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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三章 獨語斜闌 文 / suolala

    大相國寺位於玉京的郊區,依著玉京城外的小蒼山而建,雖算不得與世隔絕,但也算得上是個幽僻的所在。尤其到了每年桃花盛開之際,桃紅遍野,紅紫繽紛,直如世上桃園。玉京城中的王公大人屆時往往呼車喚馬,聯翩而至的過來觀賞桃花,很引以為樂。這便也罷了,偏偏這大相國寺的主持師傅們的也都是極好的,香火也靈驗,從上三代開始就隱隱有向皇家寺院靠攏的趨勢了,也正是因此,每到大比之年,過來借宿溫書的士子們非是等閒的,通常是進不得此地的。

    時下正是五月,大相國寺的桃花也已落了大半,不比前幾個月絡繹不絕的過來香賞花的熱鬧,這會子倒真正有些幽林古剎、禪院鐘聲的幽靜之感了。白子瑕立在大相國寺後院的這片空明水月居前,看著前一日被晚雨打過的翠柏庭柳,不知不覺的就蹙緊了眉頭。前日送信給他的小丫頭再過一會子就要過來收取他的回函了,他卻還是沒有想好到底該怎樣在那信函上落筆,這會子就是想不往來徘徊的躊躇猶豫也難。

    「公子這會子怎麼還站在這庭下不動呢?前邊兒住著的嚴公子跟李公子可是遣僮兒過來催了三回了,說是請公子晚上去玉京城逛逛,吃喫茶喝喝酒什麼的。公子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總得讓奴才過去回個話兒吧,卻如何一聲不吭的卻來這裡站著了?倒叫奴才好找!」一個青衣小帽看模樣不過十四五歲的僮兒眼見到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慌的大呼小叫的就嚷起來了。

    白子瑕聞言回過頭來,上下看了他兩眼:「前日不是就告訴你了,今兒個我就待在寺院裡,旁處哪兒都不去的嗎?怎麼這會子又過來問這些話?」

    那僮兒見他如此回話,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直接走上前來:「公子還在為右相府那兩位姑娘的事兒犯愁嗎?」

    白子瑕回過頭看了他兩眼:「什麼叫為右相府那兩位姑娘犯愁?莫說我七姑娘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就連跟八姑娘也只是偶爾的談談詩詞罷了,更何來的為她們犯愁?你雖時是自幼兒就跟著我的,我又一向跟你親近,可是也得打量了這話當不當說再說出口。事關人家姑娘的名節,這話還是輕易莫說的好!」語畢,整了整衣衫,神色明顯變得嚴肅起來。他因生的俊俏,天生臉上帶笑,這會子就算是繃著個臉,也顯得不是甚有威嚴。何況這話說的雖看著很義正詞嚴的樣子,卻偏偏跟他平日的行事差的何止是一點半點。那僮兒又是跟著他的親近人兒,因此聽了這話雖然並不反駁,但觀其臉上的神色,卻並不怎麼的順服。

    「所以,公子的意思是讓奴才過去回復說您不過去了嗎?」略靜了一會兒,那僮兒才偏了偏頭,問的極其小心。

    白子瑕想了半天,才歎了口氣,幽幽的道:「罷了,總歸明日就是端陽,橫豎什麼事都是改變不了的了。你就過去回他們說我晚間過去就是了。至於待會兒過來送信的那個丫頭子,你乾脆直接回她,就說我這裡沒什麼可讓她代為轉交的東西。她若是不多問也就罷了,她若是問的多了,你就回說我今日一直在讀《左傳·桓公六年》,只讓她把這句話帶過去,八姑娘是個玲瓏剔透的,她自然知道我要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左傳·桓公六年》有曰:「齊侯欲以文姜妻鄭大子忽,大子忽辭。人問其故,大子曰:『人各有耦,齊大,非吾耦也。』」那僮兒跟著他從原籍到往京城,除了幫著料理一些日常事務之外,自然對這些文墨之事也是知之甚多的。一聽他這麼說話,自然理會得他是什麼意思了。不由得搖了搖頭,一臉的不甚認同:「公子真的要這麼做嗎?」

    白子瑕歎了口氣:「我也知道是自己造孽,不該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活活坑害了人家姑娘。可是事已至此,又有什麼辦法?我而今雖說還未封官受職,總歸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了。豈能還像像昔日白丁時那樣行事?古人說的對,這歷來就是這麼個理兒。情場風流的,往往是官場失利的。這官場風流的,也往往是些情場上失利的。少年無知,恃才放曠總是會被傳為美事的,但我若是有功名在身時還這樣,只怕就會被彈劾說『帷幕不修』了。」白子瑕說到這裡轉過眼看向那僮兒,「咱們家什麼情況你也是知道的。雖家資尚可見人,偏累世竟沒有一個能考上功名的。若不是因此,我這個偏房一系的,就算是個嫡子,也不可能會讓族裡耗巨資的讓我們這一年多都在京裡毫無衣食之憂的住著。我也是個能分清輕重的。心裡再歡喜七姑娘,也不可能為了她背棄父母親族去!」

    那僮兒聽他這麼說,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公子如此想甚好!無論嫡庶,這右相府的姑娘都是咱們這種府第攀附不起的,公子能為遠在南面兒的老爺夫人著想,不因己害公,為兒女情長所累,實在是幸甚!奴才這就過去跟嚴公子、李公子他們說您晚上會過去赴約的。「語畢揖了一揖,就朝著來時的原路往回退去了。

    一直等到他身影漸漸消失不見,白子瑕才歎了口氣,走到水月居前側那個觀月的涼亭裡,謝謝倚在亭子上那早已斑駁的快要菠蘿的木製欄杆上,停頓許久,才從衣袖裡掏出了一枚五瓣梅花的鎏金壓發來:「玉欄呀玉欄,不管那一日在山間那棵桃樹下面,你跟我說的話是真是假,這一年多來,我終算是為你才做了這麼許多事兒的。你記得也好,不記得也罷,承我的情也好,不承我的情也罷。以後我怕是再也不能為你做這些子事兒了!我但願你能如己所願,嫁一個富貴無邊的好男人,然後快快活活的過一輩子!」

    白子瑕說到這裡,再看一眼那個五瓣梅花的壓發,重又將它放回自己那寬大的袍袖之內。明日就是端陽盛宴了,那個天安郡王府的哥兒可該去跟玉屋提親了吧?就憑自己這一年多以來對玉屋的瞭解,她還可算作是一個性情中人。自己又叫人捎了那句「齊大非偶」的話過去,若她真正烈性的一如跟自己說的那樣,大抵是會拒絕了的吧?那樣子,總算是幫到玉欄了。若是她不肯拒絕,那自己到時候再修書過去,把自己並不曾喜歡過她的話告訴她吧!既不能幫玉欄嫁到她心儀的那一家去,那麼那個傷害她的人自然是要受到些情傷的。白子瑕想到一年以前那個在桃花樹下哭的梨花帶雨的姑娘,想想以後自己再也不能為她做事時候的遺憾與無措,就不由得慢慢挑起了眉毛,嘴邊緩緩勾起一抹狠厲的笑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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