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08 歸程路不平（三） 文 / 隨塵
柳悟清想了想，道：「這樣說不通，追蹤術需要香料，他比我們先離開，而這馬車也是在我們離開苗疆在沅陵鎮上買的，他是如何在我們這兒灑下香料的？還有，既然能追蹤到我們，再用一次蠱術也比這些二流的殺手強。()」
聽他這番道來，確實不大可能是蕭丘連，只是除了他，那會是誰？又是如何時刻注意著他們的行蹤的？
事情彷彿變得越來越複雜，令人越來越摸不透了。
沐子凌道：「如果不是蕭丘連的追蹤術，那要這樣注意著我們的行蹤，緊跟著我們，我們定然是會察覺到的，除了這個，也只有在沿路的每家驛站、客棧都留下眼線方可。」
「這樣的佈局，當真是有些龐大了。」柳悟清道。
「如若是沐子荊或是朝中其他有權勢的人，這樣也不是沒有可能，」沐子凌道。
葉皎兮道：「說來說去，還是衝著你的，你究竟在朝中結了多少仇？」話中似乎帶著些許戲謔，然而在旁人聽來，依舊有著異樣的擔憂。
沐子凌一噎，幹幹一笑，道：「放心，反正不會讓你和阿團傷到的。」
正此時，房簷上傳來「咕咕」的叫聲，三人抬頭望去，一隻信鴿正落在簷角上，朝著他們咕咕地叫著。
柳悟清定睛看了看，道：「是還魂谷的信鴿。」說著走上前向它伸出手。
那信鴿似乎通了人性般，撲騰了幾下落在他臂上。
柳悟清輕輕撫了撫它，道：「是蘭姨傳的。」說著便在信鴿腿上取下紙條，細細看來。
葉皎兮在聽他說是蘭姨傳的信鴿時微微一驚，這五年間除了她剛生下阿團時蘭姨問候了一聲，便再無其他聯繫了，不知她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們傳信是何意。而見柳悟清臉色微微一凝時，葉皎兮便隱隱覺得，暴風雨即將來臨。
在柳悟清看完後，他平平瞥了沐子凌一眼，又對葉皎兮道：「蘭姨說有人冒充無影門之事她會解決，讓我們回還魂谷。」
葉皎兮聞言更是詫異，正伸出手想說給她看看紙條，卻見柳悟清將紙條一捏，化作碎末散在風中。
「哎——我還沒看呢，你怎麼這麼快就毀了？」葉皎兮叫道。
「就寫了這些，你還要看什麼？」
葉皎兮撇撇嘴，「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蘭姨也來插手了，還有啊，我們都到這地步了怎麼說回還魂谷就回去？總得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麼。」
「江湖越來越不平靜了，確實還是回還魂谷的好。」柳悟清道，說著看向沐子凌，「七王爺也應該不想讓兮兒和阿團遇上什麼不測吧？」
在柳悟清說要帶兮兒與阿團回還魂谷時便面色有些不豫，聽他這般道來，便道：「本王會護著，不會發生什麼不測，更何況，王府難道不是更安全嗎？」
「恐怕不見得吧，至少這世上還沒幾人進得了還魂谷，但王府就不同了。」
「兮兒是七王妃，阿團是世子，要回也是回王府，去還魂谷，這於情於理皆不妥。」
「七王府是相府千金，什麼時候成了兮兒了？」
「在本王心裡，就是兮兒。」
「哎呀你們別說了！」葉皎兮不耐道，這兩人動不動便爭鋒相對，即便是葉皎兮再怎麼不理睬，這番情形她終是忍不下去了，「深更半夜的在院落裡爭論這些有的沒的，你們是吃飽了撐的嗎？」
七王妃不過是個稱號罷了，有什麼好糾結的？更何況，到底回不回七王府，連她自己都還未定奪。
沐子凌與柳悟清見葉皎兮不耐，也就不再爭論了。
柳悟清看向她道：「蘭姨這麼說定然有她的道理，還是先回還魂谷吧，至於今後待風浪平下，是去是留便由你自己定奪。」
今後誰又能知道會發生什麼？興許那時，她便會留下了，或者說，風雲大變後，人心也會跟著變了。
葉皎兮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不論怎樣，無影門受冤屈我還是要親自查清楚的，我們還是先回錦川吧，也不能讓纖纖一個人在那裡面對這些。」
「纖纖與莫劍南有婚約，武當會護著她的，你不用擔心。」柳悟清還欲勸說。
葉皎兮看向他，澄澈的眸子彷彿能看進他的心裡，她道：「柳大哥，你為何忽然要這樣勸我回還魂谷？蘭姨的信上是不是還說了什麼？為什麼你這麼堅持要回還魂谷？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柳悟清目色幾不可查地閃了閃，道：「還能說什麼？讓你離朝堂遠些，別去趟渾水，蘇南之事她會解決，叫我將你帶回還魂谷，就這些了。」
葉皎兮垂了眼眸，蘭姨大概也擔心她吧，知道沐子凌來了錦川，怕她又回了七王府，當初也是這樣不止一次地勸她，可是如今，她還是不願。
柳悟清見她不再追問，似乎微微鬆了一口氣。
然而自柳悟清收到消息開始，沐子凌便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彷彿一直在顧忌著他，又這麼著急地撕毀紙條，沐子凌微微凝了凝眸色，這信中大概還有什麼消息。
氣氛隨著葉皎兮的沉默變得凝滯下來，四周驚得能聽到阿團均勻的呼吸，而二人像是一直在等著她的決定，久久不曾言語。
半晌後，葉皎兮方抬眸道：「不論怎樣，錦川還是要回的，待到將蘇盟主被害之事水落石出，再做打算吧。」
她沒有說到事情水落石出後是回還魂谷還是回七王府，這樣的選擇，恐怕連她自己都無法定下。
柳悟清輕聲一歎，葉皎兮的性子她不是不清楚，執著得很，他也知道即便沐子凌不阻攔，現在要將她帶回還魂谷很難，只是，風雨將近，他當真不欲讓她也被捲入。
想了想，柳悟清又開口道：「兮兒，蘭姨的話自有她的道理，你當真要回錦川嗎？」
葉皎兮點點頭，雖然動作較緩，卻有說不上的堅定。
「不論發生什麼，都不後悔？」
此話一出，葉皎兮一驚，「會發生什麼？柳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而沐子凌目色也瞬時寒了下來，然而柳悟清只是搖了搖頭，道：「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不過是要你有個準備，既然蘭姨傳了這樣的信，時態定然非同小可了。」
葉皎兮輕輕呼出一口氣，「既然誰都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那現下也沒必要杞人憂天，柳大哥，我們還是現在就動身回錦川吧，省得夜長夢多，又遇上一撥殺手。」
柳悟清間她這般說，也知再勸也無用，點了點頭，只能希望一切能平安無事。
許久未曾開口的沐子凌一直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柳悟清的異樣他看得清楚，那信上，定然是還寫了什麼，很有可能還是關於他的。
他記得，在五年前，葉皎兮離開後，他欲從她的蘭家絕學以及她口中的蘭姨中找些能尋到她去處的線索，卻在無意間查到了驚天秘密。
那時候，經過多方查探，終是挖出了當時的秘辛，蘭家遺孤流落江湖，捲入當時的祈陵之爭，及當時還是祈王的先帝與廣陵侯的爭霸中，最後嫁給先帝，成了當今太后。
蘭姨的信，便是太后的信……沐子凌幾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太后，他雖口口聲聲叫著母后，雖然他也知近年來一直都是她在中間調和著他和沐子楠緊張的關係，然而，那個將原本只離帝位一步之遙的他遠遠拉開的人，也是她，這個令他又敬又畏的女子。
她不過是想穩住朝政，穩住整個大祈，想讓眾皇子和平共處，這些沐子凌都清楚，然而若說對她無一絲怨念，那也是假的。
若不是她，那個坐在帝位上的人早已是他沐子凌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也是她的計策，他與沐子荊之間的鬥爭，何嘗不是讓沐子楠的帝位越坐越穩？
如今，她又給柳悟清傳了消息，雖不知那上面究竟寫了什麼，但看柳悟清的反應，沐子凌也能猜到了，朝中怕是又有大動作了。
自先帝駕崩已有七年，這七年沐子凌看似很安分得做著王爺，然而地底下的動作絕不少，既然朝中有動作，他也就不再等了吧。
在柳悟清與葉皎兮去馬廄取馬車時，沐子凌藉著去清理那些倒下的殺手，離開了他二人獨自行動。
夜色籠罩，彷彿將一切暗流皆隱藏在了看似寧靜的外表下。
沐子凌朝著暗沉的夜色吹了一聲哨響，片刻後，四五個身著黑衣的暗衛便出現在了他面前，自從離開苗疆後，沐子凌便與他們聯繫上了，一路上一直跟隨著。
幾人單膝跪地，領頭的那人道：「主上有何吩咐？」
「傳信給十二王爺，讓他時刻注意朝中動向，若本王沒猜錯，帝座上的那位恐怕要動手了。」沐子凌負手而立，淡淡道。
「屬下領命！」領頭那人應道，爾後便嗖嗖幾聲，那幾個暗衛又瞬時消失在了夜色中。
這時，葉皎兮走了過來，道：「子凌，好了嗎？我們該走了。」
沐子凌回身道：「已經好了，走吧。」
然而葉皎兮卻在原地駐步，朝著那幾個暗衛消失的方向瞧了瞧，又看住沐子凌，道：「方纔走的是誰？」
沐子凌微微一驚，知曉已被葉皎兮發現，雖然她聲音淡淡，彷彿只是隨口問著，然而沐子凌聽得出來，她已有些不豫，他勾唇笑起道：「一個王府的侍衛而已，一直向我傳著錦川那邊的事情，就像白天一樣。」
「這次又是什麼事？」葉皎兮問道。
沐子凌依舊淡笑著道：「這次是我讓他傳信回去的，讓晏桑查一查此番前來的殺手究竟從何而來。」
葉皎兮點點頭，不再多問，道：「快走吧，柳大哥已在後門等了。」
沐子凌點頭應下，攜著她向後門走去。
他終究還是沒有說實話，正如五年前一樣。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沐子凌攜著她的手微微緊了緊。
「怎麼了？」葉皎兮察覺到了他的反應，疑道。
沐子凌道：「兮兒，你會同我回王府的吧？」略略放柔的聲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緊張。
葉皎兮靜默了良久，方道：「再說吧，等錦川之事水落石出後再做定奪。」她終究還是猶疑著，下不了決心離去，也無法安心地隨著他回王府。
「阿團也應該有個完整的家。」沐子凌又道，阿團是他與葉皎兮之間唯一的紐帶，有時候他真的很感激老天，給他這樣一個兒子，總能在關鍵時刻幫助他留下葉皎兮。
「阿團在還魂谷也隨性慣了，恐怕沒辦法適應王府裡雜七雜八的規矩，」葉皎兮道，「而且，七王府裡莫名其妙就多出一個兒子，你難道不怕宮中說閒話？」
「是世子。」沐子凌道，聲音中透著異樣的堅定，「至於閒話，他們愛說不說。」
葉皎兮微微一怔，有些訝異地看向他，曾今他可是為了少些閒話而將來歷不明的她留在王府，如今卻已然能說出這番話來，而且，這樣就定下阿團為世子，終是讓她意外了些。
察覺到葉皎兮的驚訝，沐子凌只是淡淡笑了笑，「很意外嗎？我說過了，你是我的妻，永遠都是，阿團自然是嫡長子，不是世子還能是什麼？規矩什麼的，他不愛守就不守，沒什麼大不了的。」
葉皎兮輕聲一歎，想了想，道：「你總說要我回王府，可是給阿團一個完整的家並不只有這一個辦法，為什麼你就不能陪我隱於江湖呢？」
這些話她很早之前就想說了，早在五年前，她就不止一次有開口的衝動，然而那時候她也清楚，沐子凌不可能拋下堂堂王爺不做去陪她遊歷江湖的，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將這些話嚥了回去。
然而今日，葉皎兮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雖然知道他答應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但她還是想說，似乎說明白了，便能斷了一個念想。
果然，沐子凌良久都沒有答話，像是在斟酌著措辭，一直在快到後門時，他才道：「兮兒……」
然而還未等他說下去，柳悟清便催促道：「怎麼這麼慢？快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