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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故人依舊野 文 / 公子蕭弟

    梁蕭乍見這黑衣女子尊容,不禁嚇了一跳,心叫:「怎麼是她?」此女子容顏俏麗,不是那木婉清是誰?這時四目相對,她倒也躊躇起來,微一扭捏,舉袖細擦腮邊幾滴清淚,展顏道:「蕭郎,多日不見,近來可快活麼?」說著奔將過去,投進他懷裡,雙手輕輕摟著他的脖子,戲謔著他鬢邊的長髮,神態甚為親暱,臉上流露的全是歡喜之色,撒嬌道:「見著你真好!」

    這梁蕭猛的一陣雞皮疙瘩漸起,沒情趣的推開了她,又摸了摸她的額頭,沉吟半響,才怪道:「沒燒啊,那發甚麼神經?」木婉清小唇微咬,氣嘟嘟的道:「人家好意來看你,你居然說我生病,你這人,還有沒有良心?」梁蕭笑道:「良心?它值幾個銅板?」

    木婉清氣極,頓足道:「你!」梁蕭道:「甚麼你啊我的,爺爺我有名字,好不好?」木婉清罷罷手,點了點頭,然後吸了口氣,微笑道:「好,我不跟你吵。我娘說,對男人不能用說的。」梁蕭微覺詫異,隨口問:「不用說,那用甚麼?」木婉清一臉詭異,突然嬌吒一聲,喝道:「用打的。」

    不容分說,呼的一掌,便望梁蕭門面劈去,二人距離頗近,木婉清又是個急性,說打便打,一點先兆也無,眼見掌力即到,以梁蕭目前的功力而言,他自可輕易避開,但他念頭一想:「這丫頭今天吃錯了甚麼藥,要如此對我?倘若我強行躲閃,依她性情,決計不饒。」當即身子立在原地不動,將眼緊緊合上,他卻要看看,這妞兒是否當真捨得打他。

    那木婉清掌劈到一半,忽見梁蕭屹立原地,不為其所動,她愣了一愣,又見他臉上隱露孤傲之態,心中十分作惱,暗恨:「哼,別以為姑娘我不敢打你。」當下改劈為打,狠狠的扇了他一大巴掌。拍的一下,清脆響亮,入肉登見指痕,驚的朱褚二人眼睛發亮,哥倆又對了一眼,均看到彼此眼中的笑意。

    梁蕭捂著臉頰,氣道:「你這女人,當真下得去手。凶巴巴的,誰敢要?」木婉清心如刀割,情知理虧,但一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一廂牽腸掛肚,不由得懷思落淚,終於柔情戰勝了理智,顧不得有多少委屈,急搶上去,手心貼著他的手背,黯然一閉眼,淌下兩行清淚來,一會睜眼,柔聲道:「蕭郎,我,我把你打疼了吧,都怪我不好……」

    不待她說完,半空中突然飄出一人,聽他喝一聲:「當然怪你不好!」腳跟方落地,就轉向四眾,你看他怎生打扮:白牙細嘴,淡眉俊眼,頭上歪頂破皮帽,身穿乞兒邋遢衫。往那這麼一站,儼然一個乞兒郎,其實不然。

    梁蕭見了此人,猛的推開懷中的木婉清,跑到那人跟前,興奮道:「小兄弟,是你啊!破廟一別,真讓我掛念的緊。是了,這些日子,你流落到了哪?」梁蕭初見他時,此人衣衫襤褸,這時再見,還亦如此,故而話語中用了「流落」二字。不錯,這人正是雲鏡。

    那天,在破廟中,匆匆與梁蕭一聚,見他離開,他尾隨相追。輕功自不及梁蕭的「凌波微步」高明,追出二十餘里地,仍追不上梁蕭,狠狠頓足,惱羞不已。後來聽說梁蕭在聚賢莊出現,便興忙忙趕去,不想人去樓空,英雄宴已散,他不知梁蕭就在莊內昏睡了七天七夜,悻悻然離去。在嵩山等地遊蕩了數日,偶然一個機會,見到梁蕭被八個人追殺,他本欲出手相助,在幾日細覷下來,驚覺梁蕭武功之高之奇,實出他意料。可笑梁蕭明明可以把那八人輕易殺死,他卻像抓迷藏一樣跟他們玩耍,這一點,倒想不透,後來便一直跟蹤他瞭解真相。

    眼下見他關心切切,並非作假,不免臉色微紅,靦腆道:「真的嗎?大哥,原來你一直在想念我。正好,我也一直在想念你耶!」梁蕭道:「真的,我非常想念你,想念你的燒雞,香噴噴的味道。」說著砸吧砸吧口水。雲鏡好一陣失望,歎道:「呀喲,原來大哥你想念的是我偷的雞呀!」

    對於他承認那天的雞是他偷來,梁蕭一點也不感得奇怪,反而覺得微微莞爾,總感覺這小子處處透著古怪,然而又有那麼一丁點的灑脫,好像和他差不多吧,也許這就是異國故知也不一定。見他臉綻不愉之色,當下笑道:「大哥逗你呢,若不是你救了我,梁蕭焉還有命在。兄弟活命之恩,我自當銘記五內。」說著深深一揖。

    雲鏡道:「你記得便好,我深怕你忘了。但如此重禮,雲某消受不起。」當即輕輕一跳,便即避開。

    木婉清眼見二人盡嘮一些不著邊際的嗑,甚覺無味,惱恨這雲錦破壞她和梁蕭的甜蜜,抹乾淚痕,狠狠登視了他一眼,上前扯過梁蕭衣角,說道:「蕭郎,這人那麼髒,咱不理他,說說我們的事兒吧?走,湖邊去聊聊!」硬拉梁蕭前去。

    不待梁蕭作答,那雲鏡怒罵一聲,氣道:「你敢嫌我髒?」木婉清依稀拉扯梁蕭,邊走邊說道:「你怎麼咒我?不消我說,你自己站湖邊照照,瞧髒是不髒。」她口中說話,步子卻不歇停,待她這幾句話完,二人已然行出老遠。

    說也奇怪,那梁蕭居然不開言,卻把個雲鏡氣的險些炸了肺腑,還道他存心護定了這個女人,不覺渾身是火藥,燒誰誰倒霉,冷冷的道:「我是跟大哥敘舊,誰來跟下賤女人說話,沒的玷辱了自己身份。」驀地裡當當兩聲響,木婉清雙刀齊出,快如飄風般近前,向他急砍兩刀。這『十字斫』是秦紅棉成名絕技,她教給了女兒,木婉清雖然火候不夠,但使將出來也極有威力,雲鏡自衣帶上抽出一物,原是一柄軟劍,及時格開雙刀,身形轉處,劍尖點向她後心。

    梁蕭好不著惱,一個是於己情感糾纏不清的女子,一個是不久前於己有恩的小兄弟。他對木婉清因憐生惜,對雲鏡卻也是活恩難報,本來毫不相干的兩個人,一動上手便是生死相搏的招數,不論是誰受傷,他都於心不忍,喝道:「且慢動手!」斜身欺近,掏出短笛,要格開兩人兵刃。

    朱丹臣和褚萬里跟隨段正淳日久,這種陣仗也見過不少,但像梁蕭今天這種,卻是少見,居然有一男一女為了跟他敘舊,而大大出手。這種見聞,恐怕傳遍整個武林,也沒一人肯信。若不是今兒個他倆親見,就算那人在他們面前磨破嘴皮子,也是大大的不信。

    褚萬里叫道:「梁公子,可否需要我哥兒倆效勞哪?」表面上說是幫忙,語音中不免帶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以前他多番遭梁蕭戲辱,早就牢記在心,只是自己武功不及他,沒法報仇。今番有熱鬧可瞧,他怎肯放過,激激梁蕭這小子也是好的。

    他的算盤,梁蕭豈有不知,當下笑道:「些許小事,不牢傅大哥費心,兄弟自理會得。」短笛挺出,彈開木婉清的雙刀,順勢從雲鏡的軟劍面上掠下,直削他手指。這一招彈、掠、削三式一氣呵成,中間直無半分變招痕跡可尋,而且是以笛待劍施展,若是真劍那又另當別論,這還是梁蕭手下留情,才用的三分內力。

    雲鏡一驚:「大哥這笛劍使得好生利落。」登時惱羞成怒,暗恨:「哼,梁蕭,你不要我也就罷了,偏偏和這種女子勾三搭四。你道你是皇帝老子,好,我諸葛靜雲才不稀罕!」劍尖一轉,橫開笛尾,使招「荊柯刺秦」刺向他的心口,暗道:「我卻要瞧瞧,你的良心值幾個銅板。」梁蕭短笛一抖,後發先至,側身向他『缺盆穴』點去。笛尾伸到離他身子尺許之處便即停住,不住顫動,盼他能抽回長劍,就此作罷。

    驀地裡嗤嗤嗤連響,木婉清接連射出三枝毒箭。她這短箭,梁蕭曾數次見她勢發,心知每一枝上必喂有劇毒,而且都是見血封喉那種,這要是在雲鏡那身上、手上,或是腳上,隨便劃傷那麼一下,性命定然堪憂。只見三枝箭分射上中下三個方位,教對方絕難閃避。梁蕭不顧他是否當真要挖出自己的良心,當下撩轉笛身,格開上中兩枝毒箭,下方那枝,卻無暇顧及,自袖底穿過。

    雲鏡縱身高躍,那短箭從他腳底飛過。不料她身子尚在半空,又有三枝箭射來,第一枝射她小腹,第二枝射向她雙足之間,第三枝卻是對準了她足底。其時雲鏡無法再向上躍進,身子落下來時。三枝箭正好射中她頭、胸、腹三處,實是毒辣之極。

    梁蕭心中一凜:「她連續箭發,只待小兄弟力弱,那便無可閃避。這女人,果然夠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何必呢?唉,小兄弟都是累我之故。」想到這時,靈台忽動,倏爾將短笛插回腰身,長袖一揮出,袖力中挾著柔和內力,跟著身子前奔,便此捲住了三枝短箭,借勢向前高躍出,撲通一聲,掉入了湖中。他落水時故意叫了聲「啊喲!」卻真像被箭射中,失足跌落水之狀。他希望能憑此制住形勢,落入湖中之後,即閉住氣,不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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