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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欲箋心事 文 / suolala

    玉當伏在那大石之後,越想越是驚心。雖早已知道這外表光鮮的相府內早已污垢漸生,卻哪裡知道居然已經亂成了這般模樣兒。夫人們勾心鬥角,姑娘們不知檢點也就罷了,連這些子下人們居然也一個個不安生的做出這種蠅營狗苟的事情來了。玉當冷哼一聲,剛要從那大石後頭偷偷遁走,就聽跪著的那丫頭子揩了揩淚珠,聲音慢慢低沉下來。

    「你也是知道的,我歷來就是個心狠的!你若是看不開自己死掉的也就罷了,既然不是,我必然會把那些個害死你的人統統都給拖進地獄才算罷!咱倆在一塊兒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嗎?平日裡最是個掐尖兒要強的。八姑娘跟前兒的那些兒子丫頭們,除了蘭草,哪一個沒被你得罪過?平日裡稍微得了些好兒尚且還會惹她們白眼呢,這要是有什麼錯兒了,人家也自然只會往你身上推!好在前兒個你來找我,把那些個私密事情都細細跟我說過了。這害死你的是夫人也好,管事嬤嬤們也罷,總歸是跟八姑娘那事兒有關的!你放心,她們越不想把這事兒張揚出去,我就會越想法兒把這事兒傳的滿玉京都是!你不是說夫人想把八姑娘嫁往天安郡王府嗎?哼,我就偏偏讓她嫁不成!」那丫頭咬著牙,語氣恨恨的,直欲把人撕成碎片的樣子,「當日那個叫六兒的也不過是看穿了咱倆的事,要去跟管事的嬤嬤回報而已,我就能狠下心腸把她推下池塘活活溺死,何況這一回她們害死的是活生生的一個你!丁香啊,你且等著呵,最多一日,我必然把她們的這個端陽盛宴給攪合成全玉京最大的笑話,然後下去陪你!」

    那丫頭子說完這話,又俯下身在地上「咚咚」磕了三下頭,然後迅速站起身,把那香燭跟紙灰攏到一處,又低聲泣涕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又拜了一拜,才左右看了兩眼,見沒人注意,這才穿過竹林,撿了個人僻的方向緩緩走了。玉當見她身影漸遠,正想從大石下站起身來,忽聽得那前方草葉窸窣,一個不知何時起就潛在這竹林子裡的人影,慢慢的轉到先前那丫頭子跪的地方,然後一個使力,那些香燭白灰就「彭」的一聲,給她全都踢散了。

    「陳丁香、吳雪梅,原來我妹子真的是給你們害的!真是對不要臉的賤人娼婦!你們自己個兒搞那些見不得人的下流勾當也就是了,卻為什麼把我好好的妹子都給糟蹋了?哼,昨兒個晚間我就看著事情有些不大對,這陳丁香投井的信兒一傳過來,吳雪梅你這個浪蹄子整個人兒就變得失魂落魄的,做什麼都不對了!果然今兒個跟著你,就聽到你自己個兒把這事兒給招出來了!哼,還想著明兒個去破壞端陽大宴嗎?眼下我就過去稟報夫人,把你給逮了也投到井裡去,我看你明兒個怎生胡鬧!」那女子冷笑了兩聲,就驀然轉過身來,往林子外走去,青竹色的裙帶隨風飄揚,瞧著很帶著股殺氣。一直等到她身形漸遠,完全從視線裡消失了,玉當才站起身來,快步往自己屋裡走去了。

    這會子,事情是再明白不過了。從那一日她無意中撞見八姐姐跟外頭的男人有私情,她就覺著這府裡肯定會有番大波動。果不其然,跟八姐姐的丁香昨兒晚去見了下華錦堂的那位,沒多久就跳了井。這會子立馬就蹦出了個她的相好兒想要在明日裡大鬧端陽大宴來給這丁香報仇。不成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偏偏又遇上了她自己個兒的仇家要破壞她的那番算計。怎麼辦呢?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叫雪梅的被華錦堂那位抓起來也投到井裡去嗎?玉當慢慢勾起唇,一走到屋裡,就把飛白跟飛青叫到眼前:「咱們府裡什麼時候兒又出了個不小心溺死在塘裡的丫頭子嗎?」

    飛白跟飛青愣了一下,不曉得她怎麼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互相望了一望,都有些兒子茫然,倒是旁邊杵著的叫飛紅的丫頭拍了下手,像是想起來了什麼:「姑娘說的可是去年的事兒?去年春上,可不是有個丫頭不小心跌進塘子裡了嗎?可慘了,身子都漲大了一倍,臉跟指頭都腫的跟發面饅頭似的,奴婢當時可是親眼見著了,回來以後嚇得半夜都睡不著覺。打那以後在不敢往有水的地方兒去了。姑娘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

    她這話一說,飛白跟飛青也想起來了。因見飛紅說的嚴重,飛白深恐嚇著了她,慌忙擺了擺手,想岔開話題:「姑娘莫聽她瞎說,哪裡有那麼嚴重!快別想這個了,看看這件兒衣裳怎麼樣?正是聽從姑娘意思,從夫人送過來的衣服裡選出來的。因奴婢覺著畢竟是節慶,還是挑亮一點的衣服較好,所以特特兒的檢了這件鵝黃的出來,姑娘看可好?」

    玉當回頭看了看那衣裳,並不搭腔,仍然將目光注定在飛紅身上:「我問你,那個丫頭子叫什麼名字?她可有個姐姐也在我們府上?」

    這話說出來,飛白才理會得她倒不是對那溺死的丫頭感興趣,心下算是稍定了點兒。斜眼見飛紅一直拿眼睛看自己,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不該說。於是連忙笑了聲,代替她回答玉當:「回姑娘,那丫頭叫六兒,是個家生子,不光她哥哥姐姐都在咱們府裡服侍,就連她老子娘也是在府裡當差的。她姐姐叫石榴,聽說是在九姑娘跟前兒做事兒呢,女紅的手藝算得上是頂頂好的,連奴婢都不如呢!」

    玉當聽她這樣說,眼睛頓時一亮,先是上前拉過了飛白的衣袖,接著就掩著嘴似乎有些兒不好意思的笑了:「好姐姐,我說了你可別生氣。我先前在園子裡閒逛,聽見兩個小丫頭討論說咱府裡有個溺死的丫頭的姐姐女紅是個頂好的,做出來的飾物荷包什麼的都是極精緻的,人見人愛。我就突然想起你跟我提過的要給祖母獻香囊的事兒了。姐姐你的手藝自然是個厲害的,只是我尋思著若是能把那個丫鬟也請過來幫著瞧瞧做些修改什麼的,豈不是更好?姐姐你覺著呢?」

    這話雖是詢問的語氣,但她是主子,飛白再怎麼著也只是個奴才,哪裡敢拗著她。於是連忙堆出了笑,慌著連連點頭稱是:「姑娘說的是!畢竟是獻給老夫人的物事,自然是做的越精緻越無瑕疵的好!這石榴的手藝確實在府裡算得上是一頂一的。姑娘莫急,奴婢這就過去把她請過來幫忙看看!」語畢福了一福,就要往屋外走。

    玉當點了點頭,又隨手卸下了手腕上的香珠遞給她:「畢竟是求人辦事,你就把這串香珠給了她吧!讓她這會兒子即刻就來,免得晚了!」

    飛白接過來,小心的攏在掌心裡,然後再度矮了矮身子,往外邊去了。玉當目送著她身形慢慢轉過通廊,這才抓起她剛剛揀出來的那件兒鵝黃色的衣裳看了看,唇邊緩緩勾起笑來。好容易有人要替她出手,把這府裡給攪合亂了,她怎麼會任由別人把這形勢給破壞了呢?這個石榴既然是九姐姐眼面兒前的,想必那個叫雪梅的丫頭子必然也是跟著九姐姐的了!真是巧極了,按往年的慣例,正好兒是跟她坐一張桌兒的呢!玉當一邊兒在腦子裡勾勒著明天可能會出現的情景一邊微笑,心裡愉悅極了。一旁的丫頭子們難得見她這樣歡喜,也都不覺得露出笑來。

    而同一時間的天安郡王府內,李墨非則正端坐在書房裡頭,一邊兒研磨,一邊兒低低的吟起詩來。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因為入了五月,簷下種的那些樹啊花啊都正開的芬芳,香味兒隔了窗都直往書房裡透,頗有種甜香襲人,熏人欲醉的味道。李墨非就在這樣悠然欲醉的氣氛下,端坐在書桌後頭,舉著毛筆翻來覆去不知道該如何落筆。

    距離那日去右相府遊園到現在,已經過了好些天兒。可是直到現在,那個素白衣衫的小姑娘那含淚的雙眼仍然還是沒法子從他腦海裡消失。騎馬時,她在。唸書時,她也在。射箭時,她在,跟友人嬉鬧時,她也在。李墨非覺得自己簡直瘋了,天知道那個小女孩兒不過才十多歲的樣子,怎麼就讓他這樣的著了魔了呢?他有些煩惱的皺皺眉,然後又開始歪著腦袋咧著嘴巴的嘿嘿傻笑起來。古人說: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那個小姑娘的目光甚至從來沒在他身上停留過,可是李墨非這會兒早已經為了她癲狂的不知所以了。望了望身後那莫名其妙盯著自己的書僮,再低頭拿著筆無意識的在紙上隨意塗畫一陣。李墨非終於頹然的放下筆,站起身往窗外看去了。

    明日裡,就是端陽了,母妃前日就跟自己說了明天讓自己跟著去右相府拜會的。想來,應該會逢上那個小姑娘吧?李墨非看一下廊下那不知名的花樹,又嗅一下風裡的清香,倏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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