氣焰瞬間就小了,聲音陡然升了八度,「我哪有?」

    慕知秋攤手,「皇兄不承認也沒辦法。只是啊皇兄,您總不能拆散有情人吧?小七年歲可不小了,我瞧著這孩子是死心眼,你不同意他娶三娘,說不定他會學我吶。」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事,慕知柯就恨不得拿鞭子抽他的親弟弟,他揚了揚手上的馬鞭子,看得不遠處的侍衛一陣陣冷汗,唯有內侍太監一臉輕鬆地訕笑,皇上又在嚇唬寶親王了。

    「都是你這臭小子,要不是你帶頭,小七怎麼可能有人效仿。」

    「皇兄,我可不小了,您不能打我,我媳婦會心疼的。」

    慕知柯也就是嚇唬嚇唬,他見慕知秋調皮的樣子,哪裡會不知道慕知秋根本不擔心自己會下手打他。

    「大不了就讓小七再等兩年,反正現在不行。」

    慕知秋聽到皇兄這麼說,不由冷下臉來,「可是三娘明年就及笄了,女孩子家的婚事可耽誤不得。」

    「你要是著急就讓她嫁別人去,反正朕不急。」

    「難道皇兄想把三娘指給別人?」

    慕知柯斜睨他,「朕讓她嫁給別人,以你家女兒的性子,她能同意?就是她同意了,你能同意?」

    「唔,就算我們同意,小七也不會同意。」

    慕知柯冷哼了一聲,慕知秋訕笑道:「三娘是個有主意的,她又不是從小就是皇族,請皇兄不要拘著她了。」

    「我不拘著她,但是……」慕知柯沉下目光,恢復帝王的威嚴,聲音裡帶著壓迫感,「弟弟,有些事你還是要顧全大局。難道你還看不清朝中的局勢嗎?現在無論是誰娶德容郡主都不行。那個丫頭其實比你看得明白,不然當初不會選擇當個匠人,可是你偏偏讓她當你的女兒,那她就必須接受這個貴族身份換來的代價。」

    慕知秋回看自己的哥哥,他確實老了,但是慕知柯還有著帝王的敏銳感,無論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一旦娶了三娘就等於擁有了他的支持,這幾個皇子都是各懷鬼胎的。

    他就是想笑也笑不出來,「可是,小七和三娘……」

    「你等你家媳婦都那麼些年,也沒見過你急過。」

    慕知柯不耐提這個話題,騎著馬逕自上了前面,慕知秋只歎了口氣,他只有另想別的法子了。

    看到關安哲和雲重紫同騎一匹馬的情景,還有另一對兄弟,只是在另一個方向,也沒聽見皇上和寶親王之間的對話。

    「二哥,那個關安哲太囂張了。」慕君華拿著馬鞭甩了甩,咬牙切齒,「他當這裡是什麼地方,居然敢和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同騎一匹馬,還被父皇看見,萬一誤會了,為了保全三娘的名聲,難道還要下旨嫁給他?」

    「你吼什麼,怕別人聽不見嗎?」慕君悅沉聲呵斥。

    「二哥,你怎麼一點也不著急,關安哲現在是欺負到咱們頭上來了。」慕君華氣憤地撇了撇嘴,「我懷疑上次就是他使計讓甘娜嫁給你,所以才和我們談條件,可是現在甘娜又被我們給踢出局了,那關安哲和我們的盟約是不是就解除了?我看他膩著三娘,根本就是不懷好意,想得到寶親王叔的支持。」

    慕君悅沉默不語,心道:關安哲這人深不可測,一會兒主動找到自己,說是兩邊結盟,他助自己登上王位,等他回到大元後再幫他登基,可是他看到甘娜醜陋,心生厭惡,就主動把甘娜踢出局,關安哲居然沒惱,反而和雲重紫打得火熱,難道真的是看上了寶親王的勢力?

    「哼,你以為德容郡主的主意是那麼好打的?」

    慕君華笑著點頭,「可不是,我聽說連小七請婚,父皇都沒答應。我本想著就算咱們得不到,小七娶了三娘也不差,反正他都無爭無求的,可是若被關安哲這等無情又冷血的人捷足先登,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那就咱們就應該比他更冷血。」

    慕君悅看向自己的弟弟,桀桀怪笑了一聲,慕君華立即明白,笑著拍了拍手,「那我們就開始打獵吧。」

    ※※※

    到了夜裡核實獵物數量,雲重紫果然不負眾望的……輸了。

    唐安然拎著兔子在她面前晃了晃,「三娘認賭服輸喲。」

    雲重紫面露為難,「這兔子我可不會拔毛。」

    「我來我來。」慕君華跑過來,抓過兔子,笑嘻嘻道:「反正我也輸了,也就幫三娘打打下手吧。」

    說著,慕君華還向關安哲和慕君睿挑了挑眉,「一起來吧,輸得可不是我一個人吶。」

    女子射獵,唐安然居首位,雲重紫輸了是不負眾望,而男子倒是令人出人意料,既不是慕君睿,也不是關安哲,而是雲呈祥。

    雲呈祥又把一大堆獵物扔在雲重紫的腳下,「那就麻煩三娘了。」

    「這麼多?」雲重紫傻眼,「都由我來烤?」

    眾人戲謔地點點頭,雲重紫就覺得那些打來的獵物在眼前飛來飛去,不過她也沒多說,只能認栽,誰讓自己沒事去打賭。

    雲重紫看了看周圍人怪異的表情,覺得氣氛有些怪,也不想多說話,乖乖地在一旁烤肉,慕君華則幫她打下手。

    「我可是第一次烤肉,不管好不好吃,你們可不許嫌棄。」

    「你嫌棄。」雲呈祥笑道。

    慕君悅附和,「哪有人敢嫌棄三娘的手藝。」

    另幾個人不說話,雲重紫無奈地抿了抿嘴,她見唐安然沒說話,把目光看過去,關切地問道:「安然,怎麼不說話?」

    她看到唐安然在揉手腕,關切地詢問:「可是傷到手了?」

    雲重紫把手中的烤肉扔給慕君華,上前摸了摸她的脈搏,又看到她手腕上的紅腫,不由皺眉,嗔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坐在火堆對面的慕紅燦提了句,「傷得可嚴重,我那裡有藥。」

    唐安然還不等去阻止,慕紅燦就讓宮人去拿藥,她有些詫異地看向雲重紫,見她表情淡淡的,才反應過來要感謝,「那就麻煩公主了。」

    「不要客氣,我們都是一家人,就算不論親戚,大家互相幫助又有什麼關係。」

    唐安然聽慕紅燦說話既不諂媚也不逢迎,柔弱中帶著坦然,不由心生好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露出嬌態,「其實我是想吃三娘做的烤肉,誰知道她這麼懶散,讓我贏得很是沒有成就感。」

    慕紅燦聽到唐安然主動和自己搭話,也像是受寵若驚地猛然看向雲重紫,但看到她鼓勵的眼神,才不好意思地回答:「安然姐姐的騎射不輸給男子,我等是望塵莫及的。」

    「是呀,你怎麼能說我懶散呢。我就是兩匹馬也追不上你吶。」雲重紫抗議。

    幾個世家女紛紛笑成一團,她們就是對雲重紫再不滿,如今她也是寶親王之女,入了皇族宗碟,御封郡主,更何況在幾個皇子面前,她們可是要收斂,要給他們留下好印象。

    雲重紫又乖乖回到位置上,邊烤肉邊和她們說笑,有人忽然走過來,低聲道:「唐姑娘的手受傷了,先用我的藥吧。」

    眾人聽到那人的聲音不由覺得奇怪,轉過頭看去,就見慕君歌拿著一瓶藥膏,羞赧地站在後面。

    唐安然詫異地張了張嘴,「五皇子?」

    「這個藥膏是出發前讓太醫配的,專治跌打損傷。」

    慕君歌把藥遞給雲重紫,態度前所未有的溫和,「煩請德容郡主查看一下,是否適合唐姑娘的病。」

    雲重紫心裡也覺得奇怪,這五皇子又想耍什麼手段,她面上不露半分,接過藥膏打開蓋,聞了聞藥膏的成分,「這配方是極好的,正適合安然。」

    「還是五哥想得周全,提前把藥帶在身上。」慕紅燦小心翼翼地笑道:「既然連郡主都說這藥極好,那就請郡主給安然姐姐上藥吧,不然誤了時辰呢。」

    雲重紫贊同的點點頭,但還是要看唐安然的主意,她用目光詢問身邊的人。

    唐安然只覺得是一瓶藥膏沒什麼了不起,也沒多想,笑著謝道:「那就謝過五皇子了。」

    「誠如紅燦皇妹所說,我們是一家人,唐姑娘就不必客氣了。」

    「那五皇子如何叫我唐姑娘這麼見外。」唐安然嫣然一笑,「既然是一家人,就叫我安然就是了。」

    慕君歌也跟著笑起來,「那就聽安然的。」

    雲重紫看慕君歌臉上的那張假面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怪不得老五和小七好呢,都是頂級的假面高手。

    只是她覺得五皇子更受一籌。

    雲重紫心裡不屑,再定睛一看就看到慕君歌的眼神直了,只是他的目光裡漸漸露出陰冷,雖然掩飾的很好,但還是被她抓住了那抹詭異的光。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唐安然,而唐安然正看向不遠處拿葉子吹小調的男子,雲重紫會心一笑,但心中又很快浮現出擔憂。

    雲重紫堅信自己不會看錯,慕君歌應該在唐安然的主意。

    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所有人都知道皇后一直把唐安然當自己的親女兒般教養,她也時常在宮中走動,打得什麼主意,沒有人看不出來的,所以其他人對唐安然才會禮讓三分,知道她注定是要成為皇家的媳婦,那人必定也只會是太子。

    誰也不會去在唐安然身上動歪腦筋,可是慕君歌卻敢這麼想,難道說……他心裡已經盤算好了計劃?

    雲重紫陷入深思,就聽身邊的人突然喊道,「三娘,肉烤糊了!」

    「……」

    雲重紫抽了抽鼻子,先聞到糊味,再看向手中的烤肉,連她都不好意思起來,「我不是故意的……那個……就給三皇子吃吧。」

    「為什麼是我?」

    慕君華嫌棄地把臉扭到一邊,指向遠處的人,「這頭一份自然要給贏家吃。祥哥兒,快來吃你姐姐烤的肉。」

    雲呈祥瞥了一眼雲重紫,抽了抽嘴角,無可奈何地走過去,「早知道你會烤糊,就應該我來的。」

    「哎。」雲重紫歎息地搖搖頭,「我是個沒用的姐姐。」

    雲呈祥又抽了抽眼角,三娘絕對是故意的,把肉烤糊,自然沒人敢麻煩她烤肉。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瞭解自己的同胞姐姐嘛。

    「那個……」

    唐安然見雲呈祥把烤糊的肉拿走,上前攔住,「我也是第一,這肉我們一家一半。」

    雲呈祥的目光閃動,就看到自己面前的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唐姑娘,這肉可是糊的。」

    「既然是糊的,你能吃得,我為何不能?」

    唐安然一把搶過雲呈祥手中的肉,撕了一半在手中,咬了一口,直皺眉頭,「不過說起來,三娘你的手藝可真是差,以後就是你輸了也不讓你烤肉了。」

    雲重紫訕笑,但看向雲呈祥的目光中卻帶著戲謔。

    他們姐弟倆早就互通心思,雲呈祥面上一紅,又細細打量唐安然,她靈動又善良,令人怦然心動。

    慕君華嘀咕連烤糊了的肉都有人搶著吃,他不敢再讓雲重紫烤肉。

    而慕君歌卻是不動聲色地退到一旁,拉著慕君睿喝酒去了,只是離開前,目光深深地和雲重紫對視一眼,目光森然冷冽。

    雲重紫沒由來地打了個哆嗦,覺得這人真是陰險至極。

    ※※※

    連續幾日,每個人都打了幾車的獵物沒有什麼太大的事情,唯獨不同的地方是關安哲每日都如第一天那般,與雲重紫共騎一匹馬。

    關安哲手把手地教雲重紫騎馬打獵,從最初的一無所獲,到滿載而歸,甚至超過男子所獵,讓人大為吃驚。

    雲重紫心知反抗無用,就乖乖地任由關安哲擺弄,她怎麼會不明白,這傢伙另有所圖,只能不動聲色等著。

    現在所有人都在背地裡注視他們,連慕君睿也和雲重紫私下通過氣,關安哲若敢亂來就奮力反抗,他會一直在她身邊不遠處。

    可是關安哲每日和她共騎一匹馬,雖然沒什麼逾越的舉動,還是惹得慕君睿不滿,霸道地下令:每晚多洗沐浴幾次,省得留下臭男人的味道。

    慕君睿近乎咬牙切齒,雲重紫覺得若不是礙於皇上在場,郡王大人會撲過來直接和關安哲決鬥了。

    想著想著,雲重紫噗嗤一聲笑出來。

    身後的人不冷不熱地開口:「有好笑的事說出來讓我也樂呵樂呵。」

    「我是笑王爺您正事不做,會不會太閒?」

    「你怎麼不知道我不是在做正事?」

    關安哲又從背囊裡抽出一支箭羽,握著雲重紫的肩膀,把箭羽搭在弦上,像往常一樣尋找獵物。

    慢慢地,關安哲對上正前方的慕君睿,冷笑道:「他對你還真是上心的緊。」

    雲重紫抿了抿嘴,想把箭矢換個方向,卻被關安哲桎梏在懷裡無法動彈。

    她心中一驚,冷聲問:「關安哲,你想幹什麼?」

    關安哲不顧雲重紫的掙扎,把箭矢對準慕君睿的胸口,把弓箭慢慢地拉成半圓,「做正事,不然你覺得我太閒。」

    「你敢!」

    「丫頭,你認為我有什麼不敢的事?」關安哲哼笑,「你要是再亂動,我可不保證這支箭會不會射準,萬一瞄的是胳膊,卻被你亂動射向了胸口呢?」

    雲重紫根本不聽關安哲廢話,只用盡全力和他的力氣較量,可是又不敢去喊,讓慕君睿離開,只拿眼神示意他不要在那傻站著。

    慕君睿眼底卻沒有絲毫畏懼,只冷冷地與關安哲對視。

    王者見王者,一眼定輸贏。

    雲重紫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可是自己的力氣哪裡是關安哲的對手。

    只能放狠了心對關安哲低聲厲喝:「關安哲,你要是殺了慕君睿,我會恨你!」

    關安哲毫不在乎地收緊了臂膀,弓已經拉滿,離弦之箭蓄勢待發,「那就恨吧。」

    雲重紫正打算跳馬驚擾其他人,可是說時遲那時快,耳邊忽然傳來箭矢破空而出的聲音,後面的人猛地一推,她當真從馬上摔倒在地。

    事情發生在突然間,雲重紫在地上連滾了幾個圈才停下,眼前一片花白,就聽見有人尖叫起來,「殺人了。」

    她顧不得身上疼痛,連忙翻起身去看慕君睿的方向,就見他疾奔過來抱住她,「有沒有傷到哪裡?」

    「我沒事,你……你沒有受傷?」雲重紫腦子覺得有點暈,「那是誰被殺了?」

    慕君睿不答,只是臉色難看的緊,雲重紫詫異地回過頭,就看到離她不遠處的地方,有個龐大的身軀躺在雪地裡,他的身下一片殷紅,身上穿的紫衣已經被血染成了醬色。

    「是誰做的!」

    雲重紫厲聲尖叫,可是剛打算從雪地裡爬起來去查看,可是雙腳一軟又摔倒在地。

    「你都受傷了,不要亂動。」

    雲重紫急得抓住慕君睿的手臂,「他不能死!」

    「……」

    慕君睿的目光陰沉下來。

    雲重紫來不及給他解釋,不顧身上虛軟無力,又一次爬起來,可是剛走幾步,脖子上忽然一痛,就覺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慕君睿手疾地抱住雲重紫虛軟的身體,憐愛地搖搖頭,縱有千百不解,但都敵不過他心中對她的疼愛和信任。

    愛是什麼,他以前不知道,或許以後也不會得出什麼真諦。

    他只知道自己心尖上的人叫什麼,就會用整個生命去愛護她,疼愛她,這對他而言就是愛了。

    慕君睿抱著雲重紫經過地上的關安哲的時候,他的血已經把雪染成了鮮紅色。

    他俯視著他,「你會死。」

    即使胸口中了一箭,他的生命像是隨時都會斷線的風箏,關安哲躺在雪地裡,都帶著王者的霸氣。

    這樣的輸,他不認。

    哪怕藍眸中的焦距已經開始渙散,哪怕一說話嘴裡吐了一口血沫,關安哲還是能笑得出來,不服不懼,「死了也不讓她安心。」

    慕君睿目光一寒,便像是不認識腳下快死的人,他把雲重紫放在馬上,決然而去。

    他死不死與自己無關,他只想護著懷裡的人,誰要妄動,絕對沒好下場。

    可是……

    慕君睿望了望天空中下去的雪,這是誰做的?

    ※※※

    彷彿天地陷入黑白顛倒的混沌之中,有無數血流成河,她走在空城裡,身邊縈繞著白茫茫的霧,不時有空氣一樣的人形跑來跑去,又或者在面前哭泣:他死了,國不將國,萬民流離失所,百姓無法安居,戰爭永無寧日。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一眼也看不到盡頭,想要開口問那些飄渺的人影,到底是誰死了?

    為什麼她有一種莫名的恐慌,讓她覺得心裡不安。

    是誰?到底是誰?

    她感到困惑,喘不過氣來,只能跟著面前哭泣的人一起掉眼淚。

    終於還是沒忍住,雲重紫被自己的哭聲吵醒。

    「醒了醒了!」

    雲重紫睜開迷濛的眼,透過氤氳的水霧就看到一個不清晰的人影,那人急急地哽咽道:「三娘,你可嚇死我了,你怎麼睡那麼久。」

    「是芍葯啊。」

    雲重紫摸了摸眼睛,發現自己的臉頰也被淚打濕,她心中沉悶萬分,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哭得像個淚人似的芍葯,嗤笑道:「瞧你,也一把年紀了,還學小雪哭鼻子,惹得我睡個覺也跟著哭起來。」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芍葯氣恨地錘了她一下。

    「唔,好痛。」

    「哪裡痛?」芍葯想去查看,但又抹了把淚,哼道:「你又沒受傷,怎麼會痛。」

    雲重紫皺著眉捂著胸口,「不,是真痛,心好痛,芍葯我的心好痛……我剛才做了個夢,讓我好難過,好難過。」

    不說痛還好,這麼一提,雲重紫當真覺得心疼痛難當,捂著胸口想了一陣,猛然才從夢境中想到昏迷前的那一刻。

    箭矢射向關安哲的那一刻,他把她推下馬……

    可是怎麼會有人射殺關安哲?他的暗衛呢?而自己的暗衛呢?

    雲重紫皺著眉猛然看向芍葯,「我睡了多久?」

    「已經一天多了,太醫來看過,你根本沒什麼重傷,可是就是醒不過來。」

    芍葯抹乾眼淚,把已經熱在爐子上的粥端過來餵她,「你一定餓了吧?先吃點東西。」

    「這裡是……」雲重紫看了眼四周,眉頭皺的更深,「我被送回宮裡了?」

    「是,當天你墜馬後,皇上就命人把你送回來了,皇后派人把我接進宮裡來照顧。」芍葯見她把粥推開,不滿道:「你睡了這麼久,可嚇壞我了,你不能一點東西都不吃的。」

    「等一下。」雲重紫又把事情想了想,總覺得哪裡不對,忽然想到雪地裡的那片觸目驚心的血紅,尖聲問道:「關安哲怎麼樣了?」

    芍葯的手一頓,垂下眼簾。

    雲重紫從來沒有這般聲色俱厲,連芍葯都嚇了一跳,手中的粥灑了一半出來,她想去擦乾淨,卻被對面的人制止住,「說。」

    「他……」芍葯歎了口氣,「死了。」

    雲重紫猛地從床上彈起來,「不可能,不,不可以……」

    她的腦海中突然蹦出夢中的片段,那些畫面,那些哭泣哀嚎,讓她實實在在打了個哆嗦。

    「三娘,你怎麼了?」芍葯把碗放在一旁,連忙安撫她的後背,「我剛從外面打聽到的,當時皇上命人把你們快馬加鞭的送回來,你沒受傷但一直昏迷,可關安哲受的傷太重,是不得不把他送到宮裡來醫治,本來還有一口氣,只是他流血太多,再加上那支箭射中了他的心口,回來的時候已經只剩一口氣,幾個太醫診治了,連陳院判都說沒救了。」

    「沒救了?」雲重紫抓到她的話裡的不對勁,「不是說還有一口氣?怎麼會沒救了?」

    芍葯面露難色,「三娘你這是為難我,我又不懂醫理。」

    她遲疑地看著雲重紫風雲驟變的臉色,擔心地問:「你是不是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妥?還是說你知道誰要殺你們?」

    「我不知道。」雲重紫握了握拳,「現在這都不是緊要的,芍葯,關安哲不能死。」

    「到底怎麼了?」芍葯急切的問。

    「你還記不記得上一世的聖武大帝?」

    「記得,那個英年早逝的金國皇帝嘛。你怎麼……」

    芍葯的話猛然頓住,「三娘,你的意思是說……關安哲就是聖武大帝?」

    她看到雲重紫沉痛地點頭,吃驚地摀住嘴,「不應該啊,上一世他沒來大元啊。」

    「上一世我們也沒認識他啊。」雲重紫臉色難看地揉了揉太陽穴,「就是我的出現改變了一些事。我已經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還沒發生重大的事情,可是要是聖武大帝在大元二十七年末就死了,金國會如何?以後兩國的邦交又怎麼辦?」

    芍葯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雲重紫繼續沉痛道:「你詫異我為什麼一直昏迷不醒,那是因為我夢到了很多恐怖的事情,夢裡有人向我哭泣,國不國,民不聊生,戰爭不停。許多人都在哀嚎,他死了……」

    「他……確實是死了。」

    「不,他不能死啊。」

    雲重紫拉著芍葯的手鄭重道:「你我發生這麼多離奇的事,我想夢裡就在昭示,若是他死了,會發生多麼恐怖的事。」

    芍葯瞪大了眼睛,雲重紫繼續道:「你不是在詫異為何我沒什麼傷卻睡了這麼久嗎?」

    「難道和關安哲也有關係?」

    「是。」雲重紫僵硬地點點頭,「聖武大帝一生為蒼生百姓,若是他沒登基就大行了,沒完成上天指派的任務,斷然會造成生靈塗炭,而我就是罪魁禍首,些許他死了,我的命也不長矣。」

    「不可能!」芍葯不可置信地尖叫,「如你所說,那我也應該受罰啊,怎麼只有你們的命連在一起?」

    雲重紫歎了口氣,「我也不願意相信,但卻是有些事是因我而起,不管怎麼說,關安哲現在都不能死。」

    「可是,關安哲已經這樣了,又怎麼辦?」芍葯糾結地揉了揉衣角。

    雲重紫一把掀開被子,邊穿鞋邊道:「你不是會所他還有一口氣嗎?我得親自去看看。」

    「可是這夜已經深了……」

    「我哪裡顧得上那麼多,讓我去……」

    正說著,有人突然推開門,正見到雲重紫要批大氅往外走,皺著眉冷聲問:「你這是要去哪裡?」

    雲重紫看到來者,莫名有些心虛。

    芍葯給門口的人行禮,「七郡王。」

    「你先出去。」慕君睿揮了揮手。

    芍葯有些進退為難地看向雲重紫,見她點頭,才走到門外去找阿甲商量事情。

    她素來知道雲重紫的性子,想做的事,就一定會辦到。

    慕君睿面色難看地走上前,一言不發地來到雲重紫面前,看她張了張嘴,不等她說話,就攔腰抱她來,往床邊走。

    「你怎麼就那麼不乖。」

    雲重紫訕笑,「我睡得已經夠久了,你怎麼來了?皇上的鑾駕不是還在城外?」

    「他們睡下我連夜趕回來的。」

    雲重紫摸了摸慕君睿身上的披風,全是冬夜裡風塵僕僕的冰霜,「讓你費心了。」

    她把頭埋進他的懷裡,深深地吸了口氣,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她才感覺到自己是真是存在的。

    慕君睿把雲重紫放在床上,他也跟著和衣躺上去,單手支撐著胳膊看著她,「你哭過?」

    雲重紫笑著往他的身前靠了靠,「只是做了噩夢。」

    「雲重紫。」慕君睿的目光微沉。

    「嗯?」

    「你就不擔心我趁人之危?」

    「我知道你是有這個心思的,但現在你更想和我說說話吧。」

    慕君睿聲音低啞道:「知我者,三娘也。」

    他抬手拘了一把她的柔髮,把玩在手中,「我倒是不急的,只是你有心事,和我說說你做了什麼噩夢?」

    雲重紫靠在慕君睿的懷裡,閉著眼睛,眼前又出現之前夢中出現的一幕,「不太記得了,很混沌的一片。」

    民不聊生,生靈塗炭。

    她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就是不畏蒼生百姓,也要為自己能和慕君睿永遠地在一起。

    「既然不記得,就好好睡一覺,醒來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慕君睿攬過雲重紫的後背,輕輕拍打著,嘴裡哼著生硬的小調。

    本已經陷入昏睡的雲重紫,忽然睜開眼,詫異道:「你怎麼會我們青州小調?」

    慕君睿的臉隱藏在陰影中,露出一抹可疑的紅暈,他的手掌握成拳抵在嘴邊輕咳,「和祥哥兒才學的,他說你聽了就會睡著的,我唱得不好……」

    雲重紫鼻子一酸,回抱著慕君睿的腰上,「不,你唱得很好。」

    她乖順地蹭了蹭,慕君睿的臉色變得十分精彩,雲重紫沒看到,只是輕聲問:「你還要趕回去?」

    「等你睡了我再走,放心,我會一直在。」

    慕君睿又輕哼著青州小調,誘哄著雲重紫入睡。

    對關安哲的事,雲重紫一句話也不提,慕君睿知道她有心事,但也不多問。

    月上中天,雲重紫的呼吸漸漸平穩,慕君睿輕撫著她的臉龐,緩緩地低下頭,在她的額前落下一吻,只要她安心,足以。

    慕君睿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守在門口的芍葯深蹲行禮送走這個冰冷的男子,他冒著風雪而來,呆了不過一個時辰又急匆匆的離去,只為讓屋裡的人能睡個安穩的覺。

    三娘這一生再無遺憾了吧。

    可是牽掛越多,對這個世間的留戀就越多吧。

    就如她,已經有太多太多的割捨不下。

    芍葯不用回頭,就已經猜到身後一定跟著一個男子,守護著她,還有她們的主子。

    只因那人值得她們去珍惜,守護。

    她緩緩推開門,穿過堂屋掀起簾子,雲重紫已經穿好衣裳,沉著臉往外走,「去看關安哲。」

    ------題外話------

    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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