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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卷 履霜踏雪第9章 雕羽翎飛 投鞭斷殳 文 / 卿妃

    第一卷履霜踏雪第9章雕羽翎飛投鞭斷殳

    秋葉蒼蒼,殘花蔌蔌,驕陽凝血,銅華塵土。座下的那匹白馬已經被染成了赭色,一身腥味,一臉黏稠,馬蹄??,鐵甲錚錚,秋風蕭瑟,此心慘然。

    身邊只剩十餘騎,美髯公率剩下的親衛將我和哥哥圍在中央。幾百精兵跑步跟在身後,一行人馬,沿著一條崎嶇的小路急急前行。藉著從枝杈裡滲下的陽光,抬頭觀察。只見周圍峭壁林立,兩山逼窄。又值夏末秋初,樹木叢雜,枝葉繁茂。皺緊眉,心中忐忑不安:此處地勢陡峭,是埋伏偷襲的絕佳地點。

    「琦叔,這裡是?」哥哥似乎也察覺出危險,出言詢問。

    「此處名為射月谷,是去渡口的唯一出路。」美髯公一緊韁繩,回頭大叫,「探子回來了沒?」

    「回參將的話,石頭還沒回來!」

    韓琦一摸長鬚,抽馬向前:「小子們跑快點!此地不易久留!」

    一時塵土飛揚,馬蹄聲、腳步聲在山谷裡迴盪。行止險處,只容兩騎通過,兩側雜木荊棘、疏堵山路。此時人皆饑倒,馬盡困乏,焦頭爛額者相互扶行,中箭中者柱著刀矛。抬起頭,只見哥哥臉頰上的血跡已經凝成烏色,他嘴唇乾裂,鬢髮帶塵。昏暗之中只有那雙星目奕奕有神,灼灼流光。

    「怎麼了?卿卿。」哥哥低下頭緊張地看著我,「受傷了嗎?」說著一夾長,兩手慌亂地摸著我的臉:「哪裡?傷在哪裡?」

    「哥。」我握緊他的手,靠在他的鐵甲上,聲音,「卿卿沒事,倒是哥哥的臉破了相。」

    「呵呵∼」哥哥笑得清朗,「傻丫頭,男人哪裡怕破相。特別是上了戰場的,臉上留道口子,才夠血性!」

    「少將軍好氣魄!」韓琦偏過頭,臉上略微放鬆,「,叔叔我就是下巴上有道大疤,家裡的婆娘硬逼著,這才蓄了鬍子。」

    「原來琦叔叔的美髯是這樣來的啊。」我緊緊地盯著他黑順的長鬚,「回去後,能給我摸摸嗎?」

    「哈哈哈∼」韓琦爽朗大笑,「美髯啊,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誇讚。鬍子可以再留,人命不可斷送,待我們回去後,琦叔叔就把這把鬍子絞下來送給。」

    「參將對好大方啊。」前方一名騎兵舉著旗子,回頭調侃,「上次小慶子偷偷摸了一把,參將就追著他打。現在提出來摸摸,你就雙手奉上,這也忒過分了吧!」

    「就是,就是。」身後的步兵紛紛應呵。

    「臭小子!讓你多嘴!」韓琦一揮馬鞭,抽了那名騎兵一下。

    「又惱了!平時都這麼凶,到了炕上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嫂子如何受得了哦!」那人擠眉弄眼,說起了葷話。

    「哈哈哈∼」「參將勇啊!」「錯,是嫂子勇才是!」

    笑聲、罵聲驅散了剛才頹廢淒涼的氣氛,大家又恢復了精神。我鬆開緊抓著馬鬃的手,輕輕地歎了口氣:「哥,不知道爹和娘現在怎麼樣?」

    一隻溫柔的大手幫我理了理額間的劉海,頭頂傳來一個堅定的聲音:「爹爹不是說了嗎,他一定會帶著娘回到幽國,一定沒事!」

    「嗯。」哥哥的一席話硬生生地將我心底的不安感壓制住,讓我少許輕鬆了些。

    「胡三子,看我不抽死你!」韓琦被臊的發起了飆,忽地一聲狠抽了前面的馬匹一下,那名騎兵一俯身躲過韓琦的下一鞭。

    眼見就要出了這窄小的山道,胡三子一舉旗,回頭做了個鬼臉:「參將,三子我先去開道…」話未說完,只見一支流矢貫穿了他的太陽,箭頭染滿了鮮血。三子瞪大眼睛,嘴巴大張,愣愣地從馬上滑了下去。我呆呆地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騎兵,嚇得渾身沒了脈息。

    「有埋伏!」韓琦大吼一聲,向一名親衛遞了個眼色。那人舉著盾牌,倚著山壁,探出頭去。突然身子一軟,痛叫倒下。只見他的胸間插滿了白色的箭矢,他趴在地上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叫道:「谷口壁崖上有數十名弓箭…」話未盡,氣已斷。

    「這可如何是好?」韓琦握緊拳頭,猛地,「後有追兵,前有埋伏。」

    「琦叔。」哥哥深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沉沉,「數十名弓箭手並不算多,看來這只是敵軍的一招暗棋。他們意欲將我們堵在此地,延遲我們出谷,為的就是等著後面的大軍追上,將我等殲滅在這個射月谷裡。」哥哥橫過馬,看向身後的眾位兵士:「各位弟兄,若是我們躑躅不前,怕了這陣箭雨,那就等於中了敵人的奸計。與其這般,不如拚死出谷,好歹還有條活路!」

    「少將軍說得是!」韓琦一低頭,握拳躬身,「剛才我急躁了,差點中了敵人的套兒。」

    「少將軍!」一名拄著長戟的傷兵一瘸一拐地走到馬前,「承蒙少將軍大恩,一路沒有扔下受傷的小人,出了谷還有一段路,小人怕是堅持不到最後。既然如此,小人願為少將軍開路,願做箭靶!」

    哥哥一揮手,厲聲拒絕道:「不可!要走一起住我韓月簫不願再失去任何一名弟兄!」

    「少將軍!小人也願做這箭靶子!」「小人也願!」「請少將軍成全!」「請少將軍以大局為重!」後面的老弱殘兵紛紛上前,跪了一地。

    「不可!」哥哥以轉馬頭,護著我就要衝出山道。突然馬韁被韓琦抓住,白馬生生停下。

    「少將軍,他們說得有道理。」

    「琦叔!」

    琦叔聲音地說道:「想要全部突圍怕是不可能了,與其讓他們無措地死在追兵刀下,不如讓哥幾個英雄一把。這幾十名弓箭手,帶著的箭怕是不多,讓這些傷兵死的有價值些吧。」

    我看著地上面目慘淡、衣甲不整、傷痕纍纍的眾位士兵,眼淚悄然落下。雖然這是理智的犧牲,但是卻讓人難以抉擇。

    感覺到身後的哥哥胸腔劇烈地起伏,半晌,哽咽的聲音傳來:「好…」

    傷兵們猛地叩頭,齊聲大叫:「謝少將軍成全!」滿臉血痕的他們,目光堅定,一掃剛才的疲軟,抽出大刀,舉起長矛,抹了一把臉,咬緊牙關向外衝去。

    「爹!」「哥!」原來隊伍裡都是父子兄弟,上陣同戰。他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傷殘的父兄捨生取義、甘當箭靶,此種悲情,非言語可足道也

    「啊!」那些傷兵舉著武器,狂叫一聲,震得谷中飛鳥四起,驚的太陽頓失顏色。

    「呼!」「呼!」「呼!」一陣飛矢,如疾風驟雨,斷送西園滿地香,弒得幽國好兒郎。身如枯葉,飄搖落地,他們回望親人的眼中,是滿滿的不捨,他們飛起的嘴角上,掛著濃濃的驕傲。紅輪西墜,殘霞滿天,傷兵一批一批地衝出山道。淚水掛滿了臉頰,我已經不知道如何眨眼,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看著他們步向死亡,記住他們樸實的臉龐。

    箭聲漸止,箭雨將停。哥哥一舉銀,振臂高呼:「兄弟們,衝啊!」

    「啊!」身後響起悲憤的怒吼聲,馬蹄狂亂,腳步震天。一路風塵一路血,斜望夕陽,追念故人,淚眼潸潸,斷腸山又山。

    哥哥俯著身,將我護得嚴實。心中緊張,側耳凝聽,果然不聞箭矢聲,流著淚默默感謝那些士兵,他們雖為卒子,卻豪情萬丈,是真英雄!

    「放火!」山谷裡迴盪著一聲喝叫。

    哥哥直起胸膛,立馬而望。我藉著漫天匝地的斜陽,抬頭仰望山壁,只見崖上燃起了數十個火把。將官手臂向後一揮,幾個數丈高的布球出現在兩側的山崖上。「放!」布球在被點燃的瞬間推下,一時間火把亂飛,點燃了秋燥的樹叢,窄窄的山間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煙四起。

    一個火球翻滾著撲向幾名士兵,只聽數聲慘叫,鼻腔裡鑽進一股焦肉味。哥哥拍馬疾馳,卻見前路被樹幹叢草堵的結實,零星的火苗藉著秋風,不一會便燃起了大火。前途被截,後有追兵,難道我們就要命喪此地?射月谷,射月谷,真是不祥的名字。

    「少將軍,這裡的草木都是被澆了油的,火勢極大,燒的極快!咳咳咳咳∼」琦叔吸進了一股濃煙,咳嗽不止。

    哥哥用手摀住我的臉,橫馬回叫:「眾兄弟掩住口鼻,切莫吸入煙氣!」

    「啊!」耳邊不斷有慘叫傳來,劈劈啪啪的柴木聲讓人心中又燥又怕。哥哥抓緊桿,將銀色的頭插入堵住前路的樹幹裡。「呃!」一聲怒吼,挑飛了一根燃木。琦叔也走上前來,用長戟助哥哥一臂一力。兩人挑開了兩根粗木,抽出兵器,還想繼續,卻見頭和戟叉已經斷在了燃木之中。

    「這!」琦叔恨恨出聲,「唉!」

    時下,風勢甚急,火舌漫空,撲面,煙焰漲天,谷中儼然成為一片火海。眾兵士丟盔棄甲,鞍緇衣服燃滿火星,焦味刺鼻,慘叫連連,生生一個修羅場。這射月谷一片金紅,火光甚至將天邊的朝霞都比了下去,的氣流滿滿地將我們吞噬,臉頰被烤的焦熱,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濕。

    哥哥仰天長嘯:「難道天要亡我韓家!」撕心裂肺的呼聲動徹山谷,悲憤、不甘、絕望,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在身後的胸膛裡迴盪。

    「轟∼」隱隱地傳來一個悶響,抬頭眺望。晚霞不知何時淡去,漸暗的天空裡流雲飄動。「轟∼轟∼」響聲漸漸清晰起來。

    琦叔撲滅了美髯上的火星,興奮地大叫:「少將軍!是雷!」

    沉厚的雷聲越來越大,似乎要衝出昏暗的天幕,撕破濃雲的束縛,掙扎著想要解脫。「辟啊!」電掣光如晝,向一把寶劍劃破了破絮似的黑雲。迅雷不及掩耳,疾霆不暇掩目,紫電驚雷將希望播撒在我們心頭。山風捲著星火,像海洋的狂瀾似的,帶著嚇人的熱浪,滾滾而來。哥哥立馬橫,一動不動地盯著天空。

    雲翻一天墨,浪蹴半空花。

    天水帶著我們的憤怒,帶著死去英靈的哀嚎,像俯衝而下的雨燕,忽地瓢潑傾瀉,砸得一地坑窪。滿山滿谷的火舌先是不甘地掙扎,隨後便像地獄裡的惡靈聽到了萬聲佛號,搖曳著身體慢慢滑落,最後只剩下數縷黑煙,沒了蹤影。

    我仰起頭,臉頰被雨水刺得生疼,伸出舌頭感受著甘霖的清甜,死裡逃生的興奮感衝口而出:「哈哈哈哈∼」稚嫩的聲音迴盪在焦黑的山谷中,我仰起頭,眼睛被暴雨澆的酸澀,指天狂叫:「天不絕人願!篤志力向前!」

    哥哥低下頭,欣喜地看著我:「卿卿,我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回聲蕩漾在谷中,悠悠揚揚,綿延清亮。

    「少將軍!」琦叔策馬而來,一身泥污,「末將已經將堵著的木頭清理開了。」

    哥哥拉韁回馬,只見剩下的十多名兵衛,或者藉著傾盆大雨洗著烏黑的臉頰,或者跪倒在地十指抓緊地上的黃漿,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重生的和恣意。

    「兄弟們套上馬,跟著我衝出去!」哥哥一踢馬肚,領頭向前。一路疾馳,近了谷口,才看清地上堆著幾根燒焦了的圓木。感覺到哥哥胸口興奮的,他手腕發力,一緊韁繩,馬頭揚起,四蹄凌空,似踏雲追月,飛躍而出。

    出了射月谷,只見周圍茂林修木,層層疊疊。在暴雨狂風中,樹葉斜飛,沙沙作響。黑暗的林間彷彿妖鬼遍地,斑駁的樹影扭曲著、搖擺著,猙獰地向我們撲來。一行十餘騎,冒雨夜奔,穿過這惡鬼地獄。

    「少將軍!」琦叔的喊聲從身後傳來。

    「吁∼」哥哥拉緊馬韁,停住回望,「何事?」

    「追兵似乎到了!」琦叔抹了一把臉,雨水順著被燒短了鬍鬚蜿蜒流下。

    「啊!」「怎麼辦?」「我們只剩十多人了!」「難道注定一死?」親衛們勒馬而立,仰天悲鳴。

    感覺到地面的顫動,敵軍很快就要趕上了。虛著眼睛,迎著雨大聲說道:「哥哥,我有一計!」無措的眾人停止了哀嚎,怔怔回望。

    「天色漸暗,敵人尾隨,多半是追馬而來。不如我們棄馬步行,沒入,反而難尋蹤跡。」我鬆開馬鬃,繼續說道,「大家將鐵甲卸下,綁在馬後,這樣空馬跑起來照樣有聲。只要誤導了敵軍,我們便有逃脫的希望。」

    「卿卿說得是!」哥哥抱著我翻身下馬,「眾人聽令,棄馬卸甲!」

    哥哥將身上的白綢解開,我踩著地,大腿酸痛,腳下虛軟。十幾人褪下鐵甲,將輜重繫於馬鞍處,一拍馬臀,十幾匹駿馬踩著泥水,狂奔而去。

    「,活路就由大家跑出來了!」卸下銀甲的哥哥,身材挺拔,束髮披肩,肅肅有質。「卿卿。」哥哥將我抱在懷中,引著眾人竄入暗色的山林。

    彎著腰,低著頭,眾人腳步疾飛,披風帶雨,蔽身在叢木之中,腳下的聲響也完全被風聲雨聲樹聲隱沒。果然沒過多久,轟轟的馬蹄聲傳來,半晌才從耳邊滑過,只剩下震撼的迴響。

    「少將軍,他謬去了。」琦叔低低地提醒。

    哥哥一揮手,眾人像是猿飛兔跑,奮力狂奔。耳邊陰風搜林山鬼嘯,臉上雨勢如刀面如割。夜奔,夜奔,奔的是命,奔的是今生。

    不知跑了多久,只知道暴雨漸漸停息,狂風慢慢停止。「少將軍!到了!」前面的士兵興奮地大叫。哥哥撥開草叢,只見灰暗的水面,隱隱地架著一條浮橋。初晴的天空,染著涼涼的清爽,無月無星卻有情,寂寂的夜色讓人倍感心安。藉著夜幕的掩護,哥哥緊了緊手臂,抱著我率先踏出草叢。像是一陣疾風,剩下的十餘人踩著竹板,踏水而過。

    待到了對岸,還沒等我們長舒一口氣,忽聞兩側傳來陣陣馬蹄聲,火把亮起刺得人一時眼前模糊。難道,還是沒有躲過?

    「少將軍!」領頭的那人大吼出聲,匆忙翻身下馬,歪歪倒倒地撲了過來。近了才看清,那人便是率領左軍突圍的韓碩。

    這位身高八尺的參軍一把撲倒在哥哥的腳下,哭得像個孩子:「少…將軍,您終於回來了,屬下等了您兩個時辰了,還以為…還以為…嗚……」

    哥哥輕輕地將我放下,半跪在地,扶住他:「碩叔叔,左軍剩下多少人?」

    「不足三萬…」

    「唉∼」韓琦重歎一聲,「右軍就只剩我們幾人了」

    「屬下突圍後才知道,原來荊軍的主力都在東北角。當下便擔心少將軍和的安危,剛要去解救,卻不想落入敵人的魚麟陣,待出了陣,卻發現大軍無跡可循。屬下只能來到江爆等待少將軍和。」

    我撒著小腿,擠開眾人的簇擁,急急地尋找,可是哪兒都沒有爹爹的身影。心中大驚,跑到韓碩身前,拽著他的衣袖,尖聲詢問道:「我爹爹呢?我爹爹呢?」

    「將軍…」韓碩拍地大哭,周圍的士兵猛地跪下,額貼黃土,慟哭出聲。

    「碩叔叔!」哥哥瞪大眼睛,扶著韓碩,嘴唇,兩頰抽動。

    「屬下…出了陣,就派人前去打探。」碩叔叔的聲音支離破碎,「一個時辰以前,探子回報。嗚∼」

    我跪倒在地,身體癱軟,手指摳著地面,一字一句地問:「怎、樣?」

    「將軍!將軍,嗚∼」韓碩蜷縮在地上,用氣音說道,「將軍寡不敵眾,被逼上隕山,抱著夫人跳崖了,嗚……」的d6

    「不可能∼不可能!」我癱倒在地,淚眼朦朧,極力否認,「不可能!不可能!爹爹他說了要帶娘回家的!他不可能死!不可能!」

    「啊!」哥哥猛地站起,兩拳緊握,青筋爆出,仰天怒吼。

    「將軍!」琦叔叔一下子跪在地上,捧土大哭,「將軍!」

    我從衣襟裡拿出那條染了爹爹鮮血的白綢,牙齒輕顫,抱著它嚎啕大哭。心臟酸痛,反覆念叨:「爹,娘。爹,娘。爹,娘。爹,娘。」哭得痛徹心肺,哭得只剩氣音,哭得只剩眼睛。

    遠遠地跑來一個小兵,跪地大叫:「少將軍!追兵來了!」

    哥哥仰著頭,讓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兩手仍是緊緊握住,身體像是一尊石像,一動不動地屹立在那裡。

    「少將軍…」

    哥哥猛地甩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胸口起伏,聲音沙啞:「燒了浮橋。」

    「可是才下過雨。」韓琦低低提醒到。

    哥哥喉頭微動,抹了一把臉,兩眼紅腫地盯著韓碩:「軍中可有魚油?」

    「有,可是那是弟兄們剩下的唯一吃食了。」

    「先活下來再說!」哥哥聲音嘶啞地叫道,「伙頭軍聽令,取出所有的魚油,一滴都不能留!」

    「是!」

    半刻之後,寬闊的水上燃起了一條火帶。熊熊的烈焰映紅了暗色的江面,跳躍的火苗就像是黑夜裡的魑魅魍魎,妖邪囂張。藉著沖天的火光,看清了對岸密密麻麻的敵軍。我用白綢抹了抹淚水,快步跑到江爆含恨地看著那群惡鬼。心中暗暗許願:我要變強!我要變得很強很強!強到沒有人可以再奪取我的親人!強到血洗這修羅場!

    一偏頭,只見哥哥奪過一條馬鞭,奮力擲入水中。「哈哈哈∼」對岸傳來一陣訕笑,「無知小兒,耍什麼脾氣!」一個吼聲越江而來。

    哥哥拿過一把梨木雕弓,抽出一支白羽箭,目光冷厲,殺氣四溢。他兩臂發力,拉的雕弓似滿月。「啊!」怒吼一聲,箭矢如閃電臨水而去,霎時無影。

    「啊!」哥哥一手鮮血,弓弦盡斷,吼聲不絕。

    「不可能!」只聽對岸一聲驚恐的大叫,敵軍慌亂不已。怎麼不可能?我擦乾淚眼,走上前,抓住哥哥的衣袖。

    是,剛才哥哥的那一箭,勢大力沉,飛躍數十丈的江面,直直地射落了敵軍的軍旗!

    「哥哥。」我用那條白綢為他包住手掌,他停止了吼聲,低下頭,含著淚與我凝視。

    半晌,哥哥緊了緊白綢,一把將我抱起來,屹立在水邊。江風習習,好像娘親的手柔柔地著我的臉頰,我閉上眼睛,感受著她的輕撫。手掌半空,蓋在臉上,好像碰到了她的柔荑,好像感覺到她的愛意。風聲陣陣,好像爹爹的叮嚀,我側耳聆聽,似乎聽到了他殷殷的低語。突然涼風停止,我怔怔地抬眼,只見黑色天幕中閃爍著兩顆熒熒的明星。

    爹,娘。黑夜謙遜地站在天之一隅,屈膝於你們的明亮。我和哥哥站在你們的腳下,似海的親恩永不忘。

    世界用它的痛苦親吻著我們的靈魂,但哥哥和卿卿卻不會沉溺於悲傷,就讓我們在死亡中重生,在重生中絕艷綻放。

    臉上的淚跡已經風乾,我一舉右手,指向對岸:「他日,必將踏江而過,西北望,射天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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