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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金絲繡線繞鴛鴦 文 / 禾東家

    「駕!駕!」

    晴空萬里無雲,此時正值春季,一望無際的草地上不見那鶯歌燕舞,竟然是說不上名字的各色各樣的五彩斑斕的小蟲子,高大健壯的南疆士兵分列成幾隊伍,一雙雙眼睛緊緊的盯著前方策馬奔騰的女子。

    一身如火如荼的茶色衣裳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身材,身下是一隻純白色鬃毛的馬駒,正載著她一路前進。女子手持一把弓箭,對著不遠處的靶子,瞄準後精準一射,正中靶心。

    她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停了馬,帶著無限的驕傲得意向武士們走去……巴掌大精緻白淨的臉上已滲出了點點汗珠,滴落在碧綠的草地上消失殆盡。

    「好!」

    ……

    站在一邊的士兵個個手舞足蹈,振臂歡呼。待女子走近,有幾個壯漢抱住她向上方一拋。

    女子咯咯的笑著,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歡暢淋漓,接受著眾人的膜拜與讚揚。

    她是南疆一族的公主,夜卿,是南疆苗族上一顆發著金光的璀璨明珠,被她的子民與父皇捧在手心的珍寶。

    「公主,君上吩咐,讓您去房中換好正裝,天朝來了使者,準備去接待他們。」一旁侍女手捧來一塊方巾,彎下腰恭敬的傳話。

    女子接過方巾,將臉上的汗水胡亂擦了一通,擰起秀眉,眼瞳中倒映著蒼翠的崖色,四望無垠,沒有中原江南水鄉女子特有的柔美與嬌羞。她微微點頭:「天朝來人一向是哥哥前去接應,為何這次是我?」

    侍女搖頭:「聽說來人是天朝的王爺,其他的並不知曉。」

    女子歪頭,忽而似是想到了什麼,嘻嘻得笑著,一對尖尖的虎牙露在外面,尤為討喜:「想必哥哥又是流連那新寵的美貌女子處了,故而忘了時辰,指不定現下仍舊是睡意朦朧呢。」

    士兵們一聽,哈哈大笑。站在一旁的侍女紅了臉,隨著眾人輕笑嗔怪道:「公主休得胡說,快快梳洗去吧。」

    女子眼珠滴溜溜一轉,邁著輕快的步伐向前跑去,空氣中傳來了一連串銀鈴般嬌俏的笑聲。

    大殿中觥籌交錯,酒水撒了一地,豪壯的笑聲此起彼伏,貌美如花的歌女跳著撩人的舞姿,輕腰曼柳,回眸間,靈動如纖手直探心中。

    苗皇坐在上方正中央的位置,雙手拿起酒杯,大笑一聲:「王爺自天朝而來,千里迢迢,辛苦了。這杯酒敬你。」

    坐在苗皇下首一側的男子嘴角一勾,同樣拿起酒杯回敬:「苗皇太過客氣了,此次前來只願我大天朝能與南疆一族永結良誼。小王百里羲先乾為敬。」說完,昂首一杯而盡。

    「好!哈哈!王爺果然豪爽!」苗皇讚許的點頭,睿智老於經驗的眼神帶著一絲敬佩。

    正歡笑間,「嗖——」的一聲,一枚銳利的銀鏢直直的向著苗皇下首的那個男子的面門襲來,男子瞳孔急劇收縮,頭迅速往旁邊一歪,銀鏢險險擦過他的臉頰,幾根斷髮順著強大的氣流,緩緩掉落在地上。等眾人回過神來,卻見男子修長的手指中間夾著一枚銀器。

    站在男子一旁的侍衛衛東一驚,立刻跳出來,拔劍怒視著前面一臉優哉游哉的罪魁禍首,卻又是一愣,是個女子。

    那女子抬起雙手,擊掌歎道:「使者好身手,真是令本公主大開眼界了!」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讚許,一身茶色的衣裳艷麗的如同三月裡初升的驕陽,襯得她的膚色紅潤光澤,手中持著墨玉墜子的九節龍台鞭,更是讓人覺得她英氣逼人。

    「胡鬧!」坐在首位的夜宏一拍桌子,氣的兩隻眼睛快噴出火來,兩撇鬍子一抖一抖的,嚇得站在一旁伺候的婢女奴才們俱是兩腿發顫。「這幾日越發的沒規沒距了,看來是我對你平時太過放任了,竟然在客人面前如此放肆!」

    夜卿一聽,嘴角一撇,自知這次是真的太過了,又說不出什麼,只得站在那裡將握著九節龍台鞭的小手捏的緊緊的,端的是滿滿的委屈,明明做錯的是她,反而讓別人覺得錯了而心生愧意。

    百里羲坐在一旁,手中把玩著剛才那把差點要了他的命的銀鏢,嘴角向上勾起,玩味的盯著此時不發一言的女子,忽而起身拱手笑道:「想必這就是皇上的愛女,素有美名著稱的南疆明珠夜卿公主殿下了。公主殿下好身手,令本王好生佩服,果真有巾幗英雄之風範。」

    他這一席話不瘟不火,不但替她解圍,更是讚揚了一番苗皇好福氣,給了眾人一個台階下,既沒有奉承之意,又表現得他的誠心,很是恰當。

    夜宏的臉色稍稍緩和,端上笑臉:「小女讓王爺見笑了,王爺莫怪才好。」說完又板起臉,「給我回去面壁思過,晚飯也不准吃了!」

    夜卿怒視著一邊身著華服的俊逸男子,轉過身,恨恨地壓低聲音說道:「別以為你替我說了好話我就感謝你,你等著,哼!」

    百里羲一愣,看著她消失的背影,逐漸收起笑容,眼神隨著女子單薄的背影逐漸消失,瞇起了眼不知在想什麼。

    但是畢竟是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夜宏也只是說說,並不會真的捨得讓她受罰,晚飯時間,仍派了人送來一桌的精美菜餚。夜卿賭氣,拿了鞭子便往外衝,兩指相扣,放在嘴邊吹了響亮的的口哨。白天那匹載著她的白馬便「噠——噠——噠——」的行至她身邊。這匹白色的馬駒和她手上那條九節龍台鞭都是昔日她母親留給她的,可惜紅顏薄命,自小便沒了母親一直和她的父王一起相依為命。可是今天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呵斥她,真真是傷了她的心,要知道父王從沒有那麼生氣的對她。不禁越想越委屈,索性攀著馬脖子,單腿一跨,拉住韁繩,一路奔去。馬兒似乎讀懂了主人的心思,配合著她狂奔著。

    清涼的晚風掀起她柔順的青絲,張狂的被捲在半空,露出一張不屈的俏臉。

    「吁——」

    終是歎了口氣,波瀾不起的湖水投下她堅毅的身影,不知過了多久,感覺身後一股壓迫,她把嘴一嘟:「現在道歉來了?晚了!我現在很生氣了!」撒嬌的氣味十足。

    百里羲頓時失笑,走到她身邊:「那不知公主怎樣才能不生氣呢?」他的聲音充滿磁性,和他的人一樣,都是一種誘惑。

    夜卿一愣,還以為是父王,卻萬萬沒想到是他。她眉毛抖了抖,鼻子一皺,將手中的九節龍台鞭握的死死的,不分青紅皂白抬手便打。

    百里羲有了上一次的經驗,身子一側,食指與中指併攏,輕輕的打在她的手肘上,鞭子便立刻掉下來。夜卿吃痛,悶哼一聲,抱著手臂,眼神噴出火來:「以大欺小,不要臉!」

    百里羲被罵的一愣一愣的,眼角往上一吊,環著雙臂,好笑道:「算起來本王與公主殿下可是一般大小,同年同日所生,本王如何以大欺小了?」他故意湊近他的耳邊,壓低聲音,氣息全數噴在她的脖頸上:「不過,本王不要臉可是名副其實的,本王,不介意。」說完哈哈一笑。

    夜卿哪裡這樣被人欺負過,頓時臉紅到脖子邊,氣的生生說不出話來。正想著如何報復,便感覺腰際一緊,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將她拉著向上提到了馬背上,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被那輕薄無禮的男子抱在懷裡,頓時又羞又惱:「你做什麼?!」

    百里羲握著韁繩,勾起嘴角:「既然公主生氣,本王自然要賠禮道歉。公主這般愛賽馬,本王便奉陪到底。」他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抓緊了!」

    用力一夾馬肚子,那白色的千里馬如同離弦的箭向前一路狂奔,只聽得耳邊風的沙沙聲,遠處的大雕發出幾聲長鳴。

    身後溫暖寬大的懷抱讓夜卿莫名的安心,竟然忘卻了剛才對著他拔劍弩張的氣勢,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他對她,也並非不好。

    她突然笑起來,不同於往日的豪爽不羈,反多了幾許女兒家獨有的柔美小心思。

    晚上,夜卿躺在偌大的白虎皮雕花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中想著那男子邪魅的臉,那放蕩不羈的笑容,以及深沉幽邃的眼眸,黑的如同不見底的深淵,讓她陷在裡面不可自拔。她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一身玄色衣袍,光是站在那裡就發著光,那樣一個人,好像是專門為了她才來的嗎?

    她咬住下嘴唇,胸腔那顆心臟胡亂得跳著,她雙手摀住那裡,突然坐起身:怎麼回事,為什麼心跳的如此厲害,那個人定是給我使了什麼招數。夜卿不安的想著,像只沒頭蒼蠅一樣在屋裡胡亂的走著。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套上衣服,習慣性的去拿那條漂亮的墨玉墜子的九節龍台鞭,手伸到半空卻停了下來,硬生生的換了個方向,將梳妝櫃裡平時很少用到的胭脂水粉拿了出來。她拿上金箔小心翼翼的裁剪成梅花,對著銅鏡往眉間貼去,又在唇上覆蓋上一抹嫣紅。臨出門前,想了想,又退回到屋裡,穿上那件白色的天蠶絲鑲金半鏤梅花印底的衣裳,這件衣服是故去的母親留給她最寶貴的禮物。

    母親能文能武,是中原一個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卻因為戰爭家道中落,從而邂逅了她父王夜宏,從此誓死相隨。當初母親以一舞名動天下,為當時第一美才人,著名的琴師蘇客愛慕她而不得,便送了這件千年天蠶絲製作的衣服,潔白空靈,祝福她與父王百年好合,卻在幾年前得知母親故去後從此銷聲匿跡。

    如今她再次將這件衣服穿上,彷彿她母后再現,三千瀑布垂地千尺,雪白的兩腮透出一絲緋紅,眼波流轉。卻比她母親又多了分堅毅,活脫脫一個仙人下凡。

    一個時辰過後,她出現在百里羲的客房外,忐忑不安的敲著房門。

    百里羲皺眉,又旋即一笑,一抹輕蔑的神色自眼底浮現開來。他打開房門,衣衫半解,著倚在房門上,睜著一雙似醉未醉似挑非挑的眸子望著面前的人兒,眼中一陣驚艷,很快又恢復了之前的神色,看她紅著臉,忸怩的手指不安的絞著衣袖,輕笑一聲:「公主深夜造訪,有何事嗎?」

    夜卿抿唇,臉紅得快滴下血來。她抬起臉,眉間一朵梅花傲然開放,她輕輕啟唇,眼中帶著無比小心翼翼的期待,梨渦淺笑:「本公主甚為歡喜你,你可願娶我?」又怕對方不相信,語氣急促,抓住他的手,「是真的,我歡喜你。」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百里羲亦是愣了許久,從未見過有女子可以如此大膽熱烈的表白,還這麼的——認真。

    突然胸口一窒,來的莫名其妙。百里羲轉身向著屋內走去,坐在椅子上,給自己斟了一杯酒,平復心情:「公主何意?」他的手指拿捏杯身的姿勢十分到位,一如此時他的音量,控制的恰到好處,不大不小,帶著無盡的誘惑。

    夜卿拖起及地搖曳的長裙,搶過那杯酒一仰頭便喝了下去。「你明日去父王那裡提親,我要嫁給你。」

    她說的是,我要,而不是我想。

    百里羲皺眉,直起身,帶著微醺的語氣,撫下頭,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女子,良久,似有百般無奈,歎了口氣,極輕極淡,然後執起她的手:「你不悔?」

    「不悔!絕不悔!」夜卿堅定的搖頭,眼神澄澈的如同春季的湖水,波光粼粼,似乎是撒了滿滿的水晶,發著璀璨奪人心魄的光芒,晶晶亮亮。

    百里羲沉默了許久,突然輕輕地笑著說道:「卿卿,今夜,你很美。可是,我覺得你穿那艷麗如火的茶色衣裙更好看,像極了這個時節初升的朝陽。」

    夜卿心跳漏了一拍,他適才喚她「卿卿」,她沒來由的笑著,三月驕陽亦不過如此。她抬起雙眸:「待我們成親後,我就日日穿紅色衣裳給你看。」

    看著百里羲那漂亮的眼眸,兩鬢堆鴉,卻突然皺起的雙眉,她心下忽然不安,疑惑的看著他涼薄的嘴唇一張一合:「可是,正紅色是當家主母才能用的顏色,是我的正妻才有資格擁有的。」

    他的正妻才可以穿正紅色,她沒聽錯,也沒有看錯他一臉的無奈,一張嬌俏的笑臉霎時間蒼白的如紙張般透明。

    是了,她怎麼忘記中原男人的習俗,三妻四妾何其的平常,她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有他的父王與母后,卻不是他的家鄉,那個富麗堂皇的大天朝。她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部落的公主,地位何其卑微,怎麼可以為正室,他的正妻,必定是天朝最溫婉端莊的大家閨秀,知書達理,飛針走線,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的溫柔女子,而不是她這樣整日裡舞刀弄劍的假男兒。

    她蒼白了臉色後退一步,自尊心被踐踏了一地,提起衣裙便要逃離。卻在門口停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轉過身,定定的盯著他漆黑的眼眸,,笑得一臉的淒然:「你是王爺,這次來的目的是和親,這裡只有我一個公主,總歸我是要嫁給你的,是嗎?」

    百里羲遲疑了一下,微微點頭:「為側室。」

    為側室。

    不做正室自然是可以為側室的,除了當家主母她便是第二獨大,不也很好嗎?至少可以常伴他左右。

    只是,真的好嗎?她問她自己,心裡沒來由一陣煩悶,掉轉過頭,自嘲一笑:「茶色衣裳哪種樣子的紅不是紅,我不穿那正紅,太艷了點,我穿那緋紅,那桃花紅,杏花紅……」不待百里羲說話,她便失魂落魄的跑了回去。

    百里羲著她消失的方向,愣愣的發了會兒呆,突然又是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尋思良久,約莫是這幾天太累的緣故罷了,搖搖頭,強迫自己驅散心頭的不快。

    那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是入秋時節最大的一場雨。雷聲轟隆,夾雜著閃電的掩耳不及盜鈴之勢,竄入九天開外。她摒退下人,獨自點上一盞燭火,微光搖曳,映紅了她半面的蒼白無助。夜卿坐在桌邊,看著雨點滴答如瀑布落下,在半空中掛了一連串的珠子,打碎了剛發芽的的茶花,殘葉碎了一地……

    之後的幾天,她便不再踏入房門一步,卻找來了幾個繡娘,她從未碰過針線,可是中原裡的規矩,待嫁女子是要求自己繡嫁衣的。但是,她作為公主從南疆嫁到中原,嫁衣是不需要親自繡的,只要等待出嫁那日鳳冠霞帔直接穿戴好就行了。可她總歸是女子,以後嫁了人仍舊免不了入鄉隨俗,她從小心高氣傲,受不的他人的嘲笑指指點點。況且學會了針線,以後他的夫君衣服要是破了還可以為他縫補。

    可是,他是王爺,衣服破了扔掉再做一件便好了。

    這一點,她似乎忘了。她更忘了一件事,她未來的丈夫和她是政治聯姻,愛情對於他們來說,可有可無。因為他是王爺。

    就這樣,她懷著期待與苦澀在房間裡面呆了整整三天。有婢女悄悄匯報給他們的君上,一柱香後,夜宏踢開房門,憤怒的咆哮,讓所有人都滾下去。房中那些繡娘驚懼不已,連滾帶爬飛也似的逃走了。

    「你母后去世得早,我一人將你撫養長大,你竟然這樣糟踐你自己。」夜宏抓起她的手,望著密密麻麻的針眼,有些傷口剛上了藥膏又滴出血珠,他看著痛心疾首,老淚縱橫。

    夜卿不鹹不淡的收回手,她的父王和她說話一向是寵溺有加,用「我」,而不是「本王」。如今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哭泣的像個小孩子心下一陣酸澀。

    拂開裙擺,撲通一聲跪下:「女兒不孝,日後女兒不能在您身邊孝順,伴您常樂了。您要多保重。」說完,連續磕了三個響頭。

    夜宏久經沙場,老謀深算,在自己女兒面前饒是心疼無奈的歎了口氣:「你這執拗的性子可跟你母后不一樣。」他將夜卿扶起來,「是為父無能,不能給你一個圓滿的幸福家庭,你若身在平常人家該多好。」

    夜卿淡淡一笑,像往常一樣趴在完顏宏懷裡:「女兒作為南疆的公主嫁入中原,為的是子民的安穩和平的生活,我南疆女兒歷來是巾幗不讓鬚眉,我族部落小,卻禁不起戰爭的折騰啦,況且,您也該歇歇了,沒了母后,您一個人太辛苦太累了。」

    她字字珠璣,說到夜宏的心坎裡了。待夜宏離開後,她緩步走到繡架邊上,手指輕輕的附上碩大的艷麗的大紅牡丹花瓣上,上邊的金絲繡線繞起了在水邊嬉戲的鴛鴦。

    是誰說,只羨鴛鴦不羨仙,是誰說,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如今,她不求唯一,但願能夠常伴他左右便足夠了。

    只一眼,便道盡一生。她不瞭解他,見面不過寥寥數次,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喜歡他,可是她願意。她向來說一不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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