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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第十三章 道和義 文 / 傳流鋅蕭

    第十三章道和義

    聶柘霽獨自一人站在大雪瀰漫的地上,大雪遮天蔽日,什麼都看不見。

    聶柘霽從未有過的恐慌,他驚慌失措,四處尋找。在漂浮如鬼魅似雪似霧的蒼白裡,突然看見一個背影,那背影如此熟悉,卻不知道是誰,向那人跑去,可是地面的雪突然都被捲起,那人如同雪沫,隨著漫天的風雪,一起飄散。

    風在吹,很細小很細小的雪花,在風中飄落下來,站在雪地裡的聶柘霽,淚流滿面。

    耀眼的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用手一擋,面上都是淚痕。

    「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死定了呢?」有人伸手摸他額頭,「你命真大,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沒死,不過話又說回來,還是我的藥幫了大忙。」

    「商大夫,既然已經找到蒼果,我們就快回去吧!犬子還等著呢!」聲音迫不及待。

    「李員外,你還是聽我一句,雖說白髮人送黑髮人讓人心痛,可還得面對事實,你兒子的病已沒得救,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不可能,王大夫說了,蒼果能起死回生,只要有了蒼果,我兒一定會好起來的。商陸,我是看你是劉大夫的弟子才給你三分面子,現在既然找到蒼果,你不去也行,把蒼果給我,我自去找別的大夫。」李員外火氣很大。

    商陸面露難色,「這個、、、蒼果已經給他用了。」他指地上的聶柘霽。

    聶柘霽還是老者的裝扮,已勉強坐起,運功療傷。

    「什麼?」李員外暴跳如雷,「你竟然將我兒起死回生的藥給這樣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

    「李員外,你冷靜一下,你兒子真的不行了,蒼果對他無濟於事,但這老者不一樣,蒼果可以救他一命。」

    「他算什麼東西,他的命能跟我兒比嗎?我不管,他吃了蒼果沒多久,蒼果一定還在他肚子裡,你們把他肚子給我劃開,我要把他五臟六腑都拿回去煮給我兒吃,血也帶走,一定還有藥效。」李員外氣急敗壞。

    說著就有兩個壯漢上前,『刷』一拔大刀,來給聶柘霽開腸破肚。

    商陸攔在二人身前,「李員外,你不能這樣草菅人命,老者與你無冤無仇,你把他放了,我跟你回去。」

    「你那條賤命有個屁用,要是能救我兒子,我早把你剁了。」李員外一揮手,示意二人動手。

    商陸手一伸,從袖裡抽出兩根銀針,射向逼過來的二人。

    李員外怒不可及,一提劍,刺向商陸咽喉。

    商陸側身一滑,手臂同震,一個擒拿之勢,拿捏李員外手臂,不想李員外劍鋒一偏,貼著他的手臂就向腋下來,他忙棄手,一個倒掠,不想另外兩人從兩側已逼了過來,他一退之際,兩根銀針同時打出,『鐺鐺』兩聲被二人的刀打落在地。

    三人從三個方向同時逼來,他只有退,但他不擅長逃命之術,速度慢了半拍;情急之下一個大鵬展翅,從三人頭頂躍過。

    他只聽『哧』一聲,衣擺已被削去大塊,還未等他反應,李員外的劍就到眉梢,這次他是再無可避。

    李員外眼裡都是驚恐和不甘,爆出的凸眼瞪著商陸,平持的劍不在前進一毫。

    倒下去的李員外身後站著面無表情的聶柘霽,商陸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另外兩人的刀就從聶柘霽背後劈了過來。

    商陸大驚,「小心。」想也不想就來撲聶柘霽。

    聶柘霽後背彷彿長了眼睛,手向後一揮,二人應聲倒地,撲過來的商陸正好撞在聶柘霽身上,身受重傷的聶柘霽本來就虛弱,經過剛才一戰,他顯得更加憔悴,被商陸一撞,幾欲站立不穩。

    「你殺了他們?」商陸的表情不是欣喜也不是感激,反倒是一種責備。

    聶柘霽沒說話,微微閉著眼,似在調理氣息。

    「你怎麼能殺了他們,這些人雖然凶殘了些,但罪不至死。」商陸怒氣難掩。

    「你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殺你。」赫然抬眼的聶柘霽,眼裡是冷冷的森然。

    商陸心下一沉,有些失神,正氣凜然的他仍不卑不亢道:「早知這樣,我又何必救你。」聽他的語氣,應是覺得救聶柘霽一人死了三人,甚是不值。

    聶柘霽不去理會他,蹣跚而去,他也不追,心知聶柘霽不是好人,他傷得重,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這一季的春雨,來得特別急,特別早。扑打在每一個人心頭,震碎那些難以下嚥的夢境,一點一點,沉溺進模糊的碎片裡。

    行路的旅人,終於找到一間破敗的屋子,他的衣服已完全滲透,擰乾衣服,在屋裡尋了些斷裂的樑柱窗欞生火,將衣服脫下烘烤。

    剛坐下就一個激靈,身上神經隨即繃緊,角落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躡手躡腳拿了火把向角落靠近。

    在角落處,盤膝坐著一個少年,他的頭上,冒著一般幽藍近青色的光,完全與黑夜融在一起,若不是剛才火焰的跳躍,也不可能讓他發現這裡早無聲無息坐了個人。

    他正欲上前查看,突然迅速折回火旁,擺弄堆放的木材。

    屋裡的少年正是聶柘霽,他沒想到這不毛之地還會突然闖進這麼一個人,運功療傷的他此刻正是關鍵時期,稍有不慎,就會靜脈盡斷。

    最讓他頭痛的是,雨聲裡夾雜著急速行進的腳步聲,來人不少,而且來者不善。

    從聲音裡,他聽擺弄木材那人很快結束,提劍站在門後。

    這人不簡單,這麼短時間裡就擺好了一個火龍陣,聶柘霽實在很想一睹真容。

    火龍陣他經常用來困野獸,所以一聽便知,不要小看幾根木頭,如果困入其中,不待木材燒盡,根本別想出來。

    門外傳來足踏積水的響聲,人已到屋前,「吳起,我們知道你在裡面,快快出來伏罪,國君還可留你一條全屍。」

    吳起靠著牆角,劍已出鞘。

    突然箭如矢雨,從門窗呼嘯而入。箭不長眼,聶柘霽的方位也不能避免,眼看箭貼著他的太陽穴,莫名箭尖一轉,逆風飛出,外面幾聲慘叫。

    聶柘霽一口血噴射而出,人也隨即倒下。他知道現在絕不能運功,但箭已到近前,本能反應,他還是出手了。

    吳起迅速潛到他身旁,想將他拖到門後,不想又是一通亂箭,他揮舞著劍,弧度之處,箭盡落地。

    剛才出了意外,外面的人變戰術,箭已變成從四面八方蜂擁而入。

    他感背脊發涼,一回頭,聶柘霽不知何時站起,手裡握著箭,他的側臉在閃爍的火光裡異常分明,流露出殺戮氣息。

    他掌風如勁,形成一道氣牆,將飛馳而來的箭雨攔在掌心;吳起緊張的表情還未放下,就見聶柘霽一軟,倒在他腳下,箭雨也沒能如第一次逆力而出,『嘩啦』掉在地上。

    吳起忙將他拉到門後的盲區,只見他面色煞白,氣息微弱,氣脈紊亂。

    聶柘霽元氣大傷後,一直在這荒無人煙的廢棄屋裡療傷,雖然宇文簾外將畢生內力傳給了他,但稱霸於武林的公冶卓,與宇文簾外本就不分伯仲。

    宇文簾外說過他只能用『上善若水』打敗公冶卓,但最後關頭,聶柘霽還是用了『彌掩叢縷』,嚴格來說,在那一場『上善若水』劍法的比鬥中,公冶卓更勝一籌。

    他能活下來,蒼果功不可沒,但他的筋脈幾乎都被公冶卓震碎,沒有一段時間很難恢復。

    每個人的身上都分佈著直行和縱行經絡,統稱為十二經絡,十二經絡運行於人生內外,內貫徹腑臟,外達肌表,是人氣血外運,內氣外輸的主要通路。一但內力達到一定程度,便可將這些經絡聚於一點,使外感傳於內,內狀表於外。

    這兩天正是他經絡匯聚之時,如今岔了氣,怕是生死難料。

    「放了這麼多箭,你說射中沒有,要不我們直接衝進去吧!」

    「你找死,不知道他佈陣如神,絕對不能進入他的固定區域,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看還是用火攻。」

    「你是傻了,還是癡了,雨這麼大,還沒點起來就滅了。」

    「我說你才是癡了吧!誰讓你燒房子外面了,我要你燒房子裡面,只要將裡面的人給熗出來就行。這麼舊的老房子,火一點就著,不用燒到頂,裡面的人自然就會出來。」

    「高。」

    才聽到這兒,火把就扔了進來。這屋裡有不少乾草和頂梁的斷木,火一點就著,還有漏雨的地方,淋濕的草木遇火,全是熗人的黑煙。

    吳起捂著鼻子,那些濃煙已進入他肺腑,熗得他喘不過氣。這種局面,你縱有萬般本事,也毫無用處。

    吳起拽起聶柘霽,從窗戶跳了出去,窗口有四人,吳起奪窗而出的同時,已將聶柘霽扔了出去,同時劍如飛鴻,將左面兩人斬殺,身體急傾,避開身後兩人劍勢,單手按地,腿已踢在兩人胸部,對面已有兩人飛撲下來,他竟一躥,從兩人腳底滑了出去。在兩人再次刺來時,接住下落的聶柘霽。

    窗後是一片密林,這給他們很大幫助,一入密林,行動勢必受阻。吳起背著他一路狂奔,雨如利劍般打在臉上。

    後面的人越來越近,而聶柘霽已經毫無還手之力,這種感覺很不好,彷彿一下子又回到那個逃亡的歲月。

    正不知該怎麼辦,前面橫了條河,天要絕我,吳起抹了把臉上的水,雨好像越來越大,接連下了兩天瓢潑大雨,河水應該也漲了兩尺吧!看看身後,已有十幾人飛奔過來。吳起揚了揚頭,眼裡有痛苦的決斷。

    遇到這些人,他是絕無生還可能的,咬著牙,他做了個義無反顧的決定,向河裡走去。河水的深度和湍流,超出了他的想像。

    快了,還有五丈的距離,過了這五丈,就是對岸,那些人犯不著冒這麼大的險來追他,這樣大急的湍流,下來就是死。

    突然一個浪頭打來,吳起的身體失去平衡,他已沒有著力點,就在他頭沉下去的一瞬,已將聶柘霽拋到對岸。

    聶柘霽不記得他有沒有流淚,他只記得他的臉一直一直都是濕的。在他的記憶裡還保留著清晰過往的時候,所有那些搖晃的昨天,都在上演。

    九年前,鄭影將他拋上岸,九年後,一個連他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將他拋上岸。

    可是,他只記得所有給過他傷痛和絕望的人,忘記還有這麼多人在愛著他。

    世界上有一種人,為了一種叫道和義的東西而捨棄自己,他遇到的,也許就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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