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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事出反常 文 / 老虎不吃魚

    連城的語氣略帶沉重,江溯流看著他,一陣啞然。

    這件事竟是比他想像中還要麻煩,那昭華郡主不除,留著始終是個禍患,眼下她又有了謀害玉兒的心思,難保哪一天再做出讓人防不勝防的事情來。

    尤其將軍府,凌懷玉既然相信了,其他人若是知道了,也不知會作何想法。

    剛才他寫的兩封信,給祖父的說的是朝堂之事,給外祖父的信件卻是將玉兒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個清楚。外祖清正一生,睿智通達,應該能護得玉兒周全。

    青禾一路快馬加鞭,他的信件也不過幾日就到了京城,老王爺自然是一陣大驚,已經被同樣得了消息的皇上召進宮去。

    竹園裡蘇太傅卻是將信件反覆看了三遍,目光落到最後「孫兒,珍之如命」幾個字上,長長歎了一口氣。

    來了京城這麼些日子,溯流和那丫頭的感情他看在眼裡,自然知道自個這冷情了多年的外孫對那丫頭極為看重,不用他多說,自己都會小心護她周全,想必他應該也明白。

    可即便這樣,還是鄭重其事的寫了好幾頁來再三托付,語氣裡的凝重連他這個歷經世事,原本已經看淡一切的老頭子也不免唏噓。

    老太傅起身出了屋子,外面謝玉穿著寬大的裙裾,正在饒有興致的用剪刀修剪一株花木。

    這幾日天氣漸暖,前幾天丫頭從將軍府回來,莊子上送來了抽了芽的迎春花,用土培在花壇了,此刻這丫頭微微朝花枝湊了過去,從自己這個方向看過去側臉十分恬靜溫暖,老太傅不自覺的已經捋著鬍子笑了笑。

    原本在冬日吃到不應季的蔬菜他就覺得奇怪,而且每過幾日莊子上也有人送各種時令的鮮花來,弄了半天竟然都是這丫頭的功勞,依著溯流的說法,竟是對她的來處也知之甚少。

    「玉丫頭。」老王爺出門下了台階,步伐緩緩卻依舊十分穩健的朝她走了過去。

    謝玉仰頭露出甜甜一個微笑來,十分恭順的喚了一聲:「外祖父。」

    「溯流不在,你習慣不習慣?」蘇太傅笑了笑,略略思量了一下,語帶關切的問了一句。

    謝玉拿剪刀的一隻手頓了頓,微微愣了一下,看著自己剪落在地上的幾節枝條,沒有說話。

    雖說篤定司空鳶暫時不會將那件事說出去,也已經得到了凌四叔的承諾,兩個孩子會平平安安的出生,她心裡其實還是有些疙瘩的,畢竟這樣佔據了別人的身子,想起來依舊會覺得不安。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需要一個人來說話,可是除了溯流,似乎不願意將這件事和任何人提起。

    在她的想法裡,這樣的事情,自然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見得人人可以接受,不見得人人都會和他一樣,無論她從何處來,都毫無原則底線的包容維護自己。

    甚至,若是有些人知道了,同樣將她妖魔化,連肚子裡兩個寶寶都會染上污名,她絕對無法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看著面前一株被自己修的有些慘不忍睹的稀疏花枝,她輕輕笑了一下,垂了眸子落到自己聳起的衣衫上:「乍一分離,肯定不太習慣。不過眼下有憶之和憶卿陪著我,已經好很多了。」

    寶寶是不是會調皮的踢自己,想到他們是自己和溯流的孩子,心裡就有無法言喻的滿足感,這種血肉相連,血脈相通的感覺真的很奇妙,一同呼吸著,一同清醒和沉睡,就像他還陪著自己一樣。

    她給他們取了名字,四下無人的時候和他們說說話,一日一日,雖說平淡,卻無比安寧。

    「憶之,憶卿?」老太傅第一次聽見她這般稱呼,回味般的反問了一聲。

    「是啊,我給寶寶取的名字。」謝玉轉頭對他笑,神色間說不出的溫柔疼愛,還帶著淡淡的自豪跟驕傲。

    老太傅笑著頷首,一個廚娘已經是進了中門到了兩人面前,行禮問安以後看著謝玉開口道:「世子妃,奴婢覺得儲存的那些辣椒和花椒是不是要挑揀一下,今個兒取用的時候,發現裡面有幾根變了味的。」

    「變味?」謝玉目光落在廚娘身上,在腦海裡快速思索了一下,那些花椒和辣椒是在中秋前採摘,經過了晾曬散失了水分,按理說最少小半年不會有什麼問題,眼下不過三個月而已,就有變味的情況出現了?

    記得在現代的時候,那些調料的保質期可都是按年計算的,多半也不會壞,只會隨著時間味道慢慢變淡,直至沒味。

    以前用的那些干辣椒干花椒,有時候磨磨蹭蹭用上個半年可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她根據了以前外婆儲存干花椒和辣椒的土辦法,晾曬乾燥以後小心封存了。只不過因為懷孕以後有時候吃辣重了些,竹園眾人也已經習慣了食用,就連將軍府那邊送去的也用的很快,這廚娘會小部分的取用,這眼看著才過去三個月就不行了麼?

    「可不是?奴婢早上用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稍微翻了一下,才發現有的已經發了黑。」廚娘明顯也有些鬱悶,謝玉看了她一眼,跟老太傅打了招呼,已經跟著她一路到了廚房。

    現代的時候寄居在外婆家,從小家裡面的辣椒和花椒都是自給自足,每到秋天,外婆家的後院裡總會綁成串掛著玉米和辣椒,紅彤彤的有時候直接可以掛到年後,看著也十分喜慶。

    時間長了自個會做辣椒的方法就有好幾種。可不管是做成辣椒醬還是用罈子醃製、泡製,儲存的時間也不過兩三個月,唯有干制的保存期最長,可達一年之久。為了保險起見,她只是將那些顏色稍微青褐的用食鹽醃了些,剩下紅透的都用干製法儲存了起來。

    只是不想這突然又來了寶寶,溯流說什麼也不同意她繼續為那些生意奔走操勞,才將這開酒樓的事情一再的擱置了。

    「世子妃,您瞧。」廚娘掀開了儲存辣椒的筐子,順勢還俯下身去在裡面撿了幾個遞到她面前,掰斷聞了聞,她已經是皺了皺眉看向廚娘發問:「這樣的能有多少?」

    「所有筐子奴婢都檢查了,其實也只是小部分。只是為這保險起見,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拿出去再晾曬一下,這幾日天氣也好。」廚娘接過她手裡的斷辣椒,給她擰了帕子擦手,語帶詢問。

    這世子妃差人將那些東西弄回來,挑揀之後正是全部鋪開晾了很久,因而眼下瞧見部分辣椒有壞的跡象,她自然會有此一問。

    「嗯。先全部挑揀一遍,將有問題的都挑出來,剩下的依舊裝回去保存著,至於怎麼辦,我再想想。」謝玉擦了手,看著半筐辣椒略略思量了一下,吩咐了一句。

    出了房門,秀美的一雙眉已經是緊緊的蹙在了一起,眼下她懷孕五個月,若是生下孩子已經到了六月多的樣子,等在修養一陣子,一晃眼肯定又到了秋天,青櫟他們辛辛苦苦弄回來的東西可不就得多半廢掉了。

    尤其南宮桓的錦繡閣眼看著不行了,若是不繼續競爭,他自然也會同雲帆一樣,將生意的重心轉移到其他方面,要知道,這南宮家除了胭脂水粉,在布匹成衣,酒樓客棧,金銀瓷器等許多方面也有著半壁江山的,自己這樣三天兩頭的耽誤下去,還真是說不清到何時才是個頭。

    這樣想著,她心裡已經暗暗有了主意,回到院子裡喚了青影,也不拐彎抹角,開口就問:「世子爺在京城正街可有鋪子?」

    「有的,東西南北四條正街總共是五間。」

    「都做的什麼生意?」謝玉又問了一句。

    「這個```」青影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三間是客棧營生,一間成衣店,剩下兩間原本是酒樓。」

    「什麼叫原本是酒樓?」謝玉一時啞然,抬眼看了過去,卻發現青影罕見的踟躕起來,支吾道:「這主子常年身子骨不好,深居簡出,生意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酒樓生意經營不善,現在不過是留了兩個夥計看著門。」

    「哦。」謝玉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拉長聲音哦了一聲,一時之間已是瞭然,感情是為了避免麻煩,將自個的所有生意都擱在了暗處,這樣想來,倒是方便了很多。

    「世子妃可是有事?」邊上聽了良久的青櫟湊了過來。

    「可不是有事麼?你盡快給我找幾個信得過的大廚來,我預備將溯流的酒樓重新開起來。」謝玉話音落地,突然歪著頭又沉思了一下,又開口道:「算了,為免麻煩還是以他的名義將經營不善的酒樓轉讓好了,以玉如意兩口子的名義將酒樓盤下來,至於到底是買還是租,你們看著辦就行了,怎麼方便怎麼來就好。」

    「世子妃,這```」青櫟有些不贊同的看著她,這主子可是千叮嚀萬囑咐,好好護著世子妃,不能磕著碰著,不要勤苦操勞。

    開酒樓做生意,這要是主子知道了,他們可怎麼交代?

    「怎麼,有疑問?」謝玉挑眉看他,唇角輕輕勾了一抹笑,眼神裡卻故意帶上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青櫟喉嚨動了動,將原本要出口的反駁之語生生嚥了回去,這主子怪罪下來不好受,世子妃怪罪下來,難保就不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依著眼下世子妃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不過是腦子裡轉了個彎,他就果斷選擇了陣營,一本正經道:「屬下遵命,立馬去辦。」

    謝玉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起身慢步到了書房,江溯流不讓她開酒樓做生意,可她依舊是趁著閒工夫已經寫好了菜單和菜譜,基本上走的是川菜路線,至於菜名什麼的也是按照記憶通通照搬了過來。

    時間一晃而過,青櫟為避免麻煩,是從雲氏遠在江州的鋪子裡調了四個廚師過來,將那些菜單和菜譜抄作兩份分派下去,讓他們在酒樓裡將所有菜色統統試做了一遍,又將酒樓收拾休整了一番,不過半月,酒樓就掛著「醉仙樓」的牌匾紅紅火火的開張了。

    「小姐,你就放心吧,現在初六扮起玉如意來已經盡得你的真傳了,潑辣的名號已經傳遍京城了,保管將酒樓經營的妥妥當當,哪裡有不長眼的敢上門尋事吶。」竹園裡,謝玉懶懶的靠在雕花軟椅上曬太陽,一旁的初五快言快語,一張臉上都是你就放心吧的笑意。

    「你們扮的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那南宮桓錙銖必較的很,這酒樓生意一開起來,你們暴露在明處的時間更多了,得小心防著才好。」謝玉看著她滿不在乎的樣子,細心叮嚀了一句。

    實在不是她憂思過重,而是好巧不巧,江溯流原本經營不善的那兩間酒樓有一間正好在上一次司空昊出售的那件鋪子正對面。

    那間鋪子原本被南宮橙買了去,經由南宮桓的手孝敬給了司空律,司空律高瞻遠矚的開了一間酒樓,掛了牌子「廣聚軒」,又順便壓搾了南宮桓的剩餘價值將酒樓交給他經營,自己做了甩手掌櫃。

    在短短幾個月裡面,已經將她和江溯流用過一次餐的那個京城第一樓擠成了京城第二,醉仙樓開在了人家眼皮子底下,少不得需要多留幾個心眼。

    「小姐放心好了,他敢進來尋事,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初六將那一張玉如意的薄面皮給自個貼好了以後,語調輕快地回了一句,兩人相攜著出了院子。

    謝玉遠遠瞧著她們離開,不自覺笑了一下,雖說相信了司空鳶的話,可是那一位凌四叔對她倒還是一如既往,不但每隔幾日過來專程替她診脈,就連這初字輩十一個丫頭也是一個字也沒提。

    眼下她們日日跟著自己,已經和江溯流的青字輩護衛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昨天自個還聽見初五對著初冬在那裡咬耳朵,大意是初五從進了竹園就開始和青櫟搭檔,時間長了,眉來眼去,日久生情之類的意思。

    「世子妃,要不要奴婢陪著你進去歇歇。」邊上的青霜眼看著她神色倦倦,卻瞇著眼帶著輕笑的靠在軟椅上,十分貼心的問了一句。

    六個多月了,世子妃這身子越發重了些,許是因為懷了雙生子的緣故,肚子看上去更是比一般有孕之人大了很多,但凡走路已經需要小心的扶著身子了。今天在院子裡坐的夠久了,按時辰,也是該進去歇息了。

    「不用啊,在外面曬著太陽補補鈣挺好的。」謝玉依舊是瞇著眼,神色懶懶的靠在軟椅上,一隻手掌隔著衣衫覆了上去,今日寶寶的動靜大了許多,隔上一會她就能明顯的感覺到,有他們陪著,她感覺說不出的踏實,抿著唇又是輕輕笑了一聲,目光落在中門口,唇角的笑意確實頓時僵了一僵。

    視線裡,榮陽公主已經進了中門,左右除了丫鬟之外跟著三個穿戴素淨的婦人,兩個年紀偏大,差不多四五十歲的樣子,一個看著倒是很年輕,應該最多不會超過二十歲。

    邊上的青霜同樣是笑容僵在了嘴角,一臉警惕的看著越來越近的一眾人。

    謝玉慢慢從軟椅上坐直了身子,邊上的青霜伸手過來,已經順勢將她攙扶著站穩在了院子之中。

    要知道,這自從江溯流出征以後,這位可是一直沒有任何的動靜,就連江靜怡被送去江州那一日,那人短暫的見了面,也是風平浪靜互不搭理的狀態。眼下她一身精緻的妝容,唇角噙著溫和的笑容越來越近,謝玉覺得自個眼花了花,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心裡的警覺詭異更重。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榮陽公主從他們成婚半年多,第一次笑容滿面,還真是歷史性的時刻。

    「瞧你這丫頭,身子都這麼重了還遠遠站起來做什麼?」榮陽公主一臉笑意的到了近前,看著她嗔怪的說了一句,已經紆尊降貴的伸出手要來扶著她坐下。

    謝玉被她溫和的笑意紮了一下,警覺的往邊上挪了挪,榮陽公主面上的笑意不過是僵了一秒,已經極快的斂了情緒,依舊是笑著看向她。

    她可是有了確切的消息,那一位可是跟著四皇子在孟州丟了小命,想必消息過不久就會傳到京裡來。

    不過,養精蓄銳了近兩個月,她哪裡還等得到那個時候看熱鬧?等老王爺和老王妃知道了,這肚子裡懷的可還是這府上的嫡孫,眼下趁著消息還沒到京城,她說什麼也得先下手為強,今晚就神不知鬼不覺的送這娘們三人歸了西才好。

    到時候就算老王爺老王妃追究起來,也賴不到她頭上,這懷著身孕最後幾個月,能發生的意外可實在是太多了。

    想到這,榮陽公主臉上的笑意越發深重了,盯著她的謝玉心裡一陣發毛,目光不自覺移到她身後,已經是開口道:「王妃專程來竹園,可是有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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