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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36章 驗血 文 / 苦茗

    「你給我一滴眼淚,我就看到了你心中全部的海洋。如果上帝要毀滅一個人必先令其瘋狂。可我瘋狂了這麼久為何上帝還不把我毀掉?」

    珈藍在最後告別的時候,寫下這麼一句話,這個名動全城一時洛陽紙貴的暢銷書作家,在末了的故事中,消失天際。

    時至今日,李學琛看到紙上的文字,依舊心有餘悸,那些刻在椅子背後的愛情,會不會像水泥上的花朵,開出沒有風的,寂寞的森林。

    在這個憂傷而明媚的三月,從單薄的青春裡打馬而過,穿過紫堇,穿過木棉,穿過時隱時現的悲喜和無常。有些事情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每個人都是一個國王,在自己的世界裡縱橫跋扈,你不要聽我的,但你也不要讓我聽你的。

    莫邪的母親住院一個月,病情沒有好轉,莫邪絲毫不知她的病情因何而起。她住院的時候,黃偉不在,黃偉說他在上班,忙走不開。第一次進化療室的時候,莫邪母親張香玉,一直念叨著黃偉來,莫邪推著她進去的時候,說了一句,這種臭男人來了才見怪了。

    後來,張香玉的治療效果很不理想,醫生說她的求生慾望很低,這個時候莫邪才似乎驚醒,張香玉所得的根本不是她自己所說的沒什麼大不了的病,而是隱瞞了自己多年的癌症。

    她一直不說,是因為她期待著自己能有一天看著莫邪出嫁,她自己清楚的知道,沒有哪一家人願意接受一個女孩子,拖著一個病重需要花費一大筆醫藥費的丈母娘。她希望自己的隱瞞能為莫邪贏得時間。

    只不過,時間似乎拖得有些久了,她也意識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更加摧毀她的意志的是那個自己一直期盼的男人最終沒有給她一個歸宿。

    死亡的鐘聲在自己的腦海裡面一顫又一顫,大限將至似乎是一種從內爾外的全方位透視,醫生說治療效果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開始勸莫邪,希望她準備料理後事。

    這麼多天,李學琛雖然經常來探望,但是,莫邪除了在他面前表現出一天比一天的憔悴,其他的什麼也沒有說,

    「你笑一次,我就可以高興好幾天;可看你哭一次,我就難過了好幾年。」

    李學琛會這麼安慰她,試圖打開她的心扉,「有什麼事說出來,我們要一起分擔!」

    莫邪總是搖搖頭,她覺得自己能夠承受,只可惜,最後張香玉去世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所承受的,根本就是最不堪的承受,那是生命無法承受的痛苦。

    李學琛提出結婚,結婚的事宜自己正在籌辦,實在不行他可以委託王文海也想想辦法。莫邪點點頭,「但是我必須照顧我媽!」

    「傻話!你媽就是我媽!」

    「莫邪,你就放心吧,牽著我的手,閉著眼睛走你也不會迷路。」

    「誰是誰生命中的過客,誰是誰生命的轉輪,前世的塵,今世的風,無窮無盡的哀傷的精魂。我回過頭去看自己成長的道路,總有一天都會面目全非。時光沒有教會我任何東西,卻教會了我不要輕易去相信神話,假如有一天我們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樣。」

    「李學琛——」

    「怎麼了?」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懷孕了。」

    李學琛先是冷靜地應了一聲,其實他已經激動不已,言語與表情已經絲毫無法表達他此時此刻心情的千萬分之一,莫邪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只有下意識的平靜——他知道——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笑,想要及其平靜的笑,最後,他忍不住,整個人就像打了雞血,抱起莫邪,舉起在半空中,相擁,旋轉。

    「哈哈哈!」

    「哈哈哈!」

    李學琛說要與莫邪形影不離,說他知道她要照顧張香玉,但是他怕她累著自己,希望一起照顧張香玉。他說,你現在不是一個人,累壞了自己還累壞了孩子。

    「那你更關心誰?」

    「你啊!等他出生了我在好好關心他,現在關心你就等於關心他!」

    「你現在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怕你吃醋!一句話都不能說錯了!」

    「少來!」

    結婚前,有各項準備,少不了往醫院跑,更何況是准父母。

    李學琛說,這倒好了,去醫院也省事了。這一天他們來婚檢,順便檢查了一下胎兒的狀況。婚檢的各項指標都是合格,李學琛一直對自己的身體很自信。任曉婷先前也懷過孕,這表示自己沒問題。

    倒是莫邪有點被動,雖然她身體不是很健康,常年坐在電腦前寫作,有些頸椎病也是正常的,關鍵的是,莫邪從小害怕打針,孕檢的時候要抽血,起初她打死不願意進去。

    李學琛好說歹說,才勉強進去了,進去抽血的時候,還狠狠的抓住李學琛的胳膊。她額頭涔出一陣冷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放鬆!」

    護士看著莫邪這種狀況,根本沒辦法刺針,「這樣不行的,不要做筋骨!」

    「我怕!」

    「啊呀,又不會很痛的,你都要做媽媽了!忍一忍就過去了!」

    李學琛拍拍她的手,將她死死拽住自己的手抓住,「莫邪,不要怕,就像蚊子咬了一口一樣,根本感覺不到痛得!」

    小的時候,莫邪是從死亡線上活過來的,十歲以前的身體一直不好,她基本上一年有半年的時間是要吃藥的,而且抵抗力變得很差,免不了光顧醫院。小時候怕打針,小孩子基本上都會面臨這樣的恐怖,張香玉在這件事的教育上有些敗筆,至少現在看來她是罪魁禍首。打針給小時候的莫邪心裡留下的陰影,後來竟然成了張香玉管教有時候忤逆自己意願時的絕佳工具,她總是這樣恐嚇莫邪:不聽話就給你打針。

    從那時候起,打針就成了莫邪心中的創傷,直至現在,已經無法癒合。李學琛只能安慰她,讓她放鬆警惕。她撫摸她的頭髮,卻在她背後給護士一個眼色,示意她乘著莫邪不注意的時候下了手。

    護士的手法和柔和,雖然莫邪還是感覺到了,但是當她內心的恐懼被激起的時候,護士利落的拔下針頭,相安無事。

    莫邪也是有些震驚的看著李學琛,李學琛做了一個鬼臉:「你看,我說不疼的吧!」

    那個早晨是幸福的,兩個人似乎感覺生命即將合二為一,再也不會有分離,至少,莫邪和李學琛都相信,對方給予自己生命的重量都要遠超自身,彼此都是不會為了自己而苟活,失去對方就意味著失去了世界。

    可是,其實一切早已經滄海桑田。下午,莫邪照例在醫院陪同張香玉,她本想將和李學琛的婚事告訴她,希望她變得開心,至少了卻心頭的牽掛,走得安詳。

    張香玉的眼眶濕潤,嘴裡似乎想有表達。她努力的拉住莫邪的手,「孩子,媽媽對不起你!」

    「媽!您別這麼說!你是我的媽媽!」

    「對,我是你的媽媽!」

    不知道為什麼,張香玉默念了這句話,莫邪沒有注意到她這句不尋常的重複,只是煽情的坐在床前與張香玉一起哭起來。

    「你有多久沒有去看你爸爸了,你應該已經忘記他了。」

    「媽媽,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看爸爸!」

    「也不知道他在那邊過的好不好,他也不告訴我,那邊到底是冷還是熱,這麼多年了都沒有來看看我!」

    「媽——」

    「我終於要來見你了,天魁!」

    釋迦侔尼臉上的表情永遠是慈悲,可千山萬水五行三界卻還是逃不過一個空。「終於相信時光倒轉只不過是個美麗的神話,騙騙小孩子的,但是如果可以的話,請再編一個故事騙騙我,好嗎?」

    在啜泣聲中,沒有似乎忘記了一個聲音。不一會兒,一群護士衝進來,「病人需要急救!」

    這時候她才恍然驚醒,警報器的鈴聲響起,她看著張香玉,駐足了一陣子。她急於向幫忙,「媽媽!媽——」

    「你怎麼搞的?」

    「趕緊出去!」

    莫邪被護士推搡著出了病房,當門被關上的時候,她無力的蹲倒在地上,掩面哭泣。李學琛不在,她好想找個肩膀依靠。

    「只要知道你還活在這個世上,我就可以了無牽掛。沒有我為您掌燈,您在回家的路上,會覺得難過嗎?沒有黑暗中的那盞光芒,我擔心您像個小孩子一樣怕黑怕迷路。」

    莫邪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默念,突然門開了,護士急匆匆的將病床推出,逕直奔向搶救室,莫邪趕緊跟上去。那個搶救的醫生,一邊指揮護士準備,一面通知手術室準備血漿。

    忙亂一陣之後,沒有再一次從無能為力的沉思中驚醒,「家屬,血庫血漿不足,血液中心正在送血途中,病人需要大量血漿,你趕緊去抽血!」

    說完,門就合上了。她感覺自己會暈過去,畢竟自己連抽血都恐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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