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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四章 不須計較苦勞心 文 / suolala

    終究算得上承過盛寵,這漪園的景致比至別處自然是有些兒不同的。南修肅是工部出身,於這疊山理水上一向便願意費心。玉當眼下所處的位置,雖是園子裡最荒蕪遠僻的處所,然則綠陰清晝,幽徑蒼苔的,倒也頗有些古拙野趣。

    那奉了李流波之命過來看管三春的兩個丫頭跟三春一樣都是小廚房裡的。穿秋香色衣裳的叫鸚哥兒,八歲上頭才進的府。許是進府的時候兒便已曉事了,無論是做事情也好,跟旁的丫頭們打交道也好,竟無一人說她不好的。她對面坐著的那個丫頭叫藿香,卻是府裡的家生子兒,自小兒便跟著她母親在廚下幫工,算得上是這漪園的老人兒了。因小時候兒闖過大禍,險些沒命了的,是以平日為人處事便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從不輕易論人是非。適才也是氣急了,才止不住說了那許多的。這會子說完話,再細想想,便不由得又後悔了,少不得再三的開口央告鸚哥兒莫同旁人講:「好妹妹,咱倆兒相好也不是一時半日的了,我信你才將這些話說與你。雖知你不是那等慣於搬弄是非之人,這囑托其實是不必要的,卻到底還是忍不住再嘮叨上一回。不說看在我倆素日的情誼了,便是瞧在咱們姑娘的體面上,你也須記得切莫聲張啊!」

    鸚哥兒也曉得方才藿香那話干係重大,瞧著沒什麼,卻與相爺並自家姑娘的聲名有礙。她慣來便是個靈巧的,哪裡用藿香叮囑,慌不迭的就開始舉手銘誓了:"姐姐放心,若我鸚哥兒不識好歹不守信用的將適才姐姐告訴我的話兒再說給第三人聽,便叫我舌尖上長疔,腳板上流膿,不得好死!"

    藿香聽她說的嚴重,終算是放了心,一把拉過她的手兒,好妹妹長好妹妹短的開始說旁的去了。二人這番情形,玉當自是不好再上前去找她們做事。只得略微站了一會兒,便著淺碧隨她回去。得她示意,淺碧自然也只能悶聲跟在後面隨她往回走。只是邊走邊忍不住怯怯的把眼去瞧玉當,心裡忐忑難安,不知姑娘會怎生處置那兩個議論她生母的丫頭以及自己。

    這淺碧雖是外面買回來的,不比府內那些家生的丫頭子們瞭解府中情形,卻到底是在這府裡呆了幾年的人兒了。雖平日粗枝大葉,做事毛躁,但也絕非一點心眼兒都沒有的。況這漪園的前主兒又是美人又是薄命的,在常人眼裡,本已添了一段風流的。偏府內的許多位夫人們似乎又不愛人提及她。如此一來,反而對她好奇的人竟然更多了起來了。是以,就連淺碧這樣耳目不甚靈便的小丫頭子於此也是頗有耳聞的。只是她所知畢竟有限,只道那位紅顏薄命,年紀輕輕的便去了,丟下十四姑娘一人,瞧來甚是可憐。而今聽了藿香所說才知道這中間居然還有恁多的內情,果然大家族就是混亂!淺碧思及這裡,也不知道是陡然想起了什麼,面色不由得更沉了。

    她在這裡沉思不已,前面走著的玉當更是思潮起伏,心緒難平。清平三年的時候兒,她朝朝等,暮暮盼,就只巴望著武陵來人。莫說是接她回去住些時日了,便是給個口信兒也是好的。縱是自己再不好,到底也是一家人。這天下沒有不疼自己兒女的父母,況自己又是自小便被嬌養大的,想來父母再氣,也不過冷著自己些兒時日罷了,等時間長了,自然便回轉過來了。若不是方才聽藿香跟鸚哥兒提起,她是萬料不到自己武陵的家人居然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從前的時候兒,她只道是南修肅色膽包天,毀了自己的一生。而今聽了藿香的話再一思索,這其中確實透著些兒古怪。還記得那時候兒,她剛由父母做主應了跟郭家三公子的婚事。因要避嫌,終日只呆在自己房裡繡嫁妝,連門子都不出。莫說外男了,便是自小兒就跟她好的郭文嫻要見她,也都是要推了的。哪裡就那麼巧的被甫入府內做客的南修肅給覷見了?況她們家是書香世家,規矩甚多。她住的地方又不是沒有婆子丫鬟們守著的,想那南修肅初來乍到,又怎麼會什麼都不驚動的進了自己的屋呢?這也就罷了,畢竟也同南修肅在一塊兒過了些時日了,便是她再厭棄噁心他,也曉得他本來應該不是那等淺薄無恥之徒的。但無論如何,這錯他也是鑄下了。即算是被人算計了的,該償的債他也還是得償!至於武陵羅家,到底是什麼人在暗地裡害她逼她上絕路,自然也是要查清楚的。

    玉當想到這裡,嘴角不覺又往上斜了斜。她原本想著而今好不容易布好了局,為著將早已平靜多時的右相府攪亂而不打算往武陵去。而今看來,卻是不得不改變下計劃了。先不說郭文嫻以替母盡孝的名義壓著自己無法反駁,便是衝著方才藿香所言,這武陵羅家她也是必須要走一趟的。還好,進京述職的官員們在等待朝廷調令指派畢竟也需要時日,她也不是現下就馬上要整理行裝去跟著舅母返程的。一切,尚還來得及部署。

    玉當眸光一沉,腳步不覺就放的更快了。不管她日後打算怎麼做,今夜都是最關鍵的一環。還好昨日讓飛白去的急,及時攔截了要去找李流波告狀的石榴,讓她在自己園裡一直熬到快天亮了才放了她回去。而今日李流波又有諸多事情要忙,那石榴要見她豈是件容易的事情兒?況她又故意暗示了一向喜歡盯著她的九姐姐南玉階此番端陽盛宴她要借助那石榴的手藝去討好老夫人。依九姐姐的脾性,哪裡會讓她專美於前?必然是也要緊追著石榴給自己也做了精美的繡品去奪自己的勢的。如此一來,那石榴想要攔著吳雪梅去喝破南玉屋那破事兒的機會便更大了些兒。左右是南玉屋自己做下的孽,逼死了丁香。那麼後果便該當讓她自己去承受。說她心狠也罷,無情也罷,對此她卻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過分。

    玉當腳步匆匆的往自己房裡趕著去換衣裳,同一時間,也有頂轎子抬著個著了件粉霞錦綬藕絲羅裳的女子往南府最西側的慧心園去。這女子頭插著一柄碧玉稜花的雙合長簪,臉上脂粉不掃,瞧來卻是華彩流溢,滿身的貴氣。這慧心園是府中的二夫人謝月蕙的住處。謝月蕙一生無子,只有個女兒名喚玉台的,雖是庶女,卻嫁給了鎮北侯的世子做正室。倒比身為嫡女的南玉樓嫁的還要好。瞧那轎子的規制,不消說,這被抬了來慧心園的女子自然便是南府的二姑娘南玉台了。

    大嘉的風俗,端陽大宴的時候兒是歷來要求出了嫁的女兒在自己的婆家過的,因這一日的盛宴都放在晚上,故而若有娘家與婆家離得近的女兒們要給父母攘福求平安,就須得在白日裡回去一趟。離得遠的也須設了香案,誠心祈福禱告。這鎮北侯府跟右相府不過只隔了三條街而已,是以南玉台這會子便坐著轎子急匆匆的過來這裡了。

    南玉台進得園中,還不曾聽得丫頭們跟母親報說自己回來了,便聽得木魚得得,磬兒撓撓,一陣熟悉的誦經聲從裡院飄到了耳際。皺眉瞥了一眼,見周圍並無閒雜人等在側,她立時便大踏步的往那闔的死緊的小禪房裡走去了。

    「姨娘這是做什麼?怎麼說今日也是大節下的,家裡的姨娘們哪一個不是忙著做這個做那個的去討好父親?您可倒好,竟只閉著門對著佛像把那木魚敲個沒完了!也不想想,若是只躲在家裡拜菩薩便有用的話,這麼些兒年來,哪裡還求不來父親往這園子裡近一步?旁的不說,若是我也跟姨娘一樣,哪裡還能如而今一樣嫁的戶好人家?從前我便把這話對著姨娘說了不下千萬遍,姨娘卻總是不理,難道以後也要這樣守著佛堂過下去嗎?」南玉台越說越氣,對這個不思進取,每日裡只窩囊的縮在佛堂裡唸經的生母,她除了哀其不幸之外,也只能似而今這樣的怒其不爭了。實在是想不通,既然能生出她這樣心氣兒高手段也強的女兒,謝月蕙怎麼能無用成那般模樣呢?

    似是早已習慣了自家女兒這樣氣沖沖進了門便對著自己咬牙說教的事情了,謝月蕙不但無動於衷的沒有停下手下的動作,反而敲的更加起勁了些兒:「既是已嫁了戶好人家,便該對這些禮數更加瞭然於胸,將昔日那些子戾氣都化解了去才對。如何反而更加斤斤計較,沒半點子當家主母的風範了呢?進屋子不見你敲門,見著姨娘也不見你行禮,反而對著菩薩說些子大不敬的話,於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百般揪扯,我還道你長進了,怎麼還是這樣子的不上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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