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六八章 錦衣針(上) 文 / 慕容琳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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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望著劃落夜空的琉璃燈盞,心想為何放手了,還是放不開?原來有些事真的不是放手就能放開的。心中有刺,不拔不快,切切不可心軟。李柚,對不起……因為你是皇帝,你是她的兒子,我總是不得不逼你做這些兩難的決定。
榆錢望著那抹落下的燈影,嚇得面無人色,飛奔向那城牆上去,直一口氣奔出老遠,方瞧見莫非以手撐牆,好端端立在前方,這才放下心來。這一鬆神,才覺察背心裡的衣裳全都汗濕透了,只急急跑到莫非面前,道:「娘娘,您可嚇死奴婢了——您可千萬保重身體,您再如此……如此……,不如先殺了奴婢吧。」
莫非回過頭來,清亮的月光適時地從烏雲之後露出大半張臉,灑在她臉上,映得她的眸子格外光亮。莫非的臉色泰然自若,自是格外蒼白,微微一笑,道:「本宮不是好端端的麼?」說著側過頭去,望向黑沉沉的夜,望向晗寧殿方向,沉默許久,唇角上揚,倒似笑得十分舒暢:「這一切很快便能結束了。本宮一定會好好保重身體的!」榆錢從未聽過她如此平淡殊無半分喜怒之意的語氣,心裡不由得一陣惶然,不知道該如何接話,正打算勸莫非回宮去,莫非的聲音卻當先響起,道:「咱們去看看吧。」
榆錢一愣,道:「這麼晚了,只怕皇上歇下了。」
莫非笑得極溫和,榆錢卻感覺到一股寒冷,只聽莫非道:「誰說去看皇上了,咱們去晗寧殿。」
午膳時分,太后的懿旨便曉諭六宮,莫非知道慕容藍已經正式封為郡主。她面無表情的吃過飯便到畫室作畫,畫著一副山水圖,山是七秀的山。水是七秀的水。明仙宮眾人皆以為她心情極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冊封證明慕容藍已經徹底獲得太后的信任。那麼下一步計劃,自然會更順利。她實在沒有心情不好的理由。
山水圖向來極為費神。到晚膳十分才勾了大半輪廓。榆錢體貼,讓小廚房做了桂花魚送來畫室,莫非吃得暢快,專程讓榆錢給李柚送些去,哪裡知道帶回了真真兒讓她心情不好的消息。
也不知道消息遞到晗寧殿沒有,也不知太后得知了這個消息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是傷心還是不傷心。莫非無論如何要將李柚綁在自己的車上與太后正面相撞。自然打的是這個主意:李柚是太后唯一的親生兒子,是北庸朝英明睿智的皇帝。無論與公與私,只要李柚堅定的站在自己這一方,太后那些針對李柚的應對措施,無論是贏是輸,她都是最徹底的輸家。這一點太后也看得很清楚,更是對她深惡痛絕的地方。
其實太后將慕容藍收在身邊,真心以待,何嘗不是打著相同的主意。任誰都知道,慕容藍雖然是慕容氏的旁支嫡女。卻是自小跟在慕容大元帥身邊長大的,深得大元帥的七種和喜愛,是最有可能接替依茹姑姑,成為慕容府管事的人。即便旁支的長輩們見了她。又有誰敢不恭恭敬敬稱呼一聲「藍姑娘」的。慕容藍一直是莫非最得力的左右手,她早有心將慕容藍納為己用,卻一直尋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如今竟然讓她得知了莫非那麼一段不可見人的秘辛,並且因為此事和慕容家生了間隙,她自然要好好利用如此良機,將慕容藍捆在身邊。那麼莫非不僅失去一個極強悍的左右手,更有可能失去慕容氏的背後支持。而她,若能藉著慕容藍對慕容雲隨的愛慕之意,將李漁和慕容藍盡數塞到得慕容雲隨的後院之中,還愁不能對慕容氏的動向瞭若指掌?到時候無論是誰受寵,誰掌權,她都不會太多憂慮。
不論新得一位身世顯赫的得力義女的喜悅,還是知道李柚病倒的消息的複雜情緒,莫非相信太后此刻都沒有歇下。這個時候,兒子病了,她身為兒媳婦,自然要去好好安慰安慰婆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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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便能看見晗寧殿裡燈火通明,十分熱鬧。緩緩走在通往主殿的石徑上,莫非的腳步異常平穩而堅定,四周不斷跪倒行禮的太監和宮女眼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訝和惶恐。
南宮雪帶著一眾人形色匆匆而來,遠遠看見莫非,愣了一愣,見莫非已然停住腳步,靜靜地看著她,面上帶著似有似無地笑意。南宮雪斂去面上的焦急,曲膝道:「妹妹南宮雪見過莫妃娘娘,莫妃娘娘安好。」
莫非虛扶一把,面上的笑意十分平和,柔聲道:「妹妹快快請起,你我的交情,妹妹何必行如此大禮。」
南宮雪緩聲道:「娘娘抬舉妹妹了,妹妹不過是個小小的充媛,哪裡敢在娘娘面前僭越半分。」
莫非面上看不出悲喜,靜靜看了她半晌,說道:「那日的話,是氣話,並非有心要擠兌妹妹。」
南宮雪心下一沉,握著錦帕的手親不自禁緊了一緊,她當然自然莫非說的是哪一句話,綠泥亭中的那句話,她只怕想要忘記也很難!
「雅充媛,你是天嬪,不是公主李漁!」
這句話,比一記耳光扇在她臉上更教她疼痛難堪。她是皇帝的充媛,不是公主李漁,沒有可能成為慕容雲隨的妻子。可是,這一切拜誰所賜?若非選秀那日的刻意不提醒,她怎麼會成為天嬪?若非她成了天嬪,她便是最有可能成為慕容雲隨妻子的人選之一!枉費自己一直當她是最好的姐妹,原來傷害自己最深的偏偏是她。南宮雪無法原諒。其實,如果莫非與她並非姐妹,她或許並不會如此難受。越是在乎的人,到最後卻知道那人一直騙著自己,何其可悲。
南宮雪輕輕咬著下唇,壓抑著即將噴湧而出的怒火,強自鎮定道:「妹妹現行告辭了。」
莫非卻沒有絲毫被怨恨的自覺,輕輕移步到與她並肩,柔聲道:「既然都是去給太后請安,不如同行?」
南宮雪卻往後退出一步,恭謹而冷淡道:「妹妹不敢,請姐姐先行。」
莫非彷彿感受不到她的淡漠,望著她身後曼珠手上托盤裡的隱隱露出織錦緞金縷繡綵鳳頭的布料,問道:「又是給太后送衣服麼?這綵鳳繡工細密精巧,看來是出自妹妹之手?是做了件什麼?」
南宮雪微低著頭,蹙著眉,不知道莫非為何突然問起這些,低聲應了句「是大袖衫。」,便不再說話。她想現行離開,被莫非喚住同行,她表明態度讓莫非先走,莫非卻遲遲不走,莫非到底想幹什麼?南宮雪的心中有些憤怒更多的是疑惑。
莫非的手指輕輕觸在精細的繡線上,眼中流露出難以抑制的光彩,突然問道:「你去見太后便是為了送衣服麼?還有什麼別的事?」
南宮雪一愣之下沒有回過神來,直覺答道:「皇上病了……」
莫非抬手打斷她,淡漠道:「妹妹你不必進去了。太后此時身子骨正弱,受不得這些刺激,你改日再來給她老人家請安吧!」她看了一眼曼珠手上的衣服,「這件大袖衫,便由本宮替你帶進去呈給太后便是。你回去吧。」
曼珠傻住了,她看著伸手來接托盤的榆錢的手,不知道給還是不給。
南宮雪傻住了,她完全沒有想到莫非這是唱的哪一出,但莫非的態度讓她完全不能接受但又不得不接受,所以她的臉色變得雪白,想要說些什麼,甚至想要指著莫非的鼻子狠狠罵她。但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冷冷看著她的眼睛很久,終於說了一句話:「是你以前的演技太好,還是你現在真的變了?我竟完全弄不清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莫非。」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一直緊緊的盯著莫非的眼睛,想要捕捉到一絲什麼情緒,然而她什麼都沒有捕捉到,終於,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無比倦怠地轉身離去。曼珠猛地將托盤塞到榆錢手上,眼中含著屈辱地淚珠,快步追了上去。在她單純的心思裡,只怕是以為堂堂莫妃娘娘想要和她的主子搶那份精巧繡線的功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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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正笑著和眾人聚在大圓桌前猜牌,見莫非走進來,眉頭不有自主的輕輕蹙了起來。待莫非行禮請安畢,殿中除了常妃,洛昭容等一應人等又向莫非行禮。這樣亂了一陣,太后臉上的不耐已盡數散去,只有無盡的淡漠。此時的太后,已經不想在莫非面前裝什麼慈祥,其實她想要做出這份淡漠的神情也要浪費她不少的克制力。莫非脖子上的龍紋玉珮還是肆無忌憚的掛在那裡,晶瑩剔透,極為直接地展現著對她這位太后的不屑和挑釁。
因為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叫人把她拖出去亂棍打死,太后轉過頭去不再看她,緩緩拿起茶盞抿了一口,極為淡漠平靜地道:「你來幹什麼?哀家這晗寧殿,以後你無詔不得入內。」
莫非笑得極為溫和無害,柔聲道:「太后恕罪,臣妾並非刻意打擾,只是,皇上病了,臣妾實在慌亂,只好來太后這裡尋些主意。」
太后的眉猛地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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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