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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徑向鏡湖行 文 / 公子蕭弟

    這二人見問,登時大驚,傅思歸「啊喲」一聲大叫:「不好,不好,這延慶太子已知主公蹤跡,事情恐要糟。不行,我得趕緊報信。啊!」他左腳方踏出一步,尚未著地,突然渾身一顫,右手急捂著心口,身軀稍作前躬,臉色扭曲,難看之極,顯是忍著極大的痛楚。

    梁蕭急上兩步,挽著他臂膀,關切問:「傅大哥,你怎麼啦?」一瞧他這情形,心中一動:「心,難道」不作他念,急解開他胸前衣衫,只見一個紫色小孔處於兩乳之間,兀自溢出鮮紅,驚歎延慶太子這一指力當真利害,若非他出手及時,再深得半寸,恐神仙也難話,當下指出如風,快似奔雷,拍拍幾下,封了他近旁幾處穴道,暫時止了血。

    傅思歸道了聲:「多謝!」想他一時情急激動,竟而牽引了傷患,真不該魯莽,但主公命在傾俄,他又怎能不焦急,多作擔心呢?這時,不知怎的,那古篤城像發了瘋一般,提著板斧,向前亂砍亂撞,口中直叫:「我要救主公,大惡人來了,大惡人來了」

    梁傅二人拚命叫喊,他恍若不聞,狀如癡如狂,更甚瘋癲,一轉眼,消失在小巷的盡頭。傅思歸提步欲追,一拉扯,胸口又作痛,行不了,定步喘息。梁蕭不忍,說道:「還是我去吧,你稍作歇腳。」

    傅思歸抬頭,臉露喜色,堅難拱手道:「如此有勞公子!」梁蕭哂道:「唉,傅大哥,你這人我比較喜歡,但說話忒不痛快。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他找回來!」腳尖一點,躍出丈外,忽爾想起一事,轉身叫:「對了,傅大哥,你沒告訴我,老段他在哪落腳?」傅思歸臉色一陣抽搐,突然一拍額頭:「啊喲,我忒也糊塗,古兄弟定是尋主公去了,他們現今住在小鏡湖……」言未了,那梁蕭猛的身子一震,驚道:「甚麼?小鏡湖?」心下暗罵:「好你個老段,累弟兄吃苦不說,居然躲起來風流快活。哼,我倒瞧瞧你良心是不被狗吃了。」念罷,轉身就走,那傅思歸急叫:「梁公子,在下未跟你說那小鏡湖具體所在?」

    梁蕭頭也不回,朝天揮揮手,邊走邊道:「我曉得哩!」當下疾奔而去,拐過幾條巷子,遠遠的突見前面街道上,一條大漢行若顛狂,手中只管舞著一對板斧,越使越快,不住大吼:「快,快,快去稟千主公,對頭找上門來了。」梁蕭暗驚:「我的媽喲,他怎地跑這耍來了。」正待跑過去。這時,店內走出一個其貌不揚的大漢,行到古篤誠身前,說道:「老兄,我請你喝一杯酒如何?」

    不料古篤誠向他怒目瞪視,突然大聲叫道:「大惡人,休得傷我主人!」說著舉斧便向他當頭砍落。旁觀眾人見情勢凶險,都是「啊喲」一聲,叫了出來,紛紛遠避。梁蕭明顯瞥見那大漢眼中一絲驚色,一閃即逝,尋思:「這人是誰?」念轉間,餘光不經意斜視,呀,只見店門前,一個面色蠟黃的老者,正跺著足,雙手捏汗,焦急的注目著這大漢一舉一動。梁蕭一見他面容,登時驚異,你道是誰?原來是白世鏡。

    梁蕭兩度與他碰面,因此識得,驚訝之中不免生疑:「這老兒甚麼時候來了信陽?」再睨了一眼這個「白世鏡」,見他滿臉急躁之色,舉手投足間,隱隱流露著幾分小兒女姿態,霎時醒悟,暗喜道:「他是阿朱!」回顧一眼那大漢,見他已將那古篤誠半抱半拖的拉入客店大堂,按著他在座頭坐下,心道:「這人準是大哥。」轉念又想:「也好,古大哥有他二人照料,我也可以安心了,不如去找找老段晦氣。」

    想到便做,當下轉出小巷,依記憶所記,沿大路向西,走得七八里地,果見大道旁四株一排版,一共四四一十六株大柳樹。梁蕭笑道:「幸好爺爺我數學不賴,還有梁蕭這副過目不忘的腦袋瓜配合,這才天衣無縫。」喜滋滋的努嘴邪笑,笑罷,往北而行。

    走出九里半路,遠遠望見高高聳起的一座青石橋。走近橋邊,只見橋面伏著一個書生。這人在橋上鋪了一張大白紙,便以橋上的青石作硯,磨了一大灘墨汁。那書生手中提筆,正在白紙上寫字。梁蕭瞧得這人背影,好生眼熟,略一沉吟,已知是誰?

    忽爾心血來潮,童心大起,彎身拾了一枚石子,鉗於中指和食指指尖,微一運勁,慣力拋出,這石子一去,不偏不倚,正好打在白紙之上,嗤的一聲輕響,那白紙穿了個大洞,石子又順勢落入了湖中,好好的一副傑作,就這麼給他糟蹋了。這書生委實心痛,作惱道:「是誰作弄朱某,快請現身。」

    梁蕭不作聲,慢悠悠的走將近去,突然腳步加快,便向右首那座木橋上奔。書生本欲發怒,待瞧清此人竟是久未謀面的梁蕭,登時滿腔怒氣煙消了,轉而驚喜之色,道:「梁公子,如何是你?你怎打起在下的主意來了?」梁蕭計謀被喝破,訕訕的止步,回頭弄了一張苦臉,說道:「段延慶都打將來了,你這傢伙還有閒情逸致描倒畫,卻也快哉,自得其樂嘛!」

    書生驚駭道:「你,你說甚麼?」梁蕭嬉笑一聲,道:「你若不信,可回頭問問你那傅古倆位兄弟,瞧我說的是真是假?」書生一慌,急忙回頭,只見大道上空蕩蕩的,哪有一個人影,心叫上當了。急轉身,但見那梁蕭已然走到木橋當中,即叫:「公子,走不得。」

    喊聲未了,梁蕭突覺腳底一軟,喀喇喇一聲響,橋板折斷,身子向河中墜去。梁蕭冷笑一聲,右足在橋板一點,便這麼一借勢,向前撲出,躍到了彼岸,拍了拍手,然後束束衣帶,整理一下衣裝。

    那書生哈哈大笑,說道:「公子,好俊的功夫,月餘不見,還是一樣潔癖。」梁蕭道:「朱四哥,好爛的計謀,連日欠揍,腦袋還是不靈光。」扔了這句,不再理他,逕自去了。

    行不數丈,聽得背後腳步聲響,回頭一看,正是那朱四哥隨後趕來。梁蕭轉過身,笑道:「我說朱哥啊,你老累不累,追我幹麼,小子又不是大姑娘。」那朱四哥道:「不累,在下腳力還算可以,要往小鏡湖去報信。不知公子你上哪,是否順路?」梁蕭尋思:「既然來了,何必浪費。」即道:「自然順路。」身形一閃,幌至那朱四哥身近,突然右手探出,抓向他腰間。那朱四哥驚得一驚,只感耳畔風生,伴隨著一高一低起伏,身子已然飄出老遠。他卻才心定,吸一口氣,笑道:「公子,好俊的輕功!」

    梁蕭回眸他一眼,說道:「朱四哥,你能不能不讚我,我壓力很大的。」腳板著地,提一口氣,帶著他再次飄出,這回當真是滑行無聲,輕塵不起。

    自過小木橋後,道路甚是狹窄,有時長草及腰,甚難辨認,若不是有朱丹臣一旁指點,憑他那點記憶,這路也還真的難找。又行了小半個時辰,望到一片明湖,梁蕭放慢腳步,走到湖前,但見碧水似玉,波平如鏡,不愧那『小鏡湖』三字。

    他正待詢問朱丹臣下一關,是不是那褚萬里把守,忽聽得空氣中傳來兩聲輕笑,似怒似惱。梁蕭尋思:「難道是阿紫這丫頭弄鬼?」言念未了,聽一個女子聲音道:「褚大哥,你就告訴人家嘛,他到底在甚麼地方?」語音中帶有焦急之色。

    梁蕭一怔,聽聲音卻似是個年輕女子,險些笑出聲來,心想:「這老儲果真不是老處了,居然撞上了桃花運。不但如此,而且老牛啃嫩草。」以他對阿紫這丫頭所知稟性,如此輕柔軟語,決計出不得她口,一萬個肯定,此人絕不是阿紫。念轉間,聞得那褚萬里聲音道:「哎呀,姑娘,您就別添亂了,再鬧褚某這魚兒都跑光了。」那姑娘笑道:「如此豈非更好,誰讓你不告訴我,他的下落。」褚萬里道:「勿曉得,勿曉得。你那煞星,誰惹誰倒霉。褚某奉勸姑娘一句,離他遠點。」

    這時,身旁的朱丹臣哈哈大笑,說道:「遠不了,他來了。」梁蕭暗吃了一驚,心道:「甚麼?這姑娘不是褚大哥的馬子,而是朱四哥的。」跟著朱丹臣步出,見湖畔一個漁人頭戴斗笠,正在垂釣,此人正是褚萬里。他身旁立著一位女子,全身束黑,腰肢甚為苗條,單她這柳腰,乍一眼,梁蕭不禁讚了聲好,暗佩朱丹臣眼光獨到。

    湖畔二人聞得聲響,逐一回頭,這四人一經照面,個個吃驚,其中屬那黑衣女子,歡喜更甚。見了梁蕭,她呆了一陣,眼眶紅紅,酸潮洶湧,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他,多少次午夜夢裡出現他的身影,但一醒轉,卻又喚他不應,抓他不住。多少次如此,硬生生讓他從自己的視線中模糊、消失,直至不見。微一閉眼,淌出來的是淚水、淚水,還是淚水。最後摸摸枕畔,見那一大灘濕漉漉的淚痕,她才肯相信,眼前一切是幻,不是真,再想他片刻,亦是枉然,徒增傷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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