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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人老別離中 文 / suolala

    山翠撲簾,捲不起青蔥一片,樹陰流徑,掃不開芳影幾重。玉當手捏著那個小巧玲瓏的玉瓶子,直直的站在山洞裡面兒,一對眸子又晶又亮,滿含倔強的直瞪著那少年,態度異常堅決。

    那少年卻不為所動,一派閑雅的站起了身,然後慢慢兒挪到她跟前兒,平攤了右手正正兒擱在她眼面前兒,語氣也十分平靜,沒有絲毫的起伏:「給我!」

    玉當搖了搖頭:「你眼下瞧著他受了傷,自然覺得他十分可憐。但倘若方纔我沒有想法子從他手下逃開,你可知而今我卻會是如何一般模樣兒?也許,早已沒了命了!」

    那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兒不耐:「可你眼下卻是好好兒的。倘不是我出手奪了那匕首,早已沒了命的人是他才對!」

    玉當窒了一窒,臉色微微紅了紅,卻仍是不肯讓步:「這便罷了。瞧眼下情形,我卻似乎還要再這裡呆上好一會子。你給他治了傷,把他醫的好了,然後掉頭走了。我卻不知會在何時又被他抓了住,再度折磨。我可經不得這一番折騰!是以,想要自我手中把藥拿回去,卻是千難萬難!」

    這話說的有理,那少年卻微微皺了皺眉,彷彿她說的竟是再荒唐不過的一件事兒一樣:「你開什麼玩笑?他方才也抓住了你,卻是被你百般折磨,弄的鮮血淋漓的。他又不是傻子,難不成還想送上門兒再給你拿刀刺不成?再者,你手裡拿的那金創藥卻是我的。藥粉倒沒什麼,那瓶子卻是上好的羊脂玉製的,這倒也罷了,瓶底卻有陳子服的印鑒!陳子服你曉得是誰嗎?有陳子服印鑒的羊脂玉瓶而今價值幾何你又能估算嗎?你而今奪了我這玉瓶子,便是上到官府也是只有俯首認罪,把那東西速速交還給我的份兒!我數三下,倘你不把瓶子給我,卻莫怪我不客氣!」

    從前世到今生,這還是玉當逢上的頭一個油鹽不進的主兒。不管如何說,竟硬是一點面子都不給!這倒也罷了,說話裡還字字句句都帶著明顯的瞧不起。他方才話裡提到的陳子服,乃是前朝有名的金石大家。她前生的父親羅岱巖最喜的便是金石雕刻了,她如何會不曉得帶有陳子服印鑒的羊脂玉瓶會價值幾何?玉當不覺冷哼了一聲兒,神色甚是惱怒:「你以為你是誰?你說什麼便真當就是什麼了嗎?我還道你方才從我身上奪走的那荷包是沈三娘親繡的,那裡面放著的長針也都是她當年曾經用過的呢!你先劈手奪了我的沈三娘繡荷包,還把我的手都弄的腫了。哦,對了,我臉上還有方才被那惡人打過的痕跡。倘去了官府,我便直言告你們兩個見財起意,合謀害我,看誰能得了好兒去!」

    沈三娘是大嘉開國皇帝也曾戀慕過的大才女,一手繡技無人能敵。當年她曾用過的一點針腦線頭兒,而今都能換回千畝的良田回來。卻哪裡是陳子服的玉瓶子能比得了的?那少年給她弄的沒了脾氣,收回了平攤在玉當跟前兒的右手入到懷中翻出了那方才被他隨手放進去的繡荷包,在手裡胡亂翻了下,倏然笑出了聲兒:「就憑這針線,你倒也好意思說這是沈三娘的手筆?好啊,那你便去官府就這麼告我們好了,我看有誰人能信!」

    玉當自前世起,便於詩畫之上甚有能處,對這針線上便不大在行。既轉了世,又想著報仇,自然於這方面便不曾經心過。這繡荷包是崔先生來了之後,敦促著她做的。手工雖拙劣,卻較從前好上了很多。雖算不得極精緻,在她而今這年紀上看來,也已極其不錯了,想不到卻被這少年這般貶損。玉當幾乎是當下便紅了臉兒了。但她卻不肯示弱,仍然振振有詞的道:「這有什麼不能相信的?你們兩個大男子,自我這處兒奪了東西之後自然是馬上便藏匿起來的。又想脫罪,自然是隨便弄了個假的荷包出來要以假換真去糊弄審案子的老爺的。倘老爺是個青天,自然是要拿著你們仔細的審著看你們把東西藏到了哪裡去了的,如何隨便拿出個荷包來便想抵賴犯下的罪行!!!再者,誰道那沈三娘是自一學針線起,便是個繡工卓絕的呢?我那個繡荷包可是當年她甫學針線的時候兒做的,這價值如何你又能估算的清楚嗎?」

    玉當條理清楚,言辭有理,登時便把那少年弄了個瞠目結舌,半晌無語。末了,方笑了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真是好刁鑽一個丫頭!好了,我不給他治了,你把瓶子還給我吧!」

    他如此輕易便妥協,玉當哪裡會信?當下狐疑的望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手裡的玉瓶子,倏然笑了:「你只是想要回這個玉瓶子是嗎?確定不幫他治了?」

    那少年頜了頜首:「所以說,你快些將那瓶子還我!」

    玉當笑了笑兒:「好啊!只是你且等一等。」語畢,扒開那瓶塞,走到山洞口一處積雨的水窪那裡,將那瓶子裡的藥粉悉數倒了進去,然後又盈盈的走回來,笑的狡黠的將那瓶子遞給少年,「眼下你即已經說了不再給他治了,又說了只要玉瓶,想來那玉瓶裡盛的藥粉便沒什麼用處兒了。是以,我便幫你清除了乾淨。倘你非要不可,待會兒等我的丫鬟來了,我讓她們把我家的金創藥再倒些兒出來還了給你也便罷了!」

    那少年睜大雙眼,一對皎如明月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直盯著她,半晌才收回了那瓶子,又對著玉當皺了皺眉:「你而今年紀還小,我倒也不好意思非要同你計較!只是這性子,還是收斂些兒的好!畢竟是姑娘家,總是乖一些的好!」

    玉當也同他說了半天兒的話了,先時還有些防他,這會子明擺著捉弄了他卻不見他再疾言厲色的說些什麼,自然便卸下了些兒心防來。又見他年紀小小兒偏又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不覺便笑了起來:「我年紀小兒,你也不見得比我大多少,我這性子不好,難不成你的性子便好了嗎?況且,這天下姑娘那麼多,難不成就非得都一樣乖乖的才成嗎?你又如何知道那些瞧著很乖的姑娘們其實背地裡便不會起什麼惡心腸嗎?那些素日裡瞧著不乖的姑娘們,難不成便都心思惡毒了嗎?」

    那少年先時還不怎樣,聽到後來,也不知怎的,竟像是被她觸動了心事一樣,神色頓時就變得有些兒鬱鬱的。過了好一會子,才勉強一笑道:「你說的不錯!人心難測,的確不是只觀表面兒便可瞧得清楚的!平時再乖的姑娘,誰曉得日後會做出怎樣讓人難以置信的事兒呢!」語畢,仰起臉兒,望著山洞頂部,輕輕喟歎了一聲兒。小小兒年紀,瞧著竟像是承載著無盡的哀愁一般。

    許是這少年一直都是凶霸霸的在對著她呵斥訓話,這會子乍一見他如此,玉當反而不知道如何應對了。想走卻不好即刻便走,留下來又不曉得該做些兒什麼,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有些兒不知所措的走近他,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兒:「你怎麼了?難不成還真被什麼很乖的姑娘給害過了不成?」說到這裡,忍不住點了點頭兒,有點恍然大悟的樣子,「你總是見了人便訓斥的,自然便是再乖的人都會受不了的。被害一害吃點虧也是好的!」

    那少年一低頭,便瞧見她這故作老成又狡黠得意的樣子,心裡覺得好笑,又有些兒好氣,忍不住撇了撇嘴,有些負氣的樣子:「你才被人害一害才好呢!」

    玉當皺了皺鼻子,也不跟他計較:「既然被害了,那你也害回去便是了,卻在這裡長吁短歎作甚?瞧你也是昂藏男子,作甚扮這等柔弱相?也不嫌羞!」

    那少年瞥了她一眼,神色揶揄:「便跟你方才一樣嗎?拿了刀子瘋了一樣的對著人亂捅嗎?」

    玉當臉兒紅了一紅:「我那是著急了才這樣的。我又沒教你也按著我的法子做。」說到這裡,突然有些兒羞惱,恨恨的瞪了那少年一眼,「哼!我好意教你,你倒反過來諷刺我。我眼下心情好才不跟你計較,倘哪日你再惹惱我,我也非找個法子也害你一害才是呢!」

    那少年笑了笑,過了好久才歎了口氣道:「我倒是也想同你說的那樣去找她,把她也害上一害,卻無奈找她不著!天涯海角都尋遍了,卻哪裡能再找回她來!」說到這裡,不覺低吁了一聲,樣子顯得很是蕭瑟。

    相去日已遠,衣帶日已緩。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已過了那麼些兒時,還有什麼是可以追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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