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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四章 情知此後來無計 文 / suolala

    這時候兒天邊雖還有幾縷煙霞潤色,其實卻差不多已是暮色蒼茫的時候兒了。但南府內紅燭高燒,竟把這落月坡前的設宴之處照的亮如白晝,端的是富貴逼人。台前階下,族人眾多,見此情形,無不頜首稱道。既羨這右相府的富貴,又讚這家大手筆捨得花錢,還不禁為自己同為南氏族人而覺得榮光,種種情形,不一而足。

    南玉堂這會子因替南修肅置辦了今晚的宴席,贏得了族老們的誇讚,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兒。一抬眸,又看見玉當眼眸盈盈,芳姿可可,雖說年紀還小,卻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竟是那人為自己生下的女兒。當下不覺神情激盪,心中一派歡喜,也顧不得自己這會子是主人,須得出面照顧好今兒個來的族人了,只膩在玉當跟前兒,一會兒同她說這個,一會兒同她說那個,遲遲不肯離去。

    「我前幾日才留意到,你那裡竟連個女先生都未請。眼瞧著都上十歲了,卻是居然還未開蒙。可見這些兒年一個人住在那跨院兒裡,日子是極不好過的。我知道以後,心下甚是愧疚。是以昨兒個已托人幫你尋到了一個極好的先生,姓崔,無論學問還是人品,都是再妥帖不過的。只是有一點,這位崔先生原是宮裡出來的,對學生的要求便嚴苛些兒。你一向乖巧知事,想來是無礙的。我明日便請她也過來,日後你便跟著她學。倘是她有什麼你覺得不妥的地方,也勿同她當面爭執,只秘來告我。我自會同她說的。十四妹覺得如何?」

    南玉堂微微笑著,同她輕言解說。心裡卻不覺有些子發苦,暗恨那李流波厚此薄彼,如此苛待玉當。本來李流波身為自己姨母,卻在母親病重之事,以侍疾的名聲入府,卻暗中同自己的父親有私,已惹得還年幼時候兒的他心生不滿了。這會子又逢上此事兒,那芥蒂自然便越發的大了。不用玉當從中撩撥,南玉堂對自己的這個繼母姨媽,早已是矛盾重重,積怨已久了。

    「大哥哥是兄長,自然說什麼都是妥的。當兒謹遵大哥哥吩咐便是了。只是,正巧逢上今兒個舅母進府,說是要接當兒去武陵的外祖父家住些兒時日。想來,不久便是要去的。怕是雖然請來了崔先生,卻無法呆在家裡跟著她學,既怠慢了這位宮裡出來的女先生,又辜負了大哥哥一片心,不知卻如何周旋才好!」玉當聽了他的話,眸光裡射出諷刺之光,面上卻做出歡喜之色。只是還未歡喜多久,便眉頭一皺,道出了心底的隱憂。

    南玉堂怔了一怔,似是沒料到會有這等事情發生,但見她神色堪憐,忍不住急忙安慰道:「這個不妨事。早已跟崔先生說好了,她日後便跟著你。你要去武陵你外祖家,自然她也會跟著去的。這個倒不用擔心的。」

    玉當點了點頭,面上重又現出歡愉之色來:「那便好了,大哥哥果然想的周到!我早聽人說我外祖家是書香世家,原就害怕我什麼都不會,倘去見了外祖,恐遭不喜。有崔先生跟著,想來一路也能學不少東西,便是見了外祖,也不怕了。」

    玉當這番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自然使得那南玉堂更加的羞惱。暗思倘不是那杜若丫頭機靈些兒,早早兒的告知了自己這件事,那這會子豈不是要害的玉當去了外祖家丟人?他自知曉玉當是他骨肉之後,眼裡心裡便只有自己這個女兒了,哪裡能容得旁人欺負她?若不然,倘玉當這會子仍不過是他沒怎麼見過面兒的庶妹,聽了這話,便只會埋怨李流波害的南府在親戚家丟了份子而已,又哪裡會在乎玉當的感受?

    南玉堂想到這裡,剛要開口再安慰玉當幾句,腦子裡卻電火石光,瞬間想起些旁的事兒,忍不住面色一變,重又轉頭看向玉當:「你適才說是你舅母進府過來跟你說這些子事兒的,卻不知是哪個舅母?」

    這話來的蹊蹺,玉當不覺奇怪的瞟了他兩眼,但卻瞧不出來他這話到底是什麼用意,只得回他道:「是二舅母!」

    這話方一回過,便見他連面色都變過了。原本凝脂如玉一般的肌膚瞬間黑的能結出霧來,眸光更是又冷又沉,帶著股說不出的煞氣:「是號稱武陵三大家的那個郭家的舅母嗎?我聽人說過這郭家的六女兒嫁給了你二舅舅,既說是你二舅母,想來便是郭家的那位了。」

    玉當倒不知道他居然也知道這些,心下疑惑,面上自然也不隱著:「是郭家的那位舅母便當如何?看大哥哥這樣子,似乎這其中還有什麼不妥呢。當兒年小,又馬上便要去外祖家,還請大哥哥細說其中緣由,好叫當兒心下有數,過去之後逢上了事兒,也好知道如何應對,以免觸了長輩逆鱗卻不得知。」

    玉當這話措辭謹慎偏又軟中帶硬,字字句句卻都是理,卻叫南玉堂想不回都說不過去。但又想不到合適的理由去跟她說,只得搪塞道:「沒什麼,你勿多想!左右不過是這武陵三大家甚是有名,那郭家更是有個天下聞名的大才子大畫家。你也知道大哥哥旁的不好,只於這筆墨丹青甚是熱衷,是以有所聽聞而已。你外祖一家是書香世家,太祖時候主持編纂的《前朝志略》裡,便有一大章都是你先祖撰寫的,你幾個舅舅學問都很好的。便是你母親、嗯,便是你母親也是甚有才名的。」

    南玉堂說到這裡頓了下,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神思幽幽,連面上都帶著些兒隱痛,過了好一會兒才續道:「一般來說,這樣的人家是不會為難人的,何況你還是他們的至親。這樣,倘使你恐過去之後你外祖問你學業的話,不若白天依舊聽崔先生講,晚上卻去我那邊。你外祖喜歡詩詞,我便多給你講些這個,雖不致能討他老人家歡喜,但是料想還可應付一二,也讓你心安些,你看可好?」

    玉當頜了下首,一臉歡喜的應了。她雖詩書滿腹,但這會子在眾人眼裡卻是一個字都不識的孩童,即便有了崔先生在一旁照看,也始終是不能周全的。但是,倘有了南玉堂補習,不管在哪裡,卻都是有法子搪塞過去的。是以,她再不喜同他過多接觸,這一出卻也是在所難免的,便是想推辭都不行。只是卻有些不解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父親喜好詩詞的,心下一躊躇,驀然便想起那一夜他貼在耳邊模模糊糊說的那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了。

    因為放了太多的恨在南修肅同歡容身上,南玉堂以及旁的那些欺侮了她的人,她倒是厭惡的情緒更多些。與她前生有過糾扯的男子也不過只得三個,那郭家的三公子,她統共也沒見幾次面,只知道是個好的。家裡讓她嫁,她自然是沒惱也沒喜,一門心思的便等著嫁他了。後來出了事,心裡頭對他便只有愧疚了。而南修肅在她看來,卻是一生中遇到的最大的惡徒。他對她再好,她也不屑一顧。更恨他害了自己一生還不夠,連她那會子在世上唯一心連心臍纏臍的女兒都因為他慘死,連帶的那恨便更濃烈了幾重。

    倒是南玉堂,雖欺負了她,卻也給了那時候兒一點也活不下去的她一個女兒,兩相一抵消,倒沒有像恨南修肅跟歡容一般的恨他。相比郭三公子那總是含蓄文雅的微笑跟南修肅那幽怨難分的眼神,她跟南玉堂相處時間最短,卻聽到了最火辣難以招架的情話同真心,許是因此,厭惡他卻又有些同情他。這會子見他居然還知道父輩們的喜好,心中那股說不出的感覺不由便更濃了。但再怎樣,她此生也不會跟他有除了血緣以外的糾扯。是以,玉當也不過愣怔了下,便轉而想旁的去了。

    這邊廂玉當是很快便拋開這些子事兒了,那邊廂南玉堂卻是沒法子淡定。原以為這麼些兒年過去了,又有了她給自己生的女兒,便是有再多的心思也該歇下不想了。可是誰料得到,不過是簡單的一個名字,一個姓氏,那些沉浸多年的往事,還是會像機關一樣,一被觸動,便自行開啟。那些當有的、不當有的情緒,喜悅的、悲苦的、嫉妒的、憤恨的,霎那間全都兜上心頭。可是那又怎麼樣?天涯海角,人間天上,那個他想見的人卻是無論他想盡什麼辦法都見不到了。想見而不能,欲求而不得,也許,這才是上天給他最大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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