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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6. 妒海深宮 文 / 酒瀾夢

    第二日一早,我娘便帶著我奉旨進宮。()

    早春四月,春寒料峭,辰時我們便坐著馬車和爹一同向皇宮駛去。今日黑雲蔽日,天地一片陰鬱,竟無前幾日那股春之朝氣,風中微帶些涼意,看樣子怕是快落雨了。

    馬車過了宣德門,我們下車後爹謹慎地囑咐了幾句便去上朝了,我和娘繞過九曲蓮花橋向皇后寢宮永興宮走去。到了宮門前,竟沒有一個宮女太監來接引我們,娘眉頭微皺,拉著我向宮內走去。這時才有一個小宮女從斜裡走出,攔在我們面前,請安道:「奴婢給奕王妃、郡主請安。」

    「無須多禮。我們今日是來給皇后娘娘請安的,還請通報一聲。」娘淺笑著道。

    「皇后娘娘剛起身,這會兒正在梳洗打扮,還請奕王妃和小郡主在此靜候幾時,等娘娘梳洗完畢奴婢再來通知王妃。」

    「也好,我們就在此等候。」那宮女行完禮便進了寢宮,偌大的寢宮前院又只剩下我們兩人,淒清孤寂,一陣陰風吹過,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娘將我摟進懷中,帶我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不一會兒,空中便飄起了雨絲,我們的織錦衣物沾了水,再被風一吹,渾身的雞皮疙瘩便一股腦地冒了出來,凍得我直發抖。娘趕緊抱著我來到一旁的梧桐樹下躲雨,一邊用她的衣袖擦去我臉上的雨水,一邊用自己的體溫為我取暖。

    這皇后梳洗怎麼這麼慢啊!等她的時間都能去趟陳國了。我們一方面想找個暖和的屋子避雨,但又怕皇后召見時我們不在,所以只好等在那裡。誰知這一等,竟等了將近一個時辰。

    我們從落雨等到雨停,再等到雲散日現,衣服濕了又干。我早該想到,那皇后根本就不是在梳洗,她這麼說就是為了讓我們在外面熬著,羞辱我們。想通了此事之後,我的心境倒也平靜了下來,我倒要看看,她之後還能作出什麼羞辱我們的舉動。

    思及此,永興宮的宮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裡面走出一位嬤嬤打扮的婦人,慢悠悠地向我們走來。她行至娘面前,漫不經心地請安道:「讓王妃和郡主等候多時了,皇后娘娘已經梳洗完畢,還請王妃和郡主隨奴婢進宮。」

    「勞駕嬤嬤了。」娘答道,帶著我跟著嬤嬤走進了永興宮。

    一踏進永興宮,一派富麗奢華迎面而來。寢宮內以金枝纏牡丹為主要圖案,飾以綾羅翡翠,前廳與內室以一金線絲簾為隔,薄紗絲簾隨風輕舞,使內室的景象看不真切,平添了幾分魅惑靡靡。

    我們走進前廳,一美女在一大群宮娥簇擁下,步履輕快地走向我們。只見她身穿赤金色牡丹曳地長裙,外披淺粉緞子毛披肩,環珮叮咚,雍容華貴。發間的鳳尾金步搖隨著她婀娜的步伐輕輕搖動。她面上塗著媚花胭脂,黛色的眼影更顯得她雙眸深邃纖長,舉手投足間貴氣凌人,卻又透著一股妖嬈慵懶,彷彿視世間於無物。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見皇后出來,拉著我向她請安。

    「姐姐快請起。」皇后伸手虛扶:「讓姐姐在屋外等候多時了,一定凍壞了吧。快進屋坐。」她拉長語調慢悠悠地說著,聲音就像一縷縈繞在溫泉上的冷霧。

    「謝皇后娘娘。」我和娘在皇后的帶領下走進內室,在一張軟榻旁坐下,軟榻上擺著一隻紅木矮几,皇后坐左,我們坐右,不一會兒身上就熱了起來。

    「郭嬤嬤!」皇后向身旁立著的那個嬤嬤吩咐道:「快去給奕王妃泡壺熱茶來。就泡昨天皇上送來的君山銀針。」

    「是,娘娘。」郭嬤嬤領命去泡茶。皇后又笑著轉向我們,目光落在我臉上道:「這位就是小郡主吧?」

    「嵐兒參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金安。」我模仿著小孩的語氣向她請安。

    「是叫嵐兒啊…來,讓本宮抱抱。」娘將我放下,讓我走到皇后身邊,皇后笑容滿面地將我抱起。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我的臉:「真是個美人胚子,跟姐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面上雖帶著笑,但眼睛裡卻沒有一絲笑意,那眼神凌厲駭人,如一隻冰冷的箭矢,無情殘忍地刺向敵人。我不禁微微打了個寒顫。

    這時,郭嬤嬤泡好了茶過來,給我們一人倒了一杯,茶的清香立刻在屋內飄散開來。皇后放下了我,我馬上回到娘的懷裡。

    皇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們也快嘗嘗這新到的君山銀針的味道。」

    「謝皇后娘娘。」我們也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味道清冽爽口,果然名不虛傳。

    一時無話,誰知皇后突然抬起頭,沒頭沒尾地說了句:「生女孩多好啊!跟娘最親。聽說你們府上王氏又新添了一女,真是可喜可賀啊!「

    「多謝皇后娘娘吉言。」

    「這王氏也真有兩下子。你生了個兒子,她也跟著生兒子,你生女兒,她也跟著生女兒。」皇后語氣疏懶緩慢,似是漫不經心道:「我看姐姐你往後還需多多努力才是,要是讓那女人再生一胎,你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皇后這一番話表面是提醒娘警惕姨娘,實際上卻是暗諷娘沒有能力抓住爹的心,但爹的心到底在誰身上,我心裡最清楚不過。

    「娘娘多慮了,家中子嗣興旺是我們的福氣,況且我也喜愛孩子,王氏的孩子我也會當成自己的孩子對待,這樣家庭和睦,日子過得才能幸福。」娘頷首答道,不漏一絲情緒。

    皇后見娘不慍不惱,便又掛上一副笑臉轉手從郭嬤嬤懷中抱過一隻金色的貓,一邊摸著貓一邊道:「皇上怕我一人在宮裡無聊,便命人從殷國買了這隻貓給我。你看它的毛,顏色多漂亮啊。」

    皇后反覆提起皇上送她很多東西,她為什麼要這麼刻意?難道皇上實際上根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她這樣說只是自欺欺人?讓別人覺得皇上很重視她?

    「我平日甚是寵它,它倒也溫順,可以為我解解悶。但畜生總是畜生,我平日待它如此好,把心坎兒裡的話全都講給它聽,它卻抓我咬我,防不勝防,真是讓我寒心啊。」這段話我怎麼聽怎麼怪,她這是意有所指嗎?為什麼要對娘這樣說?

    「娘娘若是嫌它不乖,大可將它送走,再找些人來陪您解悶。」

    「我倒是想讓景軒多來陪陪我呢?」原來太子叫喬景軒:「只是他這幾日受傷,在朝華宮裡修養呢。」皇后像是想到什麼?輕笑著說:「這孩子越來越不講理了,他竟然對我說是嵐兒將他弄傷的。嵐兒比他小這麼多,又這麼乖,怎麼可能弄傷他呢?你說是不是啊?嵐兒。」

    皇后一下將話鋒轉向了我,終於提出了重點問題,我一時語塞,便愣在了當地。娘在一旁急忙道:「嵐兒年幼不懂事,無意中冒犯了太子,請皇后娘娘恕罪。」

    「哦?」皇后眉梢微挑:「這麼說還真有此事了?」

    「嵐兒,還不快向皇后娘娘道歉。」在娘的催促下,我不情願地站在皇后面前,頷首道:「嵐兒知錯了,弄傷了太子殿下純屬無意,還請娘娘寬恕。」

    話還沒說完,一個人影如閃電般衝到我面前,揚起手狠狠地搧了我一巴掌。霎時,我的耳中嗡嗡直響,嘴巴裡也瀰漫起一股血腥味。我驚怒地抬起頭,望見郭嬤嬤正喘著粗氣站在我面前,揚起的手還未放下,望向我的眼中閃著憎惡冷酷的光。

    這一巴掌打得太突然,眾人一時間都愣在了那裡,只聽郭嬤嬤厲聲咒罵道:「太子殿下乃千金之軀,豈容你說傷就傷!今日這一巴掌還是便宜了你,日後你若再敢傷害太子,後果自負!」

    娘瞬時驚醒過來,猛地站起身向郭嬤嬤喊道:「大膽奴才,竟敢毆打郡主!以下犯上,你可知該當…」

    「來人!快將郭嬤嬤擒住!」皇后突然下令,讓我們都吃了一驚。郭嬤嬤還待掙扎,幾名體格健壯的太監已將郭嬤嬤架到一邊。皇后站起身行至郭嬤嬤身邊,厲聲道:「大膽!本宮平日是怎樣教你的?你竟敢以下犯上!」

    「娘娘饒命,奴婢也是心疼太子,想為太子出氣才這樣做的,請娘娘看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上,饒奴婢一命!」

    「無論如何,本宮今日都要治一治你這毛病!來人,掌嘴五十板!」一旁的太監立即拿出一塊長方木板向郭嬤嬤的嘴打去。

    第一板下去,她的嘴就已紅腫,此時還在不住地叫著救命。一板接一板地打下去,郭嬤嬤漸漸沒有了聲音,嘴唇已破爛流血,嘴裡的牙都掉了幾顆。

    我在一旁冷冷地看著這場雙簧,原來這才是今日的重頭戲。皇后把郭嬤嬤當槍使,讓她來打我,然後再懲罰她,這樣既替太子報了仇,又可不必讓自己染上和一個孩子過不去的閒言碎語。這個皇后,手斷真是高明。

    五十板打完,郭嬤嬤已滿臉是血,身子軟綿綿地,要不是又太監架著,肯定早就癱倒在地上了。

    「夠了,把她帶下去。」皇后一聲令下,太監立刻將郭嬤嬤拖出宮門。皇后又轉過身,抱歉地笑著說:「這太子是郭嬤嬤從下親手帶大的,甚是疼惜。太子受了傷,她有些激動也是難免的。我已嚴加懲處她,還請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跟她計較了。」

    娘此時氣得渾身發抖,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裡,勉強克制住自己的情緒道:「那還請皇后以後一定要管好自己的下人,不要這麼不懂規矩,以下犯上!如果沒有別的事,臣妾便先告退了。」

    娘說完轉身便要帶我走,誰知皇后在身後又說道:「姐姐且慢,我看著嵐兒臉上傷得也不輕,要不要我叫御醫來看看?」

    「不必了,謝皇后娘娘,臣妾回府醫治便好。」

    「那你將這盒凝香膏拿去吧。此藥消腫止痛,活血化瘀,甚是奇效。把這給嵐兒擦擦,畢竟是女孩,臉上要是留個什麼疤就不好了。」

    娘顫抖地接過藥:「謝皇后娘娘,臣妾告退。」

    剛出宮門,娘就掄起胳膊將皇后送的凝香膏扔進了路邊的水溝裡。

    「哼,這個楊艷琪,真是得寸進尺!未當皇后之前就處處刁難於我,如今竟刁難到我的孩子。我日後不能再隱忍了,她若犯我,我必爭個魚死網破!」

    我第一次看到娘如此激動,不禁伸出手撫上娘的手道:「娘,您莫要生氣,嵐兒的傷不礙事。這次的事也是給我的一次教訓,我今後定小心謹慎,不讓他人抓住我們家一絲把柄。」娘低歎一聲,將我緊緊摟入懷中。

    聽娘剛才話中的意思,皇后與她肯定是早有過節,那麼這次的事情表面上是針對我,真正針對的,倒有可能是我娘。兩個女人之間有仇恨,只有可能是因為男人。難道…皇后喜歡我爹?

    不過也不排除是皇后背後的楊家在向奕親王示威,但楊家畢竟是外戚,怎麼有實力和宗室對抗?除非…想到這裡,彷彿有一隻枯槁的大手,驀地掖住我的喉嚨,讓我瞬間喘不過氣來。

    如果真的是皇上要對付我們,那我們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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