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立正稍息》章 節目錄 097 康橋的憤怒 文 / 冷煙花
車內正握著方向盤的康橋淺看一眼幾乎是用著吃驚般的眼神看著他的楊柳，淡淡的扔了幾個字出來：「我一會再找你。」說完油門一踩直接朝著軍區大門而去。
車內，楊柳呆愣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剛首長姐夫說一會再找她。那也就是肯定有事找她了。於是乎，毫不猶豫的方向盤一轉，油門一踩跟上康橋的車子。完全不記得門口還有一個她口中的男人倚在車門旁，站在雪地裡等著她。
見著楊柳那十分灑脫的打方向踩油門回頭的動作，倚靠在車門上的冉曦有那麼片刻的功夫以為是他眼花了。但是事實告訴他，他沒有眼花，而是小柳條確實的原路返回了。
厚∼∼
老大怒了！
小柳條，你敢給我放空炮！
於是，手機一掏，直接撥通了小柳條的號碼。
小柳條正手握方向盤，腳踩油門，與前面康橋的車子保持著三米的車距。
手機響起。
看一眼來電顯示，「男人」。
猛然間的想起，她開車出來，是因為那臭男人讓她出來，且只給了她五分鐘的時間。哦哦，貌似她一看到首長姐夫，就把那男人給忘記了。
好吧，好吧，她的錯。
本著「知錯認錯」的態度，小柳條很難得好脾氣的接起電話：「喂，又怎麼了？」
手機裡，老大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且還是一字一頓的：「小、柳、條，能、告、訴、我、你、在、做、什、麼？」
做什麼？
小柳條鬱悶不解了，她這不是在開車嗎？還能做什麼？於是，心裡如是一起也就脫口而出的回答了：「在開車。」
那邊，老大差一點被她氣的吐血。
「我問你，為什麼到門口了，又原路返回了？不記得自己剛才要做什麼嗎？」
「臨時有事，計劃不如變化。你又沒什麼急事和重要的事，我首長姐夫說有事找我，出於軍人的本能，我覺的我應該以公事為主，私事暫時放一旁。」小柳條振振有詞，十足的軍人本質。
老大：……
「你說了，那是你姐夫！」老大憤然。
小柳條從善如流：「先是首長，再是姐夫。所以，不管於公還是於私，我都覺的這邊的事情更重要。」
「他那是海，你這是陸！能有什麼公事！」
「海陸空是一家，軍人不分體。行，我這邊有事，你自己回家，太君在家等你。等我空了再聯繫你，就這樣。」說完，不給老大任何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斷了手機。
前面康橋的車子停下，於是楊柳亦跟著停車。
倚靠在車門上的冉曦，看著那被掛斷的手機，咬牙ing。
康橋與其他一行人進了團長辦公室，楊柳站在車旁等著。
下了一夜又一天的雪，終於在傍晚時分，停了。
康家
菊嬸正在廚房裡準備著晚飯，客廳裡黎傾雪陪著老太太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晚菊。」正看著電視的老太太突然朝著廚房叫著菊嬸。
「奶奶，怎麼了？」黎傾雪問道，且傾身向前。
老太太沒有理會她，只是用著不待見的眼神斜了她一眼。老太太現在很不喜歡黎傾雪。
菊嬸從廚房裡疾步走出，朝著老太太走來，邊走邊用圍裙擦著自己的雙手，「老太太，怎麼了？」
老太太伸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推我出去。」
菊嬸微怔，正想說什麼的時候，黎傾雪先她一步說了：「奶奶，外面挺冷的。你現在身體不好，還是別出去了。你想要什麼和我說，我去拿。」很善解人意很關心老太太的語氣。
老太太瞪一眼她，沒好氣的道：「你不是搬出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黎傾雪臉上劃過一抹難看。
「晚菊，推我出去，一會小橋該回來了。他有好長時間都沒回來看我了，我得去接他。他還說了，帶小楊一起回來。其他人不疼他沒關係，我這個當奶奶的疼他就行了。」老太太邊說邊揚起了一抹淺笑，眼睛裡有著淺淺的期盼。
菊嬸又為之一楞，看一眼老太太又朝著門口的方向望了一眼，最終什麼話都沒說，推著輪椅朝著門外而去。
雪，厚厚的積著。
菊嬸本來是想請人把院子裡的積雪清掃一翻的，卻是被老太太阻止了。老太太說，這叫「瑞雪兆豐年」，越積越厚才好。
於是菊嬸也就作罷了。
車輪在那厚厚的白雪上壓出了兩條痕印，老太太坐在輪椅上靜靜的目視著前方，對著身後的菊嬸道：「小橋最喜歡在雪地裡玩了，今年的雪幽比去年的大多了，一會他回來又該拉著你我陪他一道堆雪人了。」
菊嬸的身子僵了一下，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老太太怎麼這麼說？
然，來不及多想，只聽老太太激動而又興奮的說道：「小橋，回來了？來，到奶奶這來，看，這雪積的這麼厚，一會讓晚菊給你堆個大雪人。」邊說邊朝著前面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聞言，菊嬸望去，哪有康橋的身影，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雪之外，什麼也沒有。
心中一抹不好的預感升起。
該不會是老太太……
想法剛出，只見老太太手一垂，頭一斜。
「老太太！」菊嬸大叫。
楊家
顧美雲剛燉了一隻老母雞，盛了一碗雞湯給楊怡。
楊怡接過，笑：「媽，我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你不用再這麼每天都給我進補了。再這麼補下去，真和柳柳說的沒兩樣了，白白胖胖了。我打算下周回公司銷假上班去了。」
「不行！」顧美雲直接反對，「小月子也是月子，不養好了是要落後病根的。孩子已經沒有了，但是你不能再有什麼了，不然我更是對不起你和小橋。聽話，工作的事以後再說，現在先把雞湯喝了。」
楊怡端著雞湯，還想說什麼，但是最終沒再說，喝雞湯ing。
其實康師傅的媽，她婆婆真的是挺好相處的。如果真是這樣相處下去的話，她想他們之間應該不會存在婆媳之間的問題的。
顧美雲擰了下眉頭，似是在想什麼，看著喝雞湯的楊怡道：「小楊啊，關於工作的事，媽是這麼想的……」
話還沒說完，手機響起。
楊怡轉頭，顧美雲接起電話。
「喂。」
「……」
「什麼？怎麼會這樣？我馬上過來。」急急的掛斷電話，急急的站起身子。
「媽，怎麼了？」楊怡放下手中的碗，問道。
顧美雲一邊換著鞋，一邊對著楊怡道：「菊嬸打來的電話，說是你奶奶又進醫院了，我現在趕去。」
楊怡「噌」下從沙發上站起，「媽，我和你一起去。」
顧美雲停下換鞋的動作，「不行，你還在小月子裡。」
楊怡已經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內，正脫去了身上的軍大衣，換上一件自己的羽絨服，對著顧美雲道：「我一會戴帽子，反正自己開車去的，沒關係。」
顧美雲沒再反對，就按著老太太對康橋的寵溺，再加之老太太又中風，現在又進了醫院，楊怡與康橋的關係，她是一定要進醫院的。
於是，便也不再說什麼。
楊怡將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戴著一頂卡通的毛線帽，又加了一條厚厚的圍巾，一件長至腳踝的羽絨服，一雙雪地靴與顧美雲一道出門去醫院。
軍區
楊柳在堆了三個小雪人之後，終於見著康橋一行人與軍區的幾位首長從辦公樓出來了。
「楊參謀？」團長大人在看到等著樓下，腳邊已然堆了三個小雪人的楊柳時，微微的怔了一下，怔過之後笑容滿面的問道：「你怎麼在這？」
哈？！
楊柳不解。
什麼叫，她怎麼在這？
她不在這那應該在哪？
不是首長姐夫說有事要找她，那她才在這裡等的雪人都堆了三個嘛。
「回首長，我在這等……呃……」看一眼康橋，考慮著該怎麼稱呼，貌似叫姐夫，不太合適。「等幾位首長。」
「等我們？」幾位首長面面相覷，「可是找我們有事？」
「呃……其實，我是在等康首長。」楊柳不好意思的爬了下自己的短髮。
軍區的幾位首長一聽，更是不解了，這康營長又不是他們軍區的，照理楊參謀應該還不認識他的啊，怎麼就站在這裡等他了呢？「等……老康？」團長同志一臉茫然的看著楊柳問道。
其他幾位首長亦是面帶不解。
康橋對著幾位戰友抿唇一笑，對著楊柳道：「你從剛才一直等到現在？」
楊柳點頭：「啊，不是你說有事要找我的嘛，那我就等著你嘛，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對了，你怎麼到我們軍區？」
團長大人手指一指楊柳，笑道：「楊參謀，你這算是打探軍情？」
楊柳窘。
莫不成按首長這話的意思，她不是軍人了？
「回首長，我方的軍情，不是用來打探的。」
首長笑：「那是用來幹什麼的？」
「用來瞭解的。我這不是打探軍情，而是瞭解軍情。而且，往私裡說，我這也不算是瞭解軍情，我這是關心家人。」
「家人？」首長大人們又是一陣不解，對著康橋與楊柳又是一翻觀視，他們倆什麼時候成家人了？
康橋微微一笑，指了指楊柳道：「我老婆她妹妹。」
「哦∼」眾首長瞭然，「那就不打擾你們家人敘舊，楊參謀你代表軍區好好的招待首長和家人，許你公私不分。」
楊柳再窘。
幾位首長一翻娛戲之後離開了，與康橋一道前面的幾位也很識趣的離開了。
「姐夫，回家看過我姐沒？」楊柳問。
康橋搖頭，「你現在能離開嗎？可以的話，一起回去。」
「可以。」
「那上車。」指了指自己剛開來的車，對著楊柳道，而他則已經打開了車門坐了進去，「你姐，最近還好嗎？對了，剛你說要和我說什麼事？」
楊柳剛好拉開車門，乍這麼一聽，拉著車門的手僵了一下，眼眸更是垂了一下，臉上剛才的樂趣瀲去，換上一臉的肅穆。
「怎麼了？」康橋啟動車子，看一眼楊柳，這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楊柳深吸一口氣，將車門關上，坐在副駕駛座上，一本正經的看著康橋，「姐夫，有件事……先和你報備一下。」她的語氣很沉重，她的表情同樣很沉重。
車子啟動，康橋沒有開車，一手握著方向盤，微側著身子直視著楊柳：「什麼事。」
「我……前段時間打了你老子。」作為一名軍人，坦白事情向來都是楊柳的優點。
康橋眸中閃過什麼，心跟著沉了一下，「為什麼？」楊柳動手打康碩，他肯定絕對不會是楊柳的問題，一定是康碩的問題。
楊柳吼道：「他欺負我姐羅，你知不知道，你兒子被他搞沒了！我姐這段時間承受著多大的壓力，既要幫你照顧中風的奶奶，剛知道自己懷孕了還沒從喜悅中回過神來，你那心裡變態的老子卻親手扼殺了你的兒子。你出任務，她既要擔心著你又獨自承受著失去孩子的痛苦，她不敢告訴你怕影響你的工作……」
「你再說一遍！」康橋緊緊的拽著楊柳的手，眸中一片腥紅。
「我再說兩遍三遍也一樣。」楊柳從來本著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理念，「你老子害的我姐小產了。」
「咻——！」車子如箭一般的飛了出去，還沒坐穩繫好安全帶的楊柳，整個人往前一傾，差那麼一點就撞在了車子上。幸好楊柳訓練有素，身手敏捷，一個急剎，才不至於被撞的頭昏眼花。
康橋雙眸死死的盯著前方，雙手緊緊的握著方向盤，那踩著油門的腳又往下踩了些許。車子飛一般的往前馳著。
「多久了？」他的雙眸死寂中透著肅殺，他的語氣中透著濃濃的暴發。
「半個月了。」
「誰在照顧著她？」
「你媽。」
康橋不說話了，可是卻能清楚的看到他的憤怒，那握著方向盤的手已然青筋畢現。
此刻，楊柳有些後悔了，後悔她不該在這個時候告訴他。但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她為自己姐姐抱不平。
「吱——！」車子在康家大院停下。
康橋急步的下步，「呯」下很用力的甩上車門，大步朝著門走去，「康碩——！」
這一刻，康橋是連名帶姓的喊著康碩的名字的。雖然他從來沒有喊過康碩一聲「爸」，但是自從他成為一名軍人後，便再沒有這般的叫過康碩了。但是，現在，他卻全完沒有想到自己的身份，腦子裡不斷迴響著的便是楊柳說的「你老子親手扼殺了你兒子！」
怪不得那天楊小乖打他電話的時候，聽起來聲音如此的不正常了。原來，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小產了，她最傷心的時候，他卻沒能陪在她身邊。
她絕對是一個好老婆，但是他卻不是一個好男人，好老公。奶奶中風，他不知道，她默不用聲的照顧著奶奶，不告訴他是不想他擔心，不想他在任務中分神。她失去孩子，也不能告訴他，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流淚。而且這個孩子還是被康碩，他的父親親手弄沒的。
「姐夫！」楊柳快速的跟上，在這一刻，她真的後悔了。看到康橋那殺人一般的眼神與表情，她真的怕他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康碩！」康橋大喊著，已經從院子走到了屋內，然而卻沒有康碩的身影。倒是看到黎傾雪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裡，一件很寬大的過臀下的線衣，肉色的絲襪，一雙及膝蓋的長靴。在聽到康橋的聲音時，從沙發上站起，對著他抿唇淺笑，「不好意思，姨丈不在家，現在整個家裡應該就我一個人。」
康橋一個大步上前，一手揪起她的衣領，腥紅的雙眸帶著濃濃的殺騰：「康碩呢？」
黎傾雪纖細的手撫上了那揪著她衣領的大掌，對著康橋露出一抹嫵媚的笑容：「康橋，你問我，我去問誰呢？他不是你老子嗎？怎麼，你問我他去哪了？」斜一眼站在康橋身後的楊柳，不屑的冷哼再度從她的鼻孔裡哼出：「怎麼，這次又換口味了？康橋，不是我說你，你的口味真是越來越差了，就這樣的貨……啊——！」話還沒說完，黎傾雪一聲驚叫，隨之則只見她一個空中翻身，直接從沙發上騰空翻了兩圈，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非一般的狼狽。
康橋一手指著她，怒然道：「我說過的，你再敢出言不遜，我一定不會客氣的。」
楊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康橋，這一刻，在他身上暴發現來的怒意已然可見了。如果這會真的讓他見到了康碩，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姐夫。」楊柳去拉他，卻是被他一把甩開了，大步朝著樓梯而去。
楊柳趕緊拿出手機，撥通了楊怡的號碼，響了兩聲楊怡接起，「柳柳，怎麼了？」
「姐夫，我姐找你。」對著已經上二樓的康橋喊道，隨即大步朝二樓而去。
康橋停下了腳步，一個轉身，下樓，奪過楊柳手中的手機，那邊傳來楊怡的聲音：「柳柳，你說什麼呢？康師傅怎麼會和你在一起？」似乎在些不太相信楊柳的話。
聽到她的聲音，康橋的臉上露出一抹柔情，卻又透著一股壓抑，「你在哪？」
楊怡在聽到他聲音的那瞬間，一股十分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有驚有喜，有訝有異，但是更多則是不可置信卻又夾雜著一份思念，「你……回來了？和柳柳在一起？」
「嗯。」康橋點頭，「是不是在家裡？」
楊怡的眼眶有些濕，此刻正與顧美雲還有菊嬸等著急診室外，裡面康老太太還有搶救，而她正在猶豫著是不是要給康橋打外電話。聽醫生的意思是讓他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如果真的老太太就這麼去了，才失去曾孫的她，臨走之前又不能見一面最疼愛的孫子，那對老人家來說是一件很殘忍的事。而且老人真就這麼帶著中遺憾走了，他們活著的人心裡也一定會很不舒服。但是，康師傅卻又出任務，如果知道了，他卻又不能趕回來，那麼他的心又該難過了。
楊怡很猶豫，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楊柳的電話來了，而且康師傅也回來了。
「我在醫院……」
「哪不舒服了？」一聽「醫院」兩字，康橋急了。能不急嘛，才知道她剛小產不久，現在又說在醫院，下意識的就認為一定是小產後身子不好了，「我馬上過來，在哪家醫院？」邊說，邊疾步的往外走去。
「不是，我沒事。」楊怡急急的解釋道，「不過你確實得過來，市一……」
「你等著，我馬上到。」楊怡的話還沒說完，又再一度被他打斷了，打開車門，上車，未等楊柳上車，車子已然飛速駛出了康家大院，一邊開車，一邊安撫著楊怡：「小乖，不會有事的，我回來了。你不會有事，你等著我。對不起，我讓你受了這麼多苦……」一想到她失去孩子，而他卻不能在身邊陪著她，還在等到這麼久之後才知道，他的心裡就如同針扎一般的疼痛難受。心一緊，窒的他差點喘不過氣來。
心，曖曖的。
愛，濃濃的。
雖然隔著電話傳遞過來的，但是卻一點也不影響康師傅的柔情蜜意。她甚至能看到他臉上的溫柔與曖情。
最好的安慰莫過於康師傅的柔情話語。
在這一刻，楊怡覺的，她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眼眶裡濕潤打著轉，唇角卻是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我回來了，等著我。
是的，她一直都在等著他。
「嗯，我等你，不要開快車，我沒事。」柔柔的聲音通過電波傳到他的耳朵裡，就算灌再多的蜜，也沒有情人之間的相互關心讓人更覺的曖心與濃情，「我們一起等著你。」
我們，自然包括顧美雲，也包括老太太。
心中默念：奶奶，康橋回來了，你的孫子回來了。正往這趕來，你千萬別有事。如果你有事，那對他來說是雙重的打擊。
電話剛掛斷，走廊裡康碩與康劍的身影出現。
康碩看起來的些狼狽，有些頹廢，還有些傴僂。
康劍則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面無表情中帶著一抹抗拒。父子倆一前一後的從電梯口朝著急診室走來。
康碩在看到楊怡與顧美雲時，雙眸閃爍了一下，而後則是四下掃了一圈，似是在尋找著什麼，最後終是將視線落在了菊嬸身上，「怎麼回事，不是這段時間好多了嗎？怎麼又進醫院了？」他的語氣裡有著淡淡的埋怨，似是在責怪著菊嬸的不盡責才會使老太太病情加重而再次進了醫院。
楊怡在看到康碩的時候，緊了下自己的雙拳，雙眸中透出一抹不可忽視的仇恨。顧美雲握了下她那有些冰涼的雙手，對著康碩譏諷的說道：「倒是沒想到你還會來醫院啊。」
尋聲，康碩轉眸向她，視線在越過她身邊的楊怡時，微微的停頓了一下，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掏出一支香煙，點燃。
「不好意思，先生，這裡不可以抽煙。請你到吸煙區抽吧。」一護士正好經過，制止了已經點燃香煙的康碩。
康碩有些煩燥的瞪一眼護士。
「爸，抽煙區在那裡。」康劍指了指不遠處的吸煙區，對著他說道：「如果你覺的煩的話，去那邊抽吧，這裡我等著奶奶。」
康碩看一眼康劍，又看一眼自己手裡點著的煙，再看一眼那還亮著燈的急診室，然後視線轉向楊怡與顧美雲，最終將煙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踩滅。
康劍走至菊嬸面前，「菊嬸，奶奶怎麼回事？」又看一眼顧美雲與楊怡，出於禮節的喚道：「大媽，……大嫂。」
「老太太……」
「方穎呢？」顧美雲打斷了菊嬸的話，冷冷看著康劍。
「我媽……在路上了，一會就到了。」
「倒是挺忙啊，忙的不見人影。」
康劍抿抿唇，沒再說話，雙眸盯向那亮著的燈。
一時之間，急診室的走廊上安靜一片。
「叮。」電梯停下開門的聲音，隨即便見著一抹人影火急火燎的朝這邊疾步而來，一身迷彩的軍裝。
「康師傅。」楊怡一眼便看到了康橋，在看到康橋的這一刻，就好似看到了天看到了希望一般。
隨著楊怡的聲音，其他幾人亦是看到了疾步走來的康橋。緊抿的雙眸，滿臉的冷肅，腥紅的雙眸……
本以為他會朝著自己走來的，卻是沒看到他在看到康碩的那一刻，原本就腥紅一片的雙眸更加的血紅了，就好似看到了殺父仇人一般的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康、碩！」康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雙拳一握，大步一邁朝著康碩走來，而那緊握成拳的右手則是直接朝著康碩的頭部揮來。
康碩原來傴僂的有些滄桑的身在見著康橋那揮拳而來，以及那雙眸中的一片嗜血的腥紅時，狠狠的抖了兩下。腳下一個蹌踉往後退了兩步，卻才發現身後已是牆壁，退無可退的情況下，他的身子緊緊的貼在了牆壁上。
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康橋已然到了康碩的身邊，左手揪著他的衣領，右手掄拳就要向他揮去。
康碩心虛的閉上了眼睛，等待著康橋的拳頭落向他。
「不要，康師傅。」就在康橋的拳頭離康碩的臉頰僅一公分之距時，呆楞中的楊怡握住了他那掄著拳頭的右手。雙眸中泛著一層淡淡的漣漪，雙手緊緊的握著她的右手，對著他搖頭，表示不可以。
聽到楊怡的聲音，閉著眼睛的康碩睜眼。
楊怡就站在他的身邊，因為康橋一手揪著他衣領另一手揮拳掄著他的原因，楊怡又雙手握著他的右手。所以這一刻，楊怡的雙手幾乎可以說是貼著他的臉頰的。她的身子與他的身子也幾乎是相貼的，雖然她穿著厚厚的衣服，但是康碩卻是覺的與她是如此的貼近。
睜開的雙眸轉看向她，流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喜悅，微顫的聲音響起：「你……關心我？是不是不恨我？」
聞聲，一股惡寒從楊怡的腳底升起，直竄至她的頭頂。這一刻，她很想甩他一個巴掌。
深吸一口氣，對著康橋道：「就算他再渣也好，但是始終改變不了一個事實，他是你父親的身份。康師傅，我比你更恨他，也想甩他兩個巴掌，但是，不可以。」
是的，不可以！
子不可以對父動手，自古大不敬。更何況他的身上還穿著軍裝，他代表著人民解放軍的形像。如果讓人知道他對自己的父親動手，就算這個父親再渣，人只會說子不孝。
淚水在她的眸中打轉著，她的唇角揚著一抹苦笑，看著他的眼睛傳遞著她的感情。
揪著康碩衣領的左手鬆了，又緊握成了拳頭。那原本就握成拳頭的右手，此刻握的更緊了，甚至都能聽到那「卡卡」的骨節響聲了。楊怡握著他的手，都能感覺到手背上那筋脈憤怒的跳動。
左手拿下了楊怡握著他右手的雙手，咬著牙，一個揮拳……
康碩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楊怡也閉上了眼睛。
「呯！」一聲響。
康橋的拳頭沒有落在康碩的臉上，而是落在了離他的臉頰僅一公分處的牆壁上，如此的巨響。
血絲滲了出來。
腥紅的雙眸死寂般的盯著康碩，右手依舊掄在牆壁上，雖然已經出血，但是康橋卻半點沒有疼痛的感，痛的只是心，為他的楊小乖感到心痛，為他那沒有緣份的孩子感到心痛。
「康橋。」顧美雲走了過來，拉開了死瞪著康碩的康橋與滿臉心疼康橋的楊怡。
在任何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顧美雲的巴掌已然落在了震驚而又慌亂的康碩的臉上。
「啪——！這一巴掌是為小楊打的！」
「啪——！這一巴掌是為康橋打的！」
「啪——！這一巴掌是為無緣的孫子打的！」
「啪——！這一巴掌是為詠欣打的！」
「啪——！這一巴掌是為我自己打的！」
連續五個響亮清脆的巴掌一個接著一個的落在了康碩的臉上，顧美雲邊打邊說，她的雙眸不再似之前那般的帶著無理取鬧。這一次，她的眸中只有冷情與絕望。
「康碩，我顧美雲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一件事那就是嫁給了你。你真不是人，你是畜生！三十年前是，現在依然的！」
五個巴掌，不止康碩驚呆了，就連站在一旁的康劍也被此刻的顧美雲震住了。這個樣子的顧美雲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他一直以後顧美雲是一個無理取鬧，欺軟怕硬的人，原來不是。
楊怡拉過康橋，看到他的右手時，心疼不已。拳頭關節處幾乎能看到了骨頭。楊怡有些不知所措了，他的傷口處還粘著從牆壁上沾來的白粉，她想拿什麼幫他擦去傷口上的牆壁粉和血卻又怕弄痛了他。可是，如果不處理，看著那流出來的血以及那破的不成樣的傷口，心裡又是一陣一陣的痛。最終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落在了他手背的傷口處。
康橋長臂一伸，將她摟入了懷中，口中輕念：「對不起，小乖。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多痛。」
楊怡雙手一圈，環上了他的腰，流下兩行窩心的眼淚，他一定知道小產的事了。柳柳一定告訴他了。
菊嬸在一旁用袖角拭淚。孩子的苦啊，本來是開開心心的事，如今卻只有淚。如果孩子還在，老太太的病也會好的更快。可是現在，老太太卻還在急診室裡，醫生的意思是別抱太大的希望了。
燈滅了，門開了，醫生出來了。
康橋鬆開了摟著楊怡的雙手，顧美雲也從與康碩的仇視中轉過身來，康劍也上前了一步。就在這時，方穎也急急的邁著大步到來了。
「進去見老太太最後一面吧，我們盡力了。」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醫生倒是倒開口了，說完搖了搖頭無奈的離開了。
所有人均是一愣。表情各異，有傷心，有痛苦，有……終於盼到了這一刻。當然，這個人是最後趕到的方穎。
老太太躺在手術台上，嘴上帶著氧氣罩，鼻子上塞著氧氣管，雙眸有些無力。卻在看到康橋時，雙眸閃過一抹光亮，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老天總算對她不薄了，讓她在臨死前還能見一面自己的孫子，只是她真是沒臉見小橋啊。
對著康橋無力的伸出自己的那枯瘦的右手，一手摘下嘴上的氧氣罩，有些吃力的喚道：「小橋，你回來了。」
「奶奶，我回來了。」康橋雙手握著她枯瘦的右手。
「回來好，回來好。奶奶說過一定會撐到你回來的，奶奶想親口和你說聲對不起。」看一眼站在他身邊的楊怡，又是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奶奶養了一個好孫子，又有一個好孫媳，奶奶知足了。只是奶奶真是無臉見你們。對不起，美雲……」
「哎，媽，我在這。」顧美雲上前，雙眸濕潤。
「離婚吧，媽害了你大半輩∼」子字未說出口，唸唸不捨的閉上了眼睛，終是連一眼都沒有看康碩。或許在老太太的眼裡，這個兒子已然是傷透了她的心。
「奶奶。」
「媽。」
叫聲，嚶嚀的低泣聲，連成一片。
唯只有方穎的唇角卻是揚起了一抹冷笑，冷冷的看著沒有生氣的老太太，沒有半點的傷心，唯只有巴望不得。
三天後
陵園
天飄著大雪。
老太太墓前，一行人穿著黑色的孝衣，對著老太太的墓三鞠躬。
墓碑上，老太太的笑容和謁可親。
康橋在墓前蹲下，伸手撫著老太太可親的臉頰，沒有離開的意思。
從此，奶奶的聲音不再聽得到。
顧美雲走到他的身邊：「回去吧，奶奶會知道你的心的，能在臨走前見你一面，奶奶也算走的安心了。」
康橋沒有起身的意思。
楊怡在他身邊蹲下，陪著他。
「你不顧自己，但是你要顧著小楊，她還在小月子，經不得這麼在外面凍的……」
顧美雲的話還沒說完，康橋一個起身，拉起楊怡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楊怡的腳步頓了一下，拉著康橋停下，對著顧美雲道：「媽，和我們一起回家吧。」
一個家字，讓顧美雲的眼眶濕潤了。媳婦說讓她和他們一起回家，回那個她和康橋的家而不是康家的別墅。
康橋沒有接話，只是對著她扯了扯唇角，似乎在說：走吧。
這一刻，顧美雲覺的她的幸福的，她有兒子，有媳婦。雖然她一直來對康橋從沒上過心，就算上心也是最近才上心，但是他們卻把她當成一家人，讓她一起回家。
回家好。
家裡有兒子，有媳婦，有家的地方就會有溫暖。
拍了拍楊怡的手，對著康橋露出一抹會心的笑容：「你先帶媳婦回去，媽……先處理一些事情，晚點再回來。」見著康橋的眸中閃過一抹什麼，顧美雲立即又道，「你放心，有你和媳婦的地方才是我們的家，媽以前犯混，但是現在很清醒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錯過一次不會再錯第二次。」
楊怡從顧美雲的手裡抽出一隻手，拉過康橋的大掌，三人五手緊緊的握在一起。看一眼顧美雲，再看一眼康橋，說道：「媽，我和康橋等你回家。」
「好。我一定回家。」顧美雲看著康橋說道。
康橋看一眼她，「那你自己小心點，有事打我手機，我先帶她去了。」說完摟著楊怡轉身開離。
顧美雲心裡甜甜的，曖曖的。
康家
康碩渾身無力的靠在沙發上，雙眸目無焦距的盯著天花板，從陵園回來後，就一直這麼坐著，既不說話也不動。
方穎坐在他的身邊，陪著他。
「碩，別這樣了，你這樣媽看到也會不開心的。這個家還有我，還有兒子還有女兒。我們都會在你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的。」方穎說的很是柔情萬分，情意濃濃。
康碩扯動了一下，轉頭看向方穎這邊，一眨不眨。
方穎以為是自己的話說動了他，正還想說什麼更煽情的話時，卻發現康碩的眼神根本就不在她身上，而是越過她看向她的右側門口處。方穎轉頭，只見顧美雲正從門口處走來，方穎蹙眉。
「這是離婚協議，你簽一下。」顧美雲不想浪費唇舌，直接將離婚協議往康碩面前一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